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打?肯定是沒打的!頂多就是嚇唬嚇唬了她們倆罷了!如果非要說淑妃受了傷,那八成就是她自己打自己打出來的傷!與我無關?!?/br> “好一句與你無關!你可知道,淑妃身上帶了傷,皇后就有借口找你麻煩了?;屎笏F在還沒來朕御書房,就是想看看朕如何懲治了你!你自己說,淑妃的事,你打算怎么解決?” 莫蘭拿竹簽頭,撥弄著蠟燭油水,引來燭光一陣閃爍,看她模樣,如此專心致志維護燭光,回答皇上的話,反而顯得十分的不在意。 “皇上后宮佳麗三千,為何只選淑妃當淑妃?是因為她漂亮嗎?” 上官琪正反問,“你說呢?” 莫蘭替他回答,“當然不是!因為淑妃的爺爺,是皇上身邊的輔國公之一,愈太保。我不給淑妃面子,就是不給愈太保面子,皇上不是要我向皇后交代,而是問我,該怎么向愈太保交代,是吧?” “你是個聰明的丫頭,能想到這個,很正常。既然你明白是非,那你干嘛還要做那種蠢事?愈太保,是你能招惹的人么?” 莫蘭眨眼,說道,“皇上身為皇上,為何非要忌憚區區一位太保大人?” 上官琪正又反問,“你說呢?” 莫蘭又替他回答,“還不是因為身為元老級的人物,自太上皇那一帶,積累了無數名貪官污吏給他撐腰?他一喊話,身后的貪官污吏,都要跟著他一塊兒排擠您?;噬蟿佑貌涣宋奈浒俟?,那皇上的權威就備受威脅。三朝元老,只能哄,不能惹?!?/br> “你竟然還能想到這個地方?之前倒是小看你了?!鄙瞎夔髡p聲哼笑,只是皮笑rou不笑,“既然你能分析到這里,那你就更不應該做那種傻事才對!” 莫蘭又問,“皇上,那你知道,那些文武百官們,為什么能夠橫行霸道?” 上官琪正這下子,擰眉了,問,“為什么?” 莫蘭好聲回答,“因為那些貪官污吏腳下踩著的百姓,都是一群沒有文化,骨子里奴性生根多年的賤骨頭,他們被踩慣了,被奴役慣了,根本就不懂得反抗。所以那些貪官污吏,變得越來越囂張,越來越張狂,換句話說,那些文武百官能夠大搖大擺如此囂張,就是被那些骨子里愛受虐的老百姓給寵出來的?!?/br> 上官琪正瞇了眼,急問一句,“然后呢?” 莫蘭邪嘴兒一笑,“然后?需要然后嗎?皇上,南宮羽三這人的影響力,已經從邊緣小鎮,一點一點滲透進了京城,他的三國志,只是一個開端,緊接著會有很多故事,等著述說給百姓們聽。他不停樂施行善,不停給百姓引導觀念,不停讓自己走在時代最前端,讓人們不停追捧他,奉承他。他的目的,只有一個!” 上官琪正表情終于出現變化了,他的神情,至今為止都沒見過這般嚴肅狠絕。 “目的?是什么?” 莫蘭回道,“把那些愛受虐的老百姓,糾正了思路,要讓他們明白,貪官,是必須得虐殺的,自己被欺辱,就必須得站起來欺辱回去!老百姓,是必須要團結在一起,才能帶動基層人的幸福!一旦百姓不樂意再被文武百官所奴役,那么那些貪官污吏,哪來的底氣為愈太保撐腰?沒了文武百官撐腰的愈太保,哪來的底氣,在皇上面前嗆聲?愈太保無法在皇上面前嗆聲,淑妃她對我來說,算個什么狗屁東西?” 這丫頭!這丫頭竟然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上官琪正瞳孔,越縮越小,眼珠子卻越爆越大。 莫蘭把竹簽往皇上桌上輕輕一放,說道,“皇上,您若想盡早壓制南宮羽三這人,那你現在,只能學曹cao的做法:焚!書!坑!儒!” “碰——” 厚實大掌往桌案上一敲,屋外,瞬間沖進來一男一女。 甄御絨抱拳問,“皇上?發生何事?”怎么才一會會兒的時間,皇上就動了殺意?甄御絨跟在皇上身邊這么多年,從來沒見過皇上擺出如此震怒的神情,就連上次發現某個嬪妾偷情,他也只是隨手處置了事。更讓甄御絨奇怪的是,那位莫姑姑,面對皇上的殺意,臉上卻無絲毫怯意,反而老神在在的狠。 容公公趕緊跑到皇上身邊,問,“皇上,是不是要賞她幾板子?” 上官琪正心里點頭,沒錯!他現在就是想賞她幾板子再和她說話!只不過,他終究沒點下腦袋。 上官琪正一甩手,說道,“你們都下去,沒朕命令,誰也不準進來?!?/br> “喳——” 丁璐瞅著莫蘭,見她甩甩手背,丁璐軟了僵硬的肩頭,也跟著退出房門。 一男一女繼續站在房門口互相對視。只是現在,男人眼底里,多了一絲戒備,女的眼底里,怒火更加旺盛了。 上官琪正怒極,卻沒拉開嗓門吼,反而說得格外小聲,“就憑你這三腳貓,還想謀反?我看你長了一百顆腦袋也不夠我砍!區區一名書子?能說動我龍華數億百姓?癡人說夢!” 莫蘭細聲一句,“皇上您別生氣。剛才我說這些話,并不是說我要謀反??!” 上官琪正怒色未消,“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給我好好說明白!若是說得朕心頭不爽,今天這頓板子,你鐵定逃不了!你不要以為朕非要倚望你去cao辦年底晚宴。你手里的令牌,只是朕施舍給你的一根雞毛而已!” 莫蘭心平氣和一句,“皇上剛才不是在問我,為何非要招惹淑妃嗎?我這不是在跟皇上您解釋著么?我招惹淑妃,并非是我去挑釁她,而是她非要挑釁我,淑妃仗著自己的父親是太保,就以為我這個小小宮女好欺負。難道我就命賤,非得蹲在地上被她欺壓不成?那些愚昧的百姓,若是被奴役暴虐久了,他們也會雄起反抗,而我,只是走在他們的最前端,當了個帶頭人罷了??扇绻?,淑妃一開始就對我關愛有加,我也沒這必要非得給她難堪不可!人,都是有人性的,這就好比現在,皇上若不肯幫我,非要站在淑妃那邊和她一塊兒欺負我,我干嘛還要當你的城民?” “說來說去,還是沒說到重點!你這丫頭骨子里的叛逆,朕絕對不能容忍,要不然,就等于是養了一只吃人的老虎在身邊。你那謀反的心思,朕要親手把你扼殺在搖籃里?!?/br> “皇上,何必非要我把話說得更明白呢?您自己不肯好好思考一下嗎?臣女直來直往跟您說話,就是想叫您看看,臣女是個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人!相比那些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反臣,要好對付多了。那些朝堂上,對你拱手哈腰的臣子,您敢說,他們全都赤誠忠心么?說不定他們背著您,也在私自組建軍隊,私自定制龍袍龍椅,準備等你年邁的那天,謀朝篡位呢!” “說!接著說!”上官琪正耐性極好,就算他現在想親手殺了這女人,他也要好好聽完她的話后,再決定怎么處置她。那八大酷刑,每一種都不是她這個小女子能承受得了的! “嗯!所以說,我這么老實的把自己心思告訴皇上,目的其實真的很簡單很簡單?!?/br> “哦?什么目的?” 莫蘭輕聲一句,“我只是想不被任何人欺辱,我想要得到應有的尊重。我想讓百姓不被任何貪官污吏欺負,我想讓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得到他們應有的尊重!” 上官琪正眼神一陣閃爍。 這個丫頭怎么有點像九弟?那個傻傻的,只知道奉獻的傻瓜九弟。讓他對他又恨又惱,好幾次想直接殺了他,卻又始終下不了手,最后只能把他隔離在竹愿香里的九弟上官興祿! 不對!她和九弟還是有很大差別的。起碼,九弟眼里沒這女娃那般叛逆,要不然,他肯定能下狠手把他直接抹殺,何必讓他拖著那具茍延殘喘的身子,活在人間受苦受虐? 上官琪正因為想起了九弟,身上的怒火,竟然消退了一大半,他沉聲一句,“你這目的,也是朕的心愿,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這理想,太過不切實際了。就好比,歷朝歷代以來,官官,都是相互的。不管是朕也好,還是太上皇也罷,明知朝中貪官一片,卻無法徹底根除!就連朕都無法為百姓謀這等幸福,作為一個女人的你,又何德何能?” 莫蘭笑說,“皇上辦不到的事,臣女能替你辦到?!?/br> “碰——” 上官琪正又氣到拍了桌案。 門外,甄御絨大喊,“皇上?可要護駕?” 上官琪正怒吼,“候著!別吵!” “是?!?/br> 上官琪正吐出怒氣,說,“你還敢說你沒謀反心思?” 莫蘭又輕笑一句,“當然沒有?!?/br> “你都說要替朕辦事了,你還敢說你沒有?” 莫蘭輕問,“皇上可有聽過,一國兩制?” 簡單一句話,上官琪正怒意又消退了一大半,他靜心問,“什么是一國兩制?” “按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一個國家,兩種規章制度。用比較通俗的話來說,就好比麗朝作為附屬國一樣,麗朝有麗朝的國規,龍華無法干預,只要麗朝每年向龍華進貢寶物即可!再用另一種說法解釋,是說,臣女想讓皇上,劃分一個城鎮給我,讓我當個土代王,由我管理臣民城鎮。這個可以用作試點國,如果我管理的城鎮,越漸繁榮昌盛,那么皇上就可以大刀闊斧,效仿我的規章制度,管理整個國家?!?/br> 上官琪正摸著胡須靜思了起來。 之前,他就聽見這丫頭要求把雙城中間那無人管轄的紅城黑街二十八巷,交給她管理。 因為是史無前例,他無法給她這道恩準,不然全朝官員都得跪訴。 莫蘭說的一國兩制,他一聽就明白了,這種制度,就好比是給她封地,讓她當個藩王??蛇@藩王制度,早在太上皇父親那一代,就已經廢除了。藩王謀朝篡位案例太多太多,廢除藩王封地,是文武百官一致認同的重大決策。如今莫蘭說要讓他給她封地,這個工程,簡直比登天還難! 上官琪正哼笑一句,“一個骨子里透著叛逆味道的丫頭,想當一城之主?我若真讓你當了城主,不就是助長了你的聲勢?親手送你一把刀,由著你把刀刃抵著朕的脖子么?你覺得,朕在你眼里,有這么傻么?” “皇上是個聰明人。正因為皇上是聰明人,您肯定會答應我的條件的?!?/br> “這話從何說起?”上官琪正恢復之前的冷靜,不怒不躁,不喜不惱。 “身為一個有野心的帝皇,每一個都想名流千史,不愿碌碌無為,不被市民遺忘。雖然皇上冊封女官當封地藩王,史無前例,可是皇上得到的收獲,絕對能讓你名垂千史。您將會是龍華第一位,開創盛世繁華的唯一一位,千古明君?!?/br> 喲!這帽子一扣下來,哪個皇上會不開心? 上官琪正并不想就這么輕易被她帶動心情的,可是不知不覺間,他忍不住被她夸得笑開了紅顏。 輕然一笑過后,他又冷靜了下來,“說得真好聽,可朕實在無法信任你!開創盛世之帝,千古明君的頭銜,你以為這么容易么?”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容公公喚聲,“啟稟皇上,皇后娘娘駕到?!?/br> 上官琪正白眼一瞟,惱了句,“讓她在門外等著?!?/br> 容公公一愣,眨眼應和,“是?!?/br> 容公公身旁的皇后,也楞得不清,皇后嘴角一抽,輕問,“莫佳氏可在里面侍駕?” “是?!?/br> 皇后臉色一落,厲聲一句,“他們在談些什么?需要連你也給支出來嗎?” 容公公為難低頭,“小的不知?!?/br> 皇后臉色越來越難堪了。容公公急忙說道,“只是小的剛才聽見皇上拍了兩次桌子,看上去十分盛怒的樣子?!?/br> 皇后聽了,頓時愁眉,“十分盛怒還讓她單獨侍駕這么久?這狐媚妖子,又在耍什么狐媚手段了?” 容公公又為難,“小的……。不知?!?/br> 皇后無奈吐氣,昂著頭,站在門口說道,“好,本宮倒要看看,皇上要讓本宮在這里等多久?!?/br> 一堆人,陪著皇后在門口靜候。 屋內,兩人照舊小聲密談。 上官琪正掃視了莫蘭幾眼,輕聲一句,“且不說你手里有什么本事能讓朕成為千古明君,朕耽耽問你,朕給你封地,朕有什么好處?麗朝使節,每年進貢給龍華二百綢緞,一百汗血寶馬,十箱金錠,百名宮女。朕若給你封地,就你那小小的紅城,朕指望你拿出一箱金錠,八成都在做夢?!?/br> “兩百綢緞?一百汗血寶馬?十箱金錠?那些都只不過是沒用的身外之物罷了!我敬奉給皇上您的,可是無價的寶藏?!?/br> 上官琪正一閉眼,“口說無憑,朕看不見你的誠意?!?/br> 莫蘭輕聲一句,“遠東,洪水泛濫成災,三年一小洪,十年一大洪,邊境城民,苦不堪言?;噬峡捎邢脒^法子,治理水患?” “廢話?!?/br> “那水患工程,可有改進?” “建了堤壩,每年都有叫人修繕?!?/br> “堤壩可牢固?” “小洪可以防御,大洪難以抵御?!?/br> “堤壩用什么砌成?” “光靠磚,肯定是不行的,聽說還用了鵝卵石,竹編?!鄙瞎夔髡贿吽紤]一邊回答。 “為什么光靠磚,不行呢?” “廢話,磚頭一塊塊疊起來,水位一高,下面就會被沖垮,磚頭不僅無法防御水患,反而給山下城民帶來巨大的沖擊?!?/br> “可如果我說,我能用磚砌成堤壩,還能嚴防十年大洪,皇上可信?” “開玩笑?” “當然沒有?!蹦m嚴肅一句。 當下,上官琪正擺正了姿勢,苦思了起來。 如果這娃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那么,莫蘭說她手里的貢品,比兩百綢緞一百汗血寶馬十箱金錠還要貴重,就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