猶豫來猶豫去，發送一條信息花了半個多小時。

    ——樊城，我們見面談談吧。

    發完了信息，溫初雨就把手機放在腿邊，眼睛里都有了疲憊。

    溫初雪看著她精神狀態不佳，起身去了廚房。

    沒多久就端了兩盤兒切好的水果出來，一盤兒放在溫初雨面前，“我去看看你姐夫?！?/br>
    溫初雨點點頭，接過了果盤。

    也就在這一瞬間，她的手機震動了。

    她拿起來一看，是樊城回復過來的信息，只有簡單地一個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

    ——好。

    溫初雪走到書房門口，打開門往里頭看了看，楊塵正坐在電腦前畫稿子，抬起頭瞧見她，笑著沖她招了招手。

    溫初雪反手帶上門走了進去，把果盤兒擱在他桌子上，“吃點兒水果休息一下?！?/br>
    他拉著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溫初雪順勢靠過去，頭搭在他的肩膀上，“今晚叫上咱爸媽一起在家吃還是出去吃？”

    楊塵閉著眼睛放松，“都可以?！?/br>
    “嗯……我們還是出去吃吧，我又不會做飯，叫爸媽來我們這兒吃也是你挑主力，太累了?！?/br>
    楊塵把頭埋在她的長發里，她今早剛洗過，還有洗發露的香味兒，“聽你的?！?/br>
    “那咱們去哪兒吃？醉香閣還是玉津飯店？還是今晚咱們試試別的地方？”

    “你想去哪兒吃？”楊塵抱著她。

    “都可以啊，要不等會兒問問咱爸咱媽想去哪兒吃？”

    楊塵勾唇淺笑，“那他們肯定還是得把這個問題又還給你?！?/br>
    溫初雪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那就去醉香閣吧，咱爸都喜歡喝酒，讓他們今晚碰兩杯兒？”

    “嗯，好?！?/br>
    溫初雪抬起頭，預備從他身上起來，然而腰間的手卻箍得緊。

    她親了親他的眉心，“好啦，初雨在外邊兒呢，她心情不好，我出去陪陪她?！?/br>
    “不礙事，再抱一會兒?！彼琅f不放手。

    溫初雪沒辦法，安安靜靜地不說話，眼前高高的書架上，都是他的畫集。

    溫初雪突然回想到三年前他第一次帶她去他家里的時候。

    叔叔阿姨都熱情不得了，買了一大堆菜在廚房里忙碌著。

    楊塵就牽著她去了他的臥室。

    他的臥室不是很大，但是左右兩面墻都裝了書架，書架上滿滿當當的全是畫本。

    她當時好奇，就隨手抽了一本拿出來看，想想當時他就站在她邊兒上，可是一句話也沒說。

    等她翻開了畫本，第一頁就是她的畫像。

    她倒沒顯得有多震驚，畢竟他在之前就透露過他畫了很多關于她的畫。

    這幅畫是用水彩畫的，畫面上是她參加學校運動會時正在跑步比賽的場景。

    她穿著夏天的校服，白色體恤黑色的運動褲，頭發扎起的馬尾在奔跑過程中甩蕩起來，一只腳落地一只腳彎曲著，身體緊繃著用力。

    好在是畫的是側面，不然跑步的時候面部表情那么猙獰，得多丑啊……

    畫紙右下角還標了日期，2012年5月4日。

    她沒太在意，一篇篇翻下去，哪知道整本畫的都是她，而且日期也是一天一天的漲，也就是說他每天都畫了一幅！

    她回頭看了看楊塵，楊塵只是笑，還問她：“還要看別的嗎？”

    她愣愣地點頭，然后又從書架上抽出一本，這本全是素描的，整本畫上依舊是她，而且日期是從2011年10月份開始的。

    她這下總算能確定心里的想法了，不可思議地問他：“你該不會每天都要畫一張吧？”

    他不否認，“大多時候是不止的?！?/br>
    她驚訝得下巴都快合不攏了。

    這是多有毅力？而且畫這么多不會對她產生審美疲勞嗎？

    這句話她當然沒有問，因為他先一步又開了口，“喜歡嗎？這些……都是我想送給你的情書?！?/br>
    “記錄了你完整的青春，也記錄了我對你日益見增的喜愛?！?/br>
    她當時可感動了，眼圈兒泛紅，幾乎要哭出來。

    他卻很高興，伸手抱住她，“你知道，得償所愿的感覺有多幸福？就像我此刻?！?/br>
    后來，他又給他拿出了另一本畫集，日期是2013年的5月23日。

    紙上畫的是她從背后抱著他的場景，但是沒有面部五官。她一時沒想起來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他給她提示，“那天晚上停電了記得嗎？”

    說起停電，她就想起來了。

    那天正上著晚自習，學校里突然停了電，于是他們就放學了。

    在走廊上人擠人的時候，由于林業不小心后退兩步撞到了楊塵，楊塵重心不穩就往后面倒，她順手就把他給接住了。

    沒想到他把這一幕給畫了下來，她指著畫問他，“為什么沒有畫臉？其他的都有啊?！?/br>
    他回答：“因為我不知道你當時的表情，會是怎樣的?！?/br>
    她抿著唇笑，逗他，“還能怎樣嘛？你突然撞過來，我自然是下意識地伸手穩住你，至于表情，那肯定是有稍稍的震驚的?！?/br>
    “還有呢？”他不滿意這個回答。

    “沒了?！彼龜倲偸?。

    他表情無奈，“又調皮?！?/br>
    她笑而不語。

    這些畫都被留在楊塵原來的房間，并沒有搬進她們倆的新房。

    現在書房里書架上的畫都是上大學以后到現在，他每天不間斷畫的，上面每一本的每一頁都是她或者她和他。

    結婚后某天，她偷偷找出了那本畫集，翻到2013年5月23日的那一篇，拿著他專用的鉛筆，在上面給自己加了表情。

    其實畫得不好看，可以說很丑，但是十分形象地表現出了震驚的情緒，以及……臉頰兩邊還各自加了一坨不可思議的紅。

    她拿到他面前給他看，表情得意，“怎么樣？”

    他盯著看了很久，最后笑出了聲，“很形象?！?/br>
    “是吧，我也覺得?！闭f完，她把手里的鉛筆遞給他，“你也把自己的表情畫上去?！?/br>
    他接過鉛筆，學著她的畫風，隨便簡單幾筆畫了兩條眉毛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由于她沒有拿紅色的彩鉛，所以他又回到書房拿了紅色的彩鉛出來。也在畫上的自己臉頰的兩邊添了兩朵酡紅，成功和她配成一對兒，“嗯，我那時也是害羞的。

    ……

    回憶中斷，溫初雪松開他站了起來，“好了好了，我不打擾你了?！闭f著，她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我先出去啦?！?/br>
    “去吧，我也快完成了?！?/br>
    “嗯?！睖爻跹┍持?，一步三回頭，楊塵偏著頭望著她的動作笑。

    等她退出書房關好門走到客廳時，溫初雨已經把整盤兒的水果吃完了。

    “還吃嗎？冰箱里還有，自己洗洗切一切就成?！?/br>
    溫初雨搖頭，“不吃了，我懶?！?/br>
    溫初雪：“……”好理直氣壯的理由。

    晚上。

    溫初雨借口自己有事，就沒有參加jiejie姐夫組織的兩家人一起吃飯的飯局。

    她和樊城約在了附近的一家火鍋店，她提前到了，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等。

    點了幾份兒自己和他都愛吃的菜，又點了兩瓶啤酒，溫初雨一個人就先開吃了。

    火鍋是鴛鴦鍋，她不喜辣，所以菜都下在清湯湯鍋里。

    大概半個小時后，樊城來了，服務員給他拿來了新的碗筷，但他沒有動。

    兩個人頭一次像這樣見面了，好幾分鐘沒人開口說第一句話。

    這樣的氣氛讓溫初雨感到壓抑，她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會變成現在這樣。

    越想越覺得難受，干脆拿起啤酒瓶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

    樊城皺了皺眉，雖然她酒量比較好，但是喝得這么急胃也受不了，他看著她，忍不住說：“少喝點兒?！?/br>
    溫初雨抬眸看他，“我還以為你不和我說話了呢?！?/br>
    樊城偏過頭，臉色并不好看，甚至眼睛下有一層較深的黑眼圈兒。

    他這樣的動作更讓溫初雨覺得心澀，又拿起酒瓶喝了幾口。

    原本見面是想好好談談的，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再次無言以對，這樣僵持了許久，樊城終于敗下陣來，“你喜歡他嗎？”

    溫初雨一愣，“你說誰？”

    他抬起頭，“你告白失敗的那個學長?！?/br>
    溫初雨眨了眨眼，“當然喜歡，不喜歡我和他告白干什么？”

    這句話尤其扎心，樊城幾乎心痛到快要窒息，他胸口起伏著，但還是極力維持著表面的冷靜，“那你喜歡他什么？”

    “長得帥啊?！?/br>
    樊城一口氣差點兒沒上得來，“就因為他帥？”

    可不得不說，他也在慶幸，慶幸她對那個學長不是認真的喜歡。

    溫初雨表情無辜，“不然呢？”

    “那我呢？”

    “你什么？”溫初雨疑惑。

    “我不帥嗎？”

    “……”溫初雨一梗，沒想到他會這么問，說話都結巴了，“……你，也，也帥?！?/br>
    “那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樊城喊出這句話之后，兩個人的視線撞在一起，久久沒有移開。

    溫初雨抿著唇，盡管早已有猜測，但此刻聽見還是有些手足無措，“你，你……”

    事已至此，樊城也破罐子破摔地坦白，“是，我……”他本想說我喜歡你，但喜歡這個詞在她那里似乎表現得太淺顯，于是他說：“我愛你?！?/br>
    這三個字仿佛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氣。

    火鍋上煙霧繚繞，他的表情被模糊。

    溫初雨已經控制不住，眼淚順著臉頰往下落，“那你為什么不早說？你知道我笨，你不說我根本不會想到那方面去。如果……如果不是我和學長告白失敗去和你訴苦你生氣了，我壓根兒不會往這個方向上去猜?！?/br>
    “我早說了，你就會和我在一起嗎？”他眼神里含著期翼，卻也矛盾的頹廢和自我否定。

    她完全沒把他當成一個正常男人看待，就算他以前說了，她也很可能以為他在開玩笑。

    “可是你不說，我們肯定不會在一起?！?/br>
    樊城快被她給氣炸了，這會兒簡直是又傷心又生氣又無可奈何！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你的感情界限已經模糊了，我分不清到底對你是基于什么樣的感情。我以為我們就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可以共患難齊享福的朋友?！?/br>
    樊城嘆了口氣，伸手抽了張紙給她，“別哭了，擦擦眼淚吧?！?/br>
    溫初雨接過來，胡亂在臉上抹了一通。

    “所以……你覺得就算我們以后各自結了婚有了各自的家庭也還能是很好的朋友？”樊城試探著問。

    溫初雨一怔，“你不是說愛我嗎？你還要和別人結婚？”

    樊城已經覺得自己快得心臟病了，沒好氣道：“你又不愛我，你都說了只當我是朋友，你又不和我結婚……”他頓了頓，一手蒙住眼睛，深吸一口氣，放下手后又接著說道：“那我還得為你守身如玉終生不娶嗎？”

    溫初雨低著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哪個意思？還是打算讓我當備胎？”

    一聽“備胎”兩個字，溫初雨也來氣了，“我什么時候拿你當備胎了！”

    “那你說吧，你想表達個什么意思？”樊城看著她，神情疲憊。

    “我不是說了嗎？我才猜測到你的心思沒兩天，我一時……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處理。而且我也一直以為你對我……也就是像哥哥或者好閨蜜好哥們兒的感情，我想我需要時間好好考慮清楚?！?/br>
    這一下子的轉換完全讓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樊城端正好身體，看向她，“我可以給你時間接受，我們甚至可以一點一點慢慢來。初雨，我們試試吧，如果試過之后你覺得可以，那我們就在一起，如果不可以……那我就放手。就連我們開始的時間，也可以由你說了算?！?/br>
    溫初雨緊握著雙手，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樊城舒了口氣，至少他還有機會。

    有了機會，那他就相當于已經邁進了成功的一大步。

    兩個人談好，沒再繼續吃下去，結了賬就出門了。

    回程的路走了一半兒，溫初雨想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一坐，于是兩個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坐在長椅上。

    溫初雨看著面前走過的男女老少，有恩愛的小情侶你儂我儂地手挽著手說說笑笑地往前走。

    她擰了擰眉頭，突然側頭看向身邊的人，“樊城，你親我一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