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打開電腦正要碼字,顧淼的電話打了過來,開門見山就問沈卓怎么樣? 還沒等江綠汀回答,她又接著說:“他條件這么好,根本就不需要相親,因為家里催婚,才請我給他介紹女朋友,這種誠心誠意想要找個結婚對象的男人,你要是不抓住,你就是個傻蛋!” 江綠汀本來想說的話,都被傻蛋兩個字給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只好呵呵笑了幾聲,先對沈卓大大贊美了一番,最后才不得不表示,就是因為他太優秀了,她覺得不大合適??傊?,她沒有馬上承認自己是傻蛋。 顧淼的聲音立刻拔高,兇巴巴道:“他那不合適了?是鼻子眼睛還是嘴巴,你沒試過就知道不合適,你算命仙啊你?!?/br> 江綠汀耳膜震得嗡嗡響,連忙把手機拉遠了一點,呵呵笑道:“哎呀,人家沈先生玉樹臨風,家財萬貫,就算被家里逼婚,也不至于饑不擇食看上我啊?!?/br> 顧淼氣哼哼道:“行,你又笨又丑沒人喜歡得了吧?!?/br> “誰說的,我才華橫溢有內在美?!?/br> “那你妄自菲薄個屁啊?!?/br> “反正我和他差距太大,真的不合適?!?/br> 顧淼氣結,沖口就道:“最合適的人,是傅明琮對不對?”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江綠汀心里仿佛被人扯了一把,那種顫巍巍的鈍疼,頓時沿著血脈串到了全身,腦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一陣恍惚之后,她矢口否認,“沒有?!?/br> “你告訴我,你和傅明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暗戀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一起,為什么分手?” 顧淼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錘子,一句一句敲的江綠汀心里隱隱作痛。數年暗戀,終修成正果,轉眼卻又浮云散。其中原委,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顧淼。 江綠汀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卻笑嘻嘻道:“暗戀是盲目的啊,真的在一起,才知道不合適?!?/br> “胡說。兩年前,你住院的時候,我去看你。我記得清清楚楚,你說人生苦短,說不定哪天天降橫禍就一命嗚呼,所以要勇敢一點,該吃就吃,該追就追,不讓人生遺憾。你那會兒頭上纏著白紗布,眼腫的一條縫,就迫不及待地給傅明琮打電話,跟人家表白?!?/br> 提起往事,江綠汀像是吞了一碗酸辣粉,難過的五臟六腑都在抽搐,卻繼續嘻嘻哈哈:“我當時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受了刺激,所以才一時沖動去追他,后來發現在一起不合適,就分手了?!?/br> 顧淼哼道:“你騙鬼呢。你和他分手,是不是因為蘭洲?” 江綠汀搖了搖頭,很果斷地回答:“不是?!?/br> 顧淼氣道:“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你是不是怕我告訴傅明琮?!?/br> “哪有什么真相假象,只不過是得到了,就覺得不過爾爾,所以就分開了?!?/br> 和她四年同窗,數年好友,顧淼打死也不信她是這樣的渣女,但江綠汀死活不肯說,她也無可奈何,最終咬牙切齒地掛了電話。 江綠汀坐在沙發上,木呆呆很久沒動。 如果不是那次在眉山出了意外,或許她永遠都不會有勇氣去追求傅明琮。 他一定很恨她。她主動招惹他,卻又在追上他之后,甩了他。 這是她唯一的一場暗戀,唯一的一場倒追,沒想到卻以她的“始亂終棄”而收場。其實,最難過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卻又失去,百轉千回,終不過是遺憾一場。 回憶如一股失去控制的洪流,沖蕩得腦汁一片混亂。江綠汀毫無心思碼字,對著電腦整整兩個小時,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敲不出來,索性關了電腦,撲到床上休息。 霍同同睡了一覺之后精神抖擻,要和江綠汀一起玩捉迷藏。后花園里是個玩捉迷藏的好地方,有花有樹,還有太湖石。 霍同同跑到花園里找地方躲藏。 江綠汀站在海棠樹下,背對著花園。按照約定,她查到五十個數的時候,再去找他。 下午的日光,失去了正午時分的炙熱,樹蔭下,微風徐徐。 江綠汀查著數,目光漫無目的流轉在霍宅樓頂的東南角時,微微一怔。 主宅只有兩層,頂樓上種著花草,放有一架松木秋千,一樓的法桐順著墻長起來,枝葉剛剛好覆蓋了樓頂東南側的區域,形成一片樹蔭。 霍易霆竟然就坐在那片樹蔭下。 日光從枝葉間漏下來,半明半暗地灑在他身上。冷色調的蒼藍色襯衣,顯得身影清瘦而孤寂,仿佛再炙熱的陽光,都烘不暖的一座雕像。 隔著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江綠汀很清楚地看見他手上沒有書,沒有雜志,沒有文件,甚至沒有一杯水。 她的第一反應便是:他和自己一樣,已經坐著發了兩個小時的呆。 不同的是,她在回憶她的前男友,他可能在追憶他的前妻,相同的是,她的前男友恨她,而他的前妻,好像也恨他。 江綠汀的心軟病開始發作,而且莫名其妙地還對他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感概。 她很想走到他跟前,勸勸他:霍老板,別難過了,失戀*失婚都沒什么大不了的,天涯何處無芳草。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芳草,還有許多大樹不是。 等她意識到自己又在大開腦洞的時候,已經查數查到七十六了,趕緊轉身去找霍同同。 和同同小朋友捉迷藏,找到他的時間,需要不長不短剛剛好,太短了,人家沒有成就感,太長了,小家伙又會失去耐心。 江綠汀其實已經看見了他撅著屁股躲在一塊兒太湖石后。但假裝沒看見,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口中還念念有詞:“哎呀,同同小朋友到底躲在哪兒呢?” 太湖石后傳來憋著氣的小小的一聲悶笑。 江綠汀繼續往前走,裝模作樣到處找。 路過草坪中□□出來的那一塊兒空地時,她又不由自主多看了幾眼,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捉迷藏的游戲一直玩到晚飯前,霍同同回房洗了澡換了衣服,和江綠汀一起來到餐廳。 霍易霆的表情看上去比平素更加的冷漠沉寂。本來高高興興的霍同同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江綠汀一想到中午他遭受的那一幕,頓時心里也有點發毛。高高在上的霍先生,被人潑了咖啡簡直是奇恥大辱,而且還被她親眼撞見。這要是在封建社會,她估計已經被滅口了吧。 通常人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要找個途徑發泄,一下午霍易霆都悶在樓頂上,一動不動,負面情緒沒有發泄出去,只會積蓄更多。 果然,吃過晚飯他板著臉,以一副皇上御書房考察皇子功課的架勢,問起霍同同:“老師今天教了弟子規嗎?” 霍同同小心翼翼點頭:“教了?!?/br> “背給我聽聽?!?/br> 江綠汀暗叫不好,同同玩了一整天,上午教的恐怕此刻已經忘了。不出所料,霍同同磕磕巴巴沒有背出來。 霍易霆冷冰冰道:“靠著墻,罰站半個小時?!?/br> 霍同同嗚嗚想哭。 江綠汀連忙打圓場:“霍先生,這都怪我,上午教過之后,下午沒有溫習?!?/br> 霍易霆的目光從同同身上挪過來,落到江綠汀臉上,說冷不冷,卻讓人緊張。江綠汀腦中涌起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他不會打算讓她也一起罰站吧。 結果卻出乎她的意料,他一言不發,起身上了樓。不多時,拿了那件領口被濺了咖啡的白色襯衣下來,遞給江綠汀。 “江老師有辦法洗掉咖啡漬是嗎?那就拜托了?!?/br> 江綠汀奇怪:西裝比襯衣貴好多倍,他一氣之下毫不心疼地扔了,這白色襯衣怎么不舍得扔? 霍易霆又道:“洗完了,晾到頂樓上?!?/br> 給他洗襯衣這種事,實在不屬于她的工作范圍,可是,霍易霆一向氣場強大又是她老板,她又多了一句嘴說自己能處理好,于是只好乖乖把襯衣接下來。 襯衣洗干凈之后,她從二樓的樓梯走上去。 樓頂上沒有燈,靜悄悄的,借助后花園的燈光,影影綽綽可以看見上面的擺設。 四周靠墻種了一圈的花花草草,支著一架實木秋千。東側一角的梧桐樹蔭下有一張實木圓桌和幾把藤椅。南邊支著幾排高而長的晾衣桿,霍易霆有潔癖,家里的床單被罩換洗的極勤,所以幾乎每天上面都掛著床單被罩和衣物。 掛上襯衣之后,江綠汀隨意地在樓頂上轉了轉,秋千很大,坐上三個人都沒問題。她坐在上面晃了幾下,然后走到東墻邊的梧桐樹樹蔭下。 夜風細細,吹到頭間,像是溫柔的手。 霍易霆下午就坐在這里,發了兩個小時的呆。 她坐在藤椅上,目光無意識地四處流轉,落到她居住的車庫小樓時,忽地一愣。 這個位置,剛好對著她的房間,如果她屋內亮著燈,沒拉窗簾,那么,從這里看她的房間,簡直看的清清楚楚。 江綠汀差點沒從藤椅上跳起來,腦子嗡嗡亂的像是飛進了蒼蠅。 最近天氣開始熱,她洗過澡,就套著件吊帶小睡衣在屋內碼字,為了涼快舒服,里面沒穿內衣。 霍易霆會不會晚上到頂樓來,看見過她的樣子? 這個念頭一起,她馬上一巴掌拍死。怎么可能,開什么玩笑,人家霍先生日理萬機,沒事大晚上跑到頂樓來看星星,看月亮,看.......她? 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胸,就算沒穿內衣,好像也沒什么......哈。 如此一想,頓覺安慰許多。 下了樓,剛好遇見霍易霆從后花園走過來。 “霍先生,襯衣我幫你洗干凈了,晾到了樓頂?!?/br> 霍易霆手插在褲袋里,腳步不停,嗯了一聲,便從她身邊走過去。 他飯后喜歡去花園散散步,樓頂上黑漆漆的他肯定不去會。江綠汀為確保無疑,壯著膽子還試探了一下,“霍先生,我剛才發現頂樓上還挺舒服的哈,你晚上可以上去坐坐?!?/br> 霍易霆低頭看她一眼:“喂蚊子?” ☆、第8章 江綠?。骸?.....” 好吧,她徹底放心了。當晚她格外的注意,碼字時,雖然穿著睡裙,但沒敢那么豪放的真空上陣。 除卻工資,碼字的稿費是她的第二大收入。雖然在曙星的工作責任重大,比較累心,有些家長又蠻不講理,難以應付,但學校每年兩個假期,幾乎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用來碼字,這一點一直是她不舍得辭職的最大原因。 碼字的意義,對她來說,不光是金錢上的收入,還是一種精神支撐,當現實世界舉步維艱的時候,她至少可以在筆下的桃源忘記憂愁,寄托夢想。 寫到十二點,她關了電腦準備睡覺,一抬頭,看見主宅的一扇窗戶還亮著燈。 夜色清寂,萬籟無聲。 霍家主宅沉睡在晚風中,唯有那一盞燈光,固執而孤冷的亮著。 江綠汀很難想象霍易霆這樣的男人,周末會安分守已形單影只地悶在家里,而不去約會。再仔細一想,好像很多次周末,他都沒有出去。這和她想象中的有錢男人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生活大相徑庭。 就算他不好相與,冷漠刻薄,但以他這樣的身家相貌,想要找個貌若天仙的女友,那也不過是易如反掌。 奇怪,有錢有貌的霍先生,為何如此清心寡欲? 莫非是......修仙? 腦子因為碼字的緣故,特別活躍。 各種離奇念頭層出不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