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她快步走到門邊,用力一推,果然門被鎖得緊緊的。窗戶也全部釘了木條。單晚嬋沒有找著出路,又回到床邊,也再顧不得羞臊,用力搖晃水鬼蕉:“喂……你醒醒!醒醒!” 水鬼蕉睜開眼睛,先是輕咝了一聲,單晚嬋這才發現他頭上一塊大包。當是被人從后面以重棍相擊留下的傷痕。單晚嬋趕緊收回手,別過眼不好意思再看他:“你沒事吧?” 水鬼蕉冷著臉:“你被人這么敲一下,看看有沒有事!我腦漿都快迸出來了!”聽他說話,好像并無大事,單晚嬋略略放松了一些:“我們怎么會在這里?” 水鬼蕉站起身來,單晚嬋一聲驚叫,頓時捂住自己的眼睛。水鬼蕉這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坦誠了,他左右找了這圈,這房間似乎不像是住人的地方,連塊破布都沒有。 他只有看向單晚嬋:“脫件衣服給我!” 單晚嬋登時紅了臉,但她也知道——總不能就讓水鬼蕉這樣光著,滿屋子遛鳥吧?!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有些為難。此時正值盛夏,她穿得也薄。她咬咬牙:“你背過身去!” 水鬼蕉果然背過身去,站在門口:“你最好快些,我是肯定不會偷看,但是其他人若過來,可就不一定了?!?/br> 單晚嬋膽顫心驚地脫了襯裙,又穿好外裙,這才將白色的襯裙扔給水鬼蕉。水鬼蕉拿過來也為了難——這衣服,他穿是真的太小了。而且他也不能穿著女人的襯裙招搖過市吧。 想了半天,他一橫心,把襯裙圍扎在腰間,三點至少也遮了一點嘛。了勝于無——只是一走后面就容易漏出兩坨半圓。這時候也顧不得了,圍好遮羞布,他到門邊查看。 門閂得死緊,窗戶也被釘死了,沒有別的出路。他在床邊坐下來,見單晚嬋強作鎮定的模樣,又沉聲道:“不論對方是誰,昨晚有的是機會殺死我們。既然沒有動手,說明暫時沒有殺心,你大可不必憂心?!?/br> 單晚嬋垂著頭,只“嗯”了一聲。水鬼蕉也沒法,如果今天在這里的是穿花蝶,人家弄開門窗至少有機會跑掉??伤粫稽c武功,用毒之術固然高明,但敵人對他明顯也了若指掌——不然不會把他扒得如此干凈。 兩個人對坐無言,外面不知道是中午還是早晨,只能聽見四起的蟬鳴。久無人居住的屋子,霉味混在潮濕的味道中,格外難聞。再加之空氣不通,異常悶熱。 坐了不一會兒,單晚嬋整個衣衫都被汗水濕透了。水鬼蕉背上也浸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左右找了一陣,屋子里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用,只有床上鋪著一張舊涼席。 他扯下席子,撕出一小塊。單晚嬋正要問,他坐到單晚嬋身邊,開始扇風。他雖然不會武功,但常年爬山采藥,手勁臂力還是有的,那風竟然也降了些暑熱。 單晚嬋斂緊裙裾,想要接過他手中的小塊席子:“我自己來?!?/br> 水鬼蕉聲音還是冷冰冰的:“別亂動,我蹭點風?!?/br> 單晚嬋也不好去搶,只能就這么坐著。涼風時不時撩過耳間發際,外面一直沒有人來,她坐著坐著,竟然開始打瞌睡。水鬼蕉連表情都跟苦蓮子一樣一樣的:“去床上睡?!?/br> 單晚嬋還是有些猶豫,水鬼蕉冷哼:“反正醒著也什么都干不了,你還怕他們來了不叫醒你???” 單晚嬋一想,也是,索性回床上躺在涼席上。水鬼蕉坐在床頭,仍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扇子。單晚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酣聲清淺,水鬼蕉百無聊賴,只得看她——這整個房間里,唯一能看的真心只有她了。 蟬鳴太聒躁,她的睡顏卻非常安靜。水鬼蕉也無心想什么風花雪月的事,他只是靜靜地注視她。其實女子,確實是世間最美的動物,也只能她們,能夠襯得起步搖珠珰、錦繡絲羅。 其實那一刻心海無波,他倒是絲毫不愁眼下的困境。自從被苦蓮子收養以來,他哪一刻又是處于險境之外的? 那涼風一陣一陣地襲來,溫柔徜徉于整個睡夢之中。單晚嬋精致的秀眉微微舒展,夢中也是炎夏,她生母還在。那個女人憐愛地將她抱在懷里,坐在湖邊綠蔭之下。也是這樣有一下沒一下地為她打著扇子。 湖水曳波,那火紅的芍藥開成一片,落英埋珠鞋。 飛鷹寨。 薄野景行隨同江清流先前往那個赤腳大夫葉和的住處,果然將其拿住。但這個葉和什么都不肯說,同獵戶吳大頭一齊喊冤。江清流對外是個武林盟主,如今二人罪名落不到實處,太有失節cao的問話手段他也使不出來。 村民們議論紛紛,江清流倒也知道二人確有可疑這村里民眾固定,大多知根知底。偶爾有外來人員也不多。而這兩個人到村子里的時間,跟林小詩被娶過門的時間非常吻合。 他命賀雷、賀虎等人將二人分開收押,兩個人卻是鐵齒銅牙,半點口風不露。 就在這個時候,江家傳來單晚嬋失蹤的消息。江清流接到書信看了半晌,面色十分凝重。半晌之后,他把書信折好,揣進了袖口。 賀氏兄弟還不知發生了何事,江清流也沒跟他們多說。等到飛鷹寨的人都離開,他才說了一句:“有人劫走了晚嬋?!?/br>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齊大和催雪都準備收拾行李了,江清流突然道:“不必?!睅讉€人都怔住,他緩緩道,“晚嬋不會武功,若對方心有殺機,她斷無生理。但若對方另有所圖,她暫時當安全無虞。這里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不可半途而廢?!?/br> 齊大和催雪互看了一眼,沒有再說什么。薄野景行從他袖口抽出那封書信,果然在最末看到江隱天的筆跡,令江清流待飛鷹寨事畢之后再行返回。 等到眾人都離開了,薄野景行嘿嘿直笑:“你真能靜心查案?” 江清流看也不看她:“我再跟葉和談談?!?/br> 然后他從藥盒里拿走了長生丸。薄野景行站在原處:“你那小媳婦可是水靈靈的招人疼,對方就算不殺,難免會享用一番,你也不介意?” 江清流一個轉身,砰地一聲巨響,一個茶壺劈面而來,摜在墻上,摔得粉碎。 齊大跟催雪都嚇得一縮脖子,薄野景行敲敲翡翠煙槍,還火上澆油:“自家綠帽子都壓到肚臍眼了,還管著別家的閑事。江盟主,老夫實在是佩服、佩服?!?/br> 江清流最終還是沒有回去,但手段明顯激烈了。他給葉和喂了一粒長生丸。長生丸這樣的劇烈的藥性,若葉和當真是普通獵戶,喂一粒說什么也該實話實說了。 但是一粒長生丸喂下去,葉和竟然什么也沒說。他迷蒙的目光和江清流對視,雖然意識潰散,卻始終沒有松口。 江清流與他對視良久,沉聲問:“你究竟是何人?潛伏在這里有什么目的?賀飛虎的死你到底知道多少?” 葉和雙唇顫抖,竟然硬撐著一個字也沒說。江清流一怒之下,又喂了一粒長生丸下去。葉和仍然死不開口,江清流準備再加量的時候,一只手攔住了他。 他抬頭看過去,見薄野景行緩緩搖頭:“真要弄死了,反倒得不償失?!?/br> 江清流收回手,用力一拳砸在墻上。薄野景行看了一眼神智清醒,目光卻迷蒙的葉和,搓搓手,笑得一臉和藹:“江家娃娃性子急躁,你別跟他一般計較?!?/br> 葉和咬咬唇,仍然一個字不肯吐露。薄野景行一臉不好意思:“你看,江娃娃家里有急事,也沒多少時間,你這里又死拖著不說,實在是讓人為難呢?!?/br> 葉和盯著她,她仍然笑得溫和如一位慈祥長者:“為了節省大家時間,老夫作主,再問你最后一次,如果再沒結果,就把你給放了,你覺得如何?” 葉和艱難地點了點頭,薄野景行一拍他肩頭:“就這么定了!” 葉和原以為,薄野景行要趁著長生丸的藥性審最后一次。但是他明顯太低估了薄野景行的品行,薄野景行一直等到他清醒了,恢復如常了,這才把他拖到菜市口,然后讓所有的村民前來圍觀。 菜市口鬧哄哄的圍滿了人,葉和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被處斬了。薄野景行攏著袖子,一臉慈祥地坐在屋檐下,不一會兒,有人從街那頭抬了東西過來。江清流和賀氏兄弟等抬頭看過去,只見一蹲山神像被抬了過來。 薄野景行假模假樣地上前行了禮,然后當著所有村民就那么大大咧咧地道:“所謂入鄉隨俗,既然大家信任山神,今日賀寨主的案子,咱們就請山神爺來斷?!?/br> 葉和不屑地哼了一聲,對這套裝神弄鬼的做法十分不以為然。薄野景行仍然嘿嘿直笑:“賀大公子,麻煩請出三名老少娘們各一名?!比缓笏炎鞙惖劫R大公子耳邊,嘀嘀咕咕這么一通言語。 賀大公子賀雷一臉震驚,賀豹等人見狀也圍了上來,聽完她的話,幾個人連同小伙伴一起驚呆了。直到薄野景行不耐煩地催促,幾個人這才唯唯諾諾地下去準備。 不一會兒,賀雷滿臉通紅地領了三個同樣滿臉通紅的人過來,手里還拿著三個小碗。薄野景行看了看,連連搖頭:“這么小,像什么話!” 她左右一顧,索性從菜市口的攤子上找了仨水瓢。眾人議論紛紛,葉和先還十分冷靜,這時候也滿臉陰沉地注視著她。薄野景行一臉凝重,卻難掩兩眼賊光:“咳,葉大夫,佛家三寶中勸人由迷、邪、染皈依覺、正、凈,舉頭三尺有神靈,你若真是清白之身,神定然不會錯怪你。今日當著山神爺的面,就請你自證清白吧?!?/br> 葉和左右看看,終于迷惑了:“如何證明?” 那邊賀雷、賀豹捏著鼻子端了三大搪瓷碗液體過來,放在山神爺面前的矮桌上。薄野景行大手一揮:“這三碗乃正宗輪回酒、還元湯,你自選一碗飲下。輪回酒中又以童子尿最為純凈,若是選中童子尿,便證明你清白無罪?!?/br> 人群之中嗡地一聲爆出一陣大笑,江清流臉頰微紅,賀氏兄弟更是不忍直視。一直平靜的葉和終于暴跳如雷:“選中即可,為何還要飲下?!” 薄野景行湊近他,一臉慈祥:“因為真正的魔道中人,最怕的不是毒刑拷打,而是失了面子。若能忍辱負重,如何做得了壞人。大家說是也不是?!” 這些個鄉民,也是無事起哄的,這時候有熱鬧瞧,哪能不瞧的?一時之間,竟然也響起稀稀落落地應和聲。面對三大碗足量的“輪回酒”,葉和臉色都變了:“江清流,你是武林盟主,怎能干出這樣令人不恥的勾當?!” 江清流也確實覺得這方法太上不得臺面了,他輕咳一聲,薄野景行已經笑瞇瞇地接過了話頭:“盟主也是為了查找真兇,告慰賀寨主在天之靈嘛。你不是迫切地希望證明自己的清白嗎?” 葉和臉色鐵青,外面一陣鬧騰,敢情是薄野景行命人將吳大頭也押了出來。薄野景行十分大度,她還熱情周到地招呼:“老吳啊,來來來,你也來一碗,不要客氣啊?!?/br> 在眾人的目光下,葉和咬碎鋼牙,終于伸出手端了一碗“輪回酒”。吳大頭驚得目瞪口呆,眼也不眨得看著他。葉和咬著牙,旁邊大爺、大媽還勸他:“葉大夫,您為人良善,大家都相信您定然是無辜的。您就喝了吧,童子尿補著哩?!?/br> 葉和深吸一口氣,右手一抬,把心一橫,一張嘴……然后他猛然把碗擲在地上,雙足一蹭,直接躍上了房梁??!諸人呆若木雞,只見以往手無縛雞之力的葉和如同騰云駕霧一般消失在房梁上,跑得比一溜青煙還快! 眾皆嘩然。 他是跑了,吳大頭還被押著吶!這時候薄野景行笑瞇瞇地走向他:“老吳,你是照實直言呢,還是來一碗?!別客氣啊,一碗下去,以后整個江湖提到你都要贊一聲牛逼!” 吳大頭也咬碎了鋼牙——這他媽能喝嗎!真要喝了,傳出去不但他臉上無光,整個組織都要跟著揚名立萬!以后但凡提起,人人都會恍然大悟——哦,就是那個骨干成員鐵骨錚錚、威武不屈、富貴不yin,只是一人喝了一碗尿的組織啊…… 作者有話要說:這尼瑪真要喝了,回去會不會被教主給剁了啊…… ☆、第25章 卻把新人換舊人 這種可以名震江湖的機會,吳大頭明顯不想要。反正葉和都跑了,他死撐著也沒意思,索性梗著脖子做條好漢:“姓江的,你有種殺了老子。爺爺嘴里但凡蹦個出不字,都不是好漢!” 江清流哪會怕他耍狠,他依然面不改色,保持著盟主的風度:“既然是一條好漢,江某自然也不便折辱。不過賀家與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只怕他們不會輕易算了?!?/br> 賀氏兄弟早就已經雙目通紅,哪能就這么算了。幾個人挽袖上前,眼看就要一通痛揍。薄野景行于心不忍了,她叫住哥幾個:“大家都是斯文人,動什么粗呢。案上不是還有兩碗輪回酒?就請吳先生享用了吧?!?/br> 吳大頭一聽,差點沒把肺給氣炸——不招還只喝一碗,招了倒要喝兩碗了!他牙根一咬,就要自盡。賀家兄弟手疾眼快,一把將他的下巴給掰脫了舀。吳大頭也急了,連聲叫:“窩索……窩索……(我說)” 薄野景行仍然一臉長者的慈悲模樣,她親切地摸摸吳大頭的大頭:“這就對了嘛,娃娃乖,早點說了早點放你回家?!?/br> 吳大頭果然招了,但結果令人憂心。這里竟然是陰陽道設于此處的聯絡點之一。這里靠山,江湖人士少,但皮貨、藥材商人一直來來去去,可謂是人員混雜。陰陽道若是將聯絡站設在這些地方,確實是防不勝防。 而更令人吃驚的是,賀飛虎的夫人林小詩,竟然一直就是陰陽道的人,還位及堂主。而飛鷹寨早在賀飛虎迎娶她的時候已然落入陰陽道掌握之中! 陰陽道,是潛伏于江湖幾十年的邪|教之一,殺人越貨無惡不做,卻也不是低級的山頭強盜。三十年前,寒音谷勢大,陰陽道亦不敢輕掠其鋒。后來寒音谷滿門被誅,武林正道痛打落水狗,幾乎將余眾趕盡殺絕。而陰陽道卻也在暗中慢慢壯大。如今更將觸手伸手飛鷹寨這種地處偏僻、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江湖勢力。 而更令人驚訝的是,飛鷹寨老寨主賀飛虎,早在十三年前就加入了陰陽道,且被封為香主。飛鷹寨雖然名義上保護獵戶、鄉民,實際上一直在為陰陽道傳送消息、迎送客人。 此事爆出,賀氏兄弟俱羞怒難言,全都半信半疑,卻又無法反駁。這些年飛鷹寨雄踞此地,卻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是陰陽道的聯絡站點。若說半點沒有察覺,實在是說不過去。但自己老子居然是邪|教香主,這也實在是聳人聽聞。 江清流安撫了幾兄弟一番,令其拷問吳大頭陰陽道總壇的下落。他自己擬了書信,命人快馬送往其他門派,報請各派掌門注意陰陽道的暗中滲透。 做完這些事,當務之急當然是返回沉碧山莊查找單晚嬋的下落。江清流連夜趕路,也顧不了薄野景行是否經得住舟車勞頓了。薄野景行倒也沒多說,躺車里,終日一動不動。 回到沉碧山莊,最先迎上來的是江隱天,單晚嬋畢竟是江清流的正房妻子,出了這樣的事,江家亦不敢聲張。如今也只有私下去尋,以免玷污門楣。 江清流八天八夜連夜趕回,連口水都沒喝,就又前往岳丈家里,了解單晚嬋失蹤當日的細節。再回到江家是第二天晚上了。江清流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但他仍然去了單晚嬋的小院。 夜深人靜,小院里空無一人。單晚嬋是個心細如發的女人,屋子里每樣東西都擺放整齊??看暗募喕@里裝著許多繡樣、針線。江清流靠在門框上,突然想喝點酒。 院子里安靜得可怕,他轉過頭,發現旁邊薄野景行的院子還亮著燈光。他朝著光亮走過來,薄野景行睡覺沒關門,他直接把門推開。 屋子里沒有開窗,有些悶熱。他抬眼一望,心中頓時一驚——床上空空如也。大晚上的,這老賊又出了哪里?!江清流大步上前,及至走到床邊,才發現這老賊縮在床頭與墻角的縫隙里,臉色發白。 江清流皺著眉頭:“你卡里邊了?!” 薄野景行不說話,身上直發抖。江清流把她撈出來,她已經非常輕,抱在懷里跟抱了條大狗一樣。那肌膚如絲般柔滑,濃郁的酒香繚繞在鼻端,江清流嘆了口氣:“干嘛了?” 薄野景行突然抱著他的脖子,小孩兒一樣哇哇大哭:“有人想殺我!嗚嗚——江少桑要殺我!岳南亭要殺我,嗚嗚——” 江清流把她放床上,知她又犯病了。她體質極差,生病之時照顧不周就犯糊涂。江清流也是極為疲憊,順勢坐她身邊:“睡覺了,老而不死是為賊,誰殺得死你!” 薄野景行身體微涼,想是在角落里縮久了的緣故。她取暖一樣擠進江清流懷里,哭得抽抽噎噎的。江清流也實在是累得不行,索性躺下來,任她緊緊挨著:“別哭了,你殺了那么多人,被人殺了也不冤。話說你怎么就不怕我呢,好歹我還是盟主呢……” 薄野景行哭得不行,整個人哆哆嗦嗦地像只受凍的鳥。江清流圈著她,閉上眼睛,竟然就這么睡著了。睡到半夜,薄野景行又抱著他娟啊燕啊、翠啊紅啊地哭個不停。江清流哭笑不得:“你到底哭誰呢?” 薄野景行想了一陣,哭得更是淚雨滂沱:“老夫也不記得了……” …… 第二天,江清流特意給她加了早餐的份量,又派人去找苦蓮子??嗌徸舆€埋在書堆里,約摸一個月不見,他的胡子長得不成樣子,臉上也黑不拉嘰的,不知道多久沒洗臉了。 這時候他站在門外,根本沒有進屋。江清流在喂薄野景行吃東西,見狀不解:“你站外面干嘛?” 苦蓮子面無表情:“她發病時我來過一次?!?/br> 江清流不明所以,苦蓮子筆直地站在門口,聲音仍是硬梆梆地毫無感情:“她不會愿意我看到她這時候的樣子?!苯辶骺粗谂μ蛲氲谋∫熬靶?,又給她化了一粒胭脂丸:“你就別往她臉上貼金了,就她這臉皮,還會怕人看見自己發???” 苦蓮子仍然沒有進來,面沉如水:“江清流,哪怕在江家地牢里幽囚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薄野景行,永遠都是薄野景行?!?/br> 說這句話的時候,這位冷漠兇殘的毒藥臉上有一種溢于言表的驕傲,連那只獨眼都泛出奇異的光輝。江清流不懂這種榮耀,盡管他也是站在江湖之顛、為無數人景仰稱贊的人物。但江清流仍然有點不好受,薄野景行同江少桑一樣,是江湖一個時代的標志??v然一正一邪,然武林之中又有誰敢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