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五湖客棧,大堂里已經沒有什么客人了,江清流特地選這時候住店,也是不希望太多人注意到薄野景行。小二給安排了房間,江清流仍然跟薄野景行同住一間房。催雪跟齊大住一間。 飯菜沒那么快送上來,小二先打了熱水上來。薄野景行毫不客氣,自顧自就脫了衣服進到澡盆了。那一身皮膚白花花的,江清流被晃得眼暈,隨手扯了個屏風遮住,這才眼不見為凈。 薄野景行一身酒香,被熱氣一蒸騰,全部逸了出來。江清流聽著屏風后的水聲,竟然有點耳熱心跳——他竟然想不起上次跟單晚嬋同房是什么時候了。 他起身打開窗,讓風吹進來,也順便斂斂心里奇怪的想法。那邊薄野景行已經洗完了,她穿了件江清流的長袍就走了出來,還一邊走一邊系衣帶。江清流額頭又突突直跳:“就不能穿好衣服再出來?!你注意點形象好不好!” “嘖!”薄野景行滿臉不耐煩,冷不丁走到他面前,雙手分握住衣袍兩襟,猛然左右一扯,哇地一聲露出衣下風光。江清流往后一仰,差點栽到窗外去。他只看見那衣袍下白花花的一片,瞬間就把臉轉到一側,氣得手腳都不聽使喚:“老賊你變態??!” 薄野景行喋喋怪笑,江清流這才覺得不能在這老賊面前露了怯。他正氣凜然地轉頭正視她,然后發現她袍子下面穿了件玉白的中衣。薄野景行一臉嚴肅:“這件中衣老夫穿著還合身罷?” …… 所以跟一個瘋子在一起,最痛苦的并不是要忍受瘋子發瘋,而是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也跟著瘋了。江盟主現在就糾結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 已被時光虐成狗,好想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城市,默默地貓在哪一個角落,過完余生。 最近有姑娘在問《灰色國度》定制的事,我想三訂應該不會開了,懶得折騰。渣一最近一直在苦練小狗字,要不《飯票》的定制,渣一搞個簽名版,厚起臉皮厚厚大狗字怎么樣?!>_< ☆、第二十章:后院起火(已補齊) 江清流洗澡的時候還保持著警惕,生怕這老賊又發瘋。好在薄野景行體力確實是耗得差不多了,洗完澡往床上一倒,就再沒動靜。 江清流泡了個熱水澡,雖然著急趕路,但是這點運動量對他而言實在不算什么。他躺在床上,突然腿上一暖,一個什么東西熱乎乎地靠上來。江清流踹了踹:“你又干什么?” 那頭沒什么動靜,薄野景行顯然已經睡熟了,這時候卻像個倉鼠抱松果一樣抱住他的腳。江清流哭笑不得,只得任她抱著。她的身體溫暖而柔軟,江清流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不再胡思亂想。 房頂上,兩個人正鬼鬼崇崇地將瓦片撥出一道細縫。 “小心點……江清流雖然內力全失,警覺度還是很高的。別讓他發現!”有人壓低了聲音道。另一個人掏出一管迷香:“紗帳太厚,看不清啊,他們是住這個房間嗎?” “噓……小聲。江清流身邊帶著高手!” “誰?那個抱著劍的童子?” “蠢,是車夫。那個車夫指骨粗大、下盤穩健有力,雙目神光湛然,定然是個高手?!?/br> “可……太黑了,真心看不清啊師父!”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看為師親自出馬!” 片刻之后,五湖客棧屋頂。 “師父,怎么樣了?!” “為師仔細看了一下?!?/br> “嗯?” “果然看不清?!?/br> “切!那怎么辦?” “那就寧吹錯不放過!” 二人駕輕就熟地將客棧所有房間都吹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蓋好瓦片。忙活了好半天,兩個人終于躡手躡腳地從房頂上跳下去,輕功簡直出神入化——竟然是穿花蝶和闌珊客! 轉頭望望客棧屋頂,闌珊客有一種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凝重——男神,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與此同時,沉碧山莊。單晚嬋正一肚子火:“水鬼蕉!我都說了我不喝藥,不喝!” 水鬼蕉筆直地站在單晚嬋房間門口:“我師父的藥,沒人敢不喝?!?/br> 單晚嬋還是第一次被人氣成這樣:“你是不是聾了,到底聽不聽得見我的話!你再不走,等小景回來,我叫她收拾你!連你師父一起打!” 水鬼蕉仍然站得筆直:“江夫人,希望你能明白,你是在浪費我非常有限的時間。師父還差好幾味藥材,我急著出門?!?/br> 單晚嬋不想再跟他糾纏,她是已婚的婦人,跟一陌生男子糾纏,讓人看見還不嚼碎了舌根。但是水鬼蕉也是個驢脾氣,單晚嬋不喝藥他就不走。這不,已經在窗外站了一個多時辰了。 單晚嬋直接找了武師趕人,水鬼蕉雖然盡得苦蓮子真傳,但苦蓮子傳的那是內涵好吧。這些武師一通拳打腳踢,直接將他揍了個鼻青臉腫。 隔著窗戶,單晚嬋聽見外面的聲音,煩得不行。她索性上了床,用薄被捂住頭,懶得理會。 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她是被捂醒的。鉆出被子一看,更漏聲聲,已是二更天了。窗外月色如水,照得花影輕搖,夜色微涼。她抱了枕頭,心下有一種難言的孤單。 七年,她一心一意全都在江清流身上,他外出,她盼歸;他在家,她便是盛開的花。那時候心里眼里滿滿地都是他,她從未覺得孤單??墒乾F在,她知道自己已經不一樣了。 對于孩子,她早已失去了從前那種熱切的期盼。生在江家,她的孩子也會跟江清流一樣,剛一出生就抱離她的身邊,測過根骨之后,開始殘酷的繼承人訓練。 在它十五歲之前,她根本就不可能見上一面。 她突然覺得可怕,這就是自己曾一心期盼的生活。如今猛然驚醒,發現這就是個修羅地獄。她突然嘆了口氣,月色冰涼地透過紗窗,光影迷離。 “如果你醒了,能不能出來把藥喝了?”一個聲音冷冰冰地傳進來,單晚嬋嚇了一跳。她起身下榻,見窗外陰影里,水鬼蕉端著藥,站得筆直。 單晚嬋忙把燈點上,火光搖曳,她才看清水鬼蕉臉上的淤傷。因為是主母下的命令,那些武師下手可不輕。水鬼蕉這頓揍明顯挨得不輕。 單晚嬋本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當下就有幾分心虛。她接過藥盅:“你這個人也真是死心眼,我都說過不喝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你還真準備讓他們打死啊?!?/br> 水鬼蕉冷哼:“別廢話!” 單晚嬋沒法,只得端過藥盅,賭氣似地仰頭將藥汁一飲而盡。那藥真是苦,苦蓮子只顧藥效,才不會考慮什么味道。她整個臉都皺到了一起:“喝了又有什么用?!?/br> 水鬼蕉看她喝完,板著臉接過藥盅:“我師父的藥,定然是藥到命除的?!?/br> …… 單晚嬋懶得理他:“你臉上的傷要不要拿藥敷一下?” 水鬼蕉轉身出門:“師父差幾味藥草,我得出門采藥?!?/br> 單晚嬋倒是不解:“這么晚了,你看得見嗎?” 水鬼蕉往前走,單晚嬋不由跟了上去,他這才道:“我自幼隨師父辨認草藥,聞著味兒就錯不了。更何況七宿山離這里頗遠,待我回來,也是明天早上了?!?/br> 單晚嬋突然也有了興致:“我跟你一塊去怎么樣?!” 水鬼蕉抬眼看她,最后回了兩個字:“呵呵?!?/br> 單晚嬋也知道此言不妥,她一個良家婦人,哪有大晚上跟陌生男人外出采藥的道理。故而話一出口她就紅了臉,如今看這水鬼蕉這副明顯看不起她的模樣,她又憋了一肚子氣,索性轉身回了房。 而第二天早上,他又來了。雖然一夜沒睡,但水鬼蕉看上去還是神采奕奕。單晚嬋再度重申:“告訴苦蓮子,我……他不用再開藥了?!?/br> 水鬼蕉根本不理:“我師父乃一諾千金之高士,既然答應谷主調理你的身體,就絕不會半途而廢?!?/br> 單晚嬋氣得隨手把藥潑了:“行了吧?!” 不一會兒,水鬼蕉又端了另一碗藥過來。單晚嬋本來還想潑掉,但見他眼中血絲都出來了,又不好再置氣。她只得去找苦蓮子,可惜苦蓮子忙于仿制各色胭脂丸。單晚嬋站在他旁邊說了半天,他愣是一個字沒聽進去。 藥仍然一碗一碗地送來,不知哪個碎嘴的把這事傳了出去。大家私下里都知道她求子心切,不過看著她依然平平坦坦的肚子,徒增了許多笑料。單晚嬋哪能不知道,只是也計較不來。 江隱天和周氏也經常向她施壓,以前她從不曾說什么。這日晚上向周氏請安的時候,江隱天又不冷不熱地提及此事。單晚嬋連日的驚悸憂思終于爆發出來:“他一年十二個月,在家能呆上一個月嗎?就算我想要孩子,我倒是跟誰生去?!” 江隱天第一次被孫媳婦頂撞,他本是一族之長,頓時拉下臉來。單晚嬋也不跟他多說,轉身出了房門。身后傳來江隱天的咆哮聲,她一步也沒停,直接回了自己小院。 晚上,水鬼蕉送藥過來的時候,就見她眼睛腫得跟桃子一樣.見他進來,單晚嬋忙著擦眼睛.水鬼蕉面無表情:"慌什么啊,哭就哭啊,我又不是沒見過." 單晚嬋也懶得掩飾了,接過藥盅想要一口氣喝完,讓這討人厭的家伙快些離開.奈何藥汁太燙.她用銀匙攪著濃黑的藥汁. 半天,水鬼蕉從懷里掏出兩個樹葉一樣的東西遞給她:"貼眼睛上,消腫的." 單晚嬋本來不想要,但想想不要白不要.她接過來放桌上,鼻子還有些嗡聲嗡氣:"你經??磁丝迒??" 水鬼蕉也在她身邊的凳子上坐下來:"以前師父心血來潮,決定懸壺濟世.藥館里幾乎每天都有女人哭,有的因為親人治好了,喜極而泣.有的因為親人無救了,絕望悲慟.更多的因為親人被師父毒死了,憤恨卻無可奈何." 單晚嬋驚得目瞪口呆:"你們過得……很驚險吧?" 水鬼蕉不以為意:“還好吧,幾乎一個月換一個地方。有一次遇到不老城的人,差點把我師父另一只眼睛戳瞎?!?/br> 他說得輕松,單晚嬋卻沒有笑。這江湖總這樣,一個逃一個追。江清流是逃的那一個,大家都危險。她用湯匙舀了藥汁,吹涼喝下去。藥汁還是偏燙,心里卻是冷的。 就算喝再多的藥,把身體調養得再好,誰來跟她生孩子? 而現在的她,又希望給誰生孩子?!江湖上逃殺求生的人固然可憐可悲,她卻又能好得到哪去?! 一盅藥很快就喝完了,她連苦味都沒有嘗到。水鬼蕉走的時候,順手把桌上綠色的貼片剝開,貼在她眼睛上. 單晚嬋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他的指尖劃過眼瞼,帶著淡淡的藥草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 江盟主這后院是要起火~ ☆、第二十一章:魔道中人要啥臉(補齊) 單晚嬋在家不好受,江清流在外更是揪心。 五湖客棧的時間要倒回頭一天。江清流醒過來時,腿還被薄野景行抱著。她身上又軟又暖,跟個糯米球一樣還帶彈性。江清流踹了踹她,即使是沒有內力,他也覺得不對了:“老賊,你有沒有聞到什么香味?” 薄野景行困得睜不開眼睛:“什么味……”她猛然發現自己抱著江清流的腳,頓時毛都炸了起來,“你腳的味” 江清流立刻起身,仔細聞了一下,薄野景行身上的酒香太濃郁,遮蓋了不少味道。他一時也無法察覺。他想了想,還是起身從藥囊里掏出兩顆解毒的藥丸。薄野景行見他拿東西,立刻卷著薄被拱過去,像只毛絨絨的大狐貍:“你在吃什么?” 江清流回身捏住她的嘴,也給她喂了一個。薄野景行三兩下就咽了下去,還很不滿:“怎么一點味都沒有?” 江清流氣不打一處來:“含嘴里辟毒的!你以為糖豆??!” 薄野景行咂了咂嘴,拿過他手里那枚看了看,又遞回給他:“沒什么了不起嘛?!?/br> 江清流將藥丸含進嘴里,壓在舌根下,靜靜地聽了一陣外面的動靜。如果有賊人,這時候肯定已經沖進來了。難道是自己想多了?他重新躺下,薄野景行還拱在他枕頭邊上,吁氣如蘭。江清流汗毛都豎了起來:“滾去你那頭睡?!?/br> 薄野景行冷哼了一聲——闌珊客這是什么破爛迷香,對付一個內力全失的人都沒用處。關鍵時候,還是得老夫出馬啊。 江清流很快就意識到不對了——他整個人都進入了一種無比放松的狀態,神識有些飄忽,注意力無法集中。他心下暗驚,想要起身,但只是這么想想而已。整個身體都懶洋洋的,再強的自控力,也沒法命令四肢做出什么動作。 迷香的藥效也在體內發作,他隱隱知道了什么:“長生丸!” 薄野景行探出腦袋看了看他的眼睛,確定是中毒了,這才露出毛絨絨的嘴臉:“江家小兒,老夫不比你,老夫一把年紀,也再經不住耗啦。你乖乖的從了老夫,反正很快就過去了?!?/br> 江清流這才醒悟:“剛才……你換了藥?” 薄野景行嘿嘿一笑,開始扒他的衣服。江清流必定是急怒攻心的。但是長生丸令他整個人非常松懈,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只能以很平靜的口吻道:“你別這樣?!?/br> 薄野景行將他剝了,還出言安慰:“很快的,就三分之一柱香的時間就好?!?/br> 江清流第一次體會到那種痛苦,那種完全清醒的狀態之下,想要極力掙扎,卻又完全無能為力。甚至連語氣都不會加重,只會非常平靜地抗拒。即使明知道這種抗拒一點用都沒有。 近乎絕望地無助,江清流聲音平靜:“薄野景行,你就不怕我殺了你?!?/br> 薄野景行雙手撐在他上方,與他對視:“長生丸的滋味,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