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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嚴嗯了一聲,但是伸出去的手并沒有放開。 那時的茶茶也捏住了信封。 兩個人在半空中僵持了好一會兒。 茶茶疑惑,“阿嚴大人?沒寫完嗎?” 阿嚴才如夢初醒般地放開了手。 ※ 離開家的第三個月,緣一發現自己繞到了自己本該去度過一生的寺廟。 掃地僧在門前掃著枯黃的落葉。再過段時間,他就得去掃雪去了。 雪并不比落葉要好掃許多。雪太碎,老是容易從掃帚里面漏出來。 緣一站在寺廟外面,注視著這個曾經會是他歸宿的地方。 掃地僧依然堅持不懈地在掃地。 無名問:“和尚過的都比我們好……”他說這話的時候,眼里又開始閃爍那種讓人看了心驚的情緒了。 掃地僧還在掃地。 “啊?!本壱粡堥_了嘴巴。 掃地僧停止了掃地。他直起之前佝僂起來的身軀,光光的腦袋上有幾根頭發被風吹成可笑的模樣。 “你是阿緣嗎?”掃地僧問。 他看了看緣一偏紅的頭發和眼睛,“一個月之前有個女孩子把一封信送到我們這里來,說是交給在我們這里修行的「阿緣」。雖然她很努力地跟我們講了「阿緣」這個人的外貌,但是我們寺廟里的確沒有這個人來著……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那個小姑娘還是把信留下了?!?/br> “那么,你就是原本應該在這里修行卻逃走了的「阿緣」嗎?” 他明明只是個掃地僧,說話的時候卻又一股無法明說的韻律。 “何為逃走?”緣一問。 “既然未來,就沒有逃走這一說法?!?/br> 他講述完之后,又說:“我是阿緣?!?/br> 掃地僧用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凝視著面前這個身材偏小的八歲孩子,然后從衣服里面掏出一個淡褐色的信封。 信封在空中被落葉與風一送,最終落入緣一的手中。 信封上寫著「阿緣様」的字樣。 是兄長大人寫來的信…… 緣一小心地撕開封口,將信紙從信封里面抽了出來。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紙被他打開后,卻沒有任何文字。 這是一張完全空白的紙。 “不言不語,一切,盡在你等心中?!?/br> 掃地僧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然后又彎下身,繼續他的掃地事業了。 緣一手中的那張紙上,沒有一個文字。這紙如此潔白,如此嶄新,像是剛剛從盒子里抽出來的一樣。 信紙上沒有一個字。 “無趣的東西……”無名說。他伸出手,抓住了緣一的袖子。 “走了?!?/br> 他討厭被那個掃地僧注視,對方的視線讓他感覺到很不舒服。 緣一站在原地,捏著那張完全空白的紙。 掃地僧的時間似乎都不能算就是時間。當太陽的晨曦出現之時,他就會拿出掃帚開始掃地,然后直到地上的每一片落葉都消失不見。 就這樣從春天到夏天,從夏天到秋天,從秋天到冬天,再從冬天到春天。日日月月,月月年年,從不停息。 那么他在這里掃了多久的地呢? 若是詢問寺廟里的僧人的話,怕是一個人都答不出來。 「完全不記得這個僧人是什么時候來的……」「什么?是他一直在掃地嗎?」「怎么回事……我從未見過這樣一個人……」會得到諸如此類的回答。 掃地僧慢吞吞地掃著地,直至落葉們不在地面上,樹上的樹葉們不再顫動而乖巧地呆在上邊。 它們不敢再動彈了,生怕惹怒底下的那個男人。 掃地僧掃完地以后,把掃帚放回了小隔間里。然后他披上自己的那件法衣,獨自一人去往深山。 深山中的一切都因為他的到來而歡呼雀躍。 掃地僧一直走,一直走,一些碎紙片被他灑向空中。 「緣」「秋」「日」「阿緣,秋日微寒,我記得你自小懼冷,因而…… 阿嚴留筆」大片的小碎紙隨風而飄蕩。 掃地僧的法衣在行走的過程之中逐漸掉落在地上。 然后是斗笠。 然后是內襯。 然后是鞋。 待半個時辰后,這條路上,只有他的衣物,不再有他這個人。 道路兩旁的樹木草葉輕輕地搖擺著。 隨著男人的消失,生命之源又再度回歸到這片大地底下。 阿爾塔那回來了。 阿爾塔那回來了。 阿爾塔那回來了。 …… 這地下供育一切生命的龍脈,又開始溫柔地流動了…… “怎么了?”在無名突然停下了腳步看向自己的腳的時候,緣一問。 “很親切的東西……”無名說。 好想……回到地底去。 那里有好親切的東西,就像是母親一樣親切。 這時的緣一已經折好了信紙,把它重新塞回了信封里面。即使這封信毫無內容,他也會將兄長大人贈予他的東西當作珍寶收好,日日翻看,絕不因怠惰懶散而將這封信丟之于荒野叢中…… 百鬼丸覺得兩個人都好奇怪。 當然了,他也一樣奇怪。 就這樣,秋天漸漸地從大家手中溜走了。天地里面已經收割了一遍,原本半人長的作物都只剩下底下的一截短短的根端。但是明年的時候,那些就又會長出新的作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