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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窩座覺得他好弱小。 在他眼中,這個人類幼崽就和螞蟻一樣弱小。 猗窩座討厭弱者。 但是現在的他卻不得不在這里照顧這個生了怪病的家伙。 銀古和那位大人講的東西越來越玄妙,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而他只能從這個人類身上看到「稀血」的跡象,其余什么都看不出來。 不過就算是稀血又怎么樣呢?猗窩座從來不吃人(女人)。 盡管老是被其他鬼嗤笑,但是他從來不在意這一點。 這個人類小孩的身體真的很衰弱。但是依據那個鬼殺隊的少年所說,對方以前也很健康,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病人的手動了一下。 猗窩座的眼神飄了一下,然后把對方扶起來,讓他的頭靠在枕頭上,然后把水喂給他。 不知道為什么,他做起這一連串動作來時非常熟練,好像自己以前經常這么照顧人一樣。 可是他作為鬼,只有服從命令地戰斗和殺戮而已。 難道說,人類時的他,也是經常照顧這樣一個人嗎? ……想不起來。 ……討厭的東西。 猗窩座試圖把這些沒有用的東西甩出去。 人類的記憶只有成為他變強路上的阻礙。 他不能被這些東西拖累…… 猗窩座的手一抖,水杯里的水濺了開去。 紫藤日輪又開始咳嗽,咳得好像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一樣。 猗窩座偏過了頭,把水杯遞到了對方的手上。這樣以后,他又發現人類的手在顫抖,根本就拿不動水杯。 麻煩……他心里如此想道。 …… 在喂完水以后,日輪又隨他說了聲謝謝。 他的聲音好小,小到幾乎聽不到的程度。 但是好在猗窩座是鬼,是聽力很好的鬼。 兩個人之間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什么都沒有。 因為猗窩座是討厭弱小的男人。在他看來,弱小就是罪惡,弱小就是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因為弱小才會被殺,因為弱小才會失去自己所擁有的東西…… 多想對這個家伙擺出厭惡的臉啊……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 猗窩座不知道那個——他無法露出那樣的表情來。 有誰的影子,像是眼睛里的雜質,無論怎樣揉擦都無法消失。 過了一會兒,人類小孩說:“你看到我的笛子了嗎?” ※ 阿緣的笛子丟了。 可是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笛子是半個兄長,就是阿緣的生命。每一天結束后,當月亮升上天空,那貴重的銀色粉末向大地撒下來的時候,阿緣會把笛子放進他的被子里面。每天早上,他睜開眼睛,首先要看的不是頭上的天花板,而是笛子。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笛子都跟他形影不離。 可是這樣子,笛子為什么還會消失不見? 阿緣找遍了整個房間,但是哪里都沒有笛子。那根短短的,只有三個孔的笛子,像是從他的生命力消失不見了。 就像那朵繞著太陽轉但是最后啪嘰一下斷掉了脖子的向日葵一樣。 笛子消失不見了。 因為是兄長大人送的,所以他一點也不好意思去跟對方說這回事情。 但就算是不說,阿嚴也能輕易地看出他臉上的失落和不對勁。 因為笛子不見了,所以沒有什么表情的阿緣變得非常非常的沮喪。 他開始不說話了。 又恢復到原來那番像是聾啞一樣的狀態來了。 (明明只是個笛子。) 阿嚴不明白。 明明他還在被嫉妒之心瘋狂地灼燒著,對方居然會在意那么一件小事情。 后來,阿嚴就說:“不過是一個笛子而已?!?/br> 阿緣的眉頭皺得很緊,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 “可那是兄長大人送給我的笛子?!?/br> “不過是一個笛子?!卑乐貜偷?,“不要再糾結這些有的沒的了,再教教我你是怎樣呼吸的吧?!?/br> 阿緣說,只要掌握一種呼吸的規律,那就無論如何都不會因為長時間的揮刀而感覺到累了。 兩個人原本坐在屋檐下面,然后阿嚴站了起來。 阿緣還坐在那里。 雙手緊緊地攪在一起,亂糟糟的頭發像是被水浸濕了一般向下掉。 “不是這樣的……”阿緣輕聲地說。 然后阿嚴發現,對方的眼眶里,涌出幾顆眼淚來。 (不過是一支笛子。) (為什么……) …… 所以說這種東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啊…… 從未見過這種表情的弟弟。 以前的時候,阿緣是從來沒有表情的。后來,阿緣開始會笑了,那是一種令阿嚴感到惡心的,夾帶著扭捏和不知世事的單純的笑。 可是這么久了,阿嚴還沒有看見對方哭過。 即使是被家里人關在小小的房間里——即使很少有人關心他——即使曾經無數次被父親點著鼻子辱罵是被詛咒的、沒有用的孩子——即使即使即使即使——! 可是就是這樣的阿緣,為了一根他(阿嚴)花了半個晚上削的笛子流淚了。他哭得好傷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好像失去了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