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隨著舞蹈□的到來,周圍的喝彩聲吹口哨聲鼓掌聲此起彼伏。卻在這時,一群便衣警察大搖大擺進了瞑色。 “負責人呢?有人舉報這里涉嫌yin/穢活動?!睘槭椎木煳宕笕?,渾濁的眼睛珠子直勾勾地盯著臺上的伍媚。周圍夜游神們哪里還敢久留,趕緊呼啦一下做鳥雀散,生怕牽惹其中。 蘇浙面色一沉,丟下吉他,朝一干警察走去。 伍媚卻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鬢發,朝警察們嫵媚一笑,這一笑,真當得《愛將》里那句歌詞——媚眼輕舒出,千縷電。 趁警察們還在那一笑里沒回過神來,伍媚忽然惡作劇一般朝樓梯處掠去。 “她跑了!”一個警察嚷起來。 蘇浙看著追過去的警察,哭笑不得。她自然是不會有事的,不過這么一鬧,他這點產業怕是要坐實了藏污納垢的罪名了。 駱縝則在樓上看得津津有味。 二樓是環形結構,感覺到身后的腳步聲越發靠近,伍媚一個閃身,擰開門把手,如同鰻魚一樣滑進了一個包廂。 沈陸嘉正欲出門尋駱縝川,就感覺一個香軟的身體跌進他懷里。 “那個跳舞的女人呢?”門外是氣喘吁吁的男聲。 伍媚眨了眨眼睛,伸手摟住沈陸嘉的腰,在他耳畔軟聲道,“先生救我,我只是在這里跳舞的音樂系學生,不想進派出所?!?/br> 鼻尖是淡淡的清香,耳畔是溫熱的氣息,沈陸嘉面無表情地推開她,“到沙發后面去?!?/br> 伍媚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烏黑的眉毛如同出鞘的劍,幾乎是古典小說里被用濫了的那句“斜飛入鬢”,棕褐色的眼珠,眼神淡而警醒,一管窄而直的鼻子下是線條清晰的薄唇和堅毅的下巴。她見過很多長相出眾的男人,眼前這個男人或許算不上最出挑的,但卻給人一種罕見的沉穩和從容的氣質。 于是伍媚拎著裙擺矮身蹲在沙發后面,沈陸嘉則重新坐回了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門被粗魯地打開,那群便衣進了包廂,氣焰高漲,“我們是警察,在執行任務?!?/br> 沈陸嘉只是慢條斯理地低下頭抿了一口酒,置若罔聞。 為首的警察只覺那男人的沉默里帶著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而且似乎有幾分面熟,語氣便放緩了三分,“我們也是接到舉報,說這里涉嫌yin/穢活動,樓下跳艷舞的女人似乎是進了這個包廂?!?/br> “弗拉明戈不是艷舞?!鄙蜿懠握Z氣平淡。 駱縝川恰好推門進來,“喲,這是干嗎?”他大大剌剌地朝沙發上一靠,雙手交叉枕在腦后,腳也擱在了茶幾上,“搜人搜到爺這兒來了,誰給你們這么大的臉?你們要搜也行,要是沒搜著——”駱縝川故意停頓了一下,“我倒要找你們常耀江常局長好好聊聊了?!?/br> 藺川廟大菩薩多,這兩位看著就是招惹不起的,為首的警察打了個哈哈,便帶著手下自覺退了出去。 駱縝川這才扭身,將頭探向沙發背面,笑嘻嘻地說道,“美女你可以出來了?!?/br> 伍媚起了身,朝二人一笑,“剛才多謝二位了?!闭f完便要離去。 駱縝川一個滑步擋到她面前,“美女,天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br> “我們學校學風很嚴的,被人看見了我今年就拿不到獎學金了?!边@個年輕的男人眼睛里根本就沒有欲念,只有好奇與逗弄,所以伍媚眼睛眨都不眨,隨口便又扯了個謊。 駱縝川忽然將臉猛的湊近伍媚的脖頸,使勁一吸溜鼻子,“窮學生?那我怎么在你身上聞到了鴉片香水的氣味?它好像還沒有便宜到連窮學生都用得起的地步吧?” 男人的俊臉上掛著可惡的笑容。伍媚勾唇一笑,“難道窮學生便不可以有一兩個闊親戚么?” “是闊親戚還是闊金主?”駱縝川笑得惡劣,曖昧地又向伍媚的耳畔嗅去。 “這位先生,請您自重?!蔽槊牡恼Z氣聽上去似乎已經帶上了急意。她的手也觸碰到了駱縝川的襯衫,是一個推拒的姿勢。 駱縝川捉弄的心思更甚,一把按住伍媚的手。掌心觸及襯衫下的男子胸膛,伍媚立刻畏懼似地將手往下滑去,想要掙脫。 一個躲,一個追,一直糾纏到皮帶下的褲兜處,伍媚這才扭頭朝沈陸嘉求救,語氣哀懇,“先生,再晚我們宿舍就要門禁了?!?/br> “駱二,放她走?!鄙蜿懠我灿X得好友鬧得有些過了。 “爺就饒了你這次?!?/br> “謝謝?!蔽槊某蜿懠蔚懒酥x,攥緊了右手,翩然出了包廂。 一樓的客人幾乎走光了。蘇浙一個人坐在吧臺上,彈著不成調的曲子。酒保在他身后,安靜地擦拭著玻璃杯??匆娢槊?,蘇浙從吧臺上跳下來,將手袋拿給她。 伍媚接過手袋就要走。 已經喝得有些微醺的蘇浙喊住她,“你的左腳……沒事吧?” 伍媚的步子一下子頓住了,她頭也沒回,冷冷道,“不勞你費心?!?/br> 出了瞑色,伍媚這才張開手掌,掌心里躺著她剛才從駱縝川褲兜里“順”來的悍馬的車鑰匙。瀟灑地一揚手,車鑰匙在月色下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準確地落進了路旁的垃圾桶里。伍媚這才心滿意足地鉆進自己的奧迪q7里。 駱沈二人離開時正值月色中天。沈陸嘉已經遙控開了自己的瑪莎拉蒂,卻看見駱二手忙腳亂地將褲兜翻了個底朝天。 “鑰匙不見了?” “嗯。我記得我丟在褲兜里的。沒有拿出來啊?!瘪樋b川表情郁悶,忽然他神色一變,恨恨地磨起牙來,“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跳舞的丫頭,是她走我褲兜里順走了!” 沈陸嘉想了想,估計是駱二“調戲”人家時反被擺了一道,倒沒看出來那個年輕姑娘有這么一手,當下嘆了口氣,“我送你回去,你的鑰匙估計已經被她扔到垃圾桶里去了?!?/br> “妖女!”駱縝川咬牙切齒,玩鷹的反叫鷹啄了眼睛,怎能咽下這口氣,“她最好別落在我手里,不然小爺非報今晚的仇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真是躺著也中槍啊,我發誓我沒有看過《北愛》,出于我一貫的文藝腔和隱喻愛好,給女主起這個名字只是為了諧音“嫵媚”而已,~~o(gt_lt)o ~~不過無論大家對電視劇里同名姓的人物是什么態度,我只能說請不要先入為主,名字只是代號而已~ 記得要撒花喲~不霸王的妹紙才是好妹紙~ ☆、4愛的荒漠 早上沒有課。伍媚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正睡得云遮霧罩,卻感覺有什么毛乎乎的東西正在掃她的臉頰。她將臉往鴨絨枕頭里埋了埋,嘟噥道:“不二,別鬧?!苯小安欢钡亩砹_斯藍貓依然鍥而不舍的用修長的尾巴搔著主人的臉,一面低低地叫喚著。 伍媚認命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是不是有電話?” 不二一雙綠瑩瑩的碧眼盯住主人,又喵喵叫喚了兩聲,似乎在附和一般。 伍媚嘆了口氣,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只貓要對手機有這么大的執念?;蛟S這就是雄性生物對高科技產品的一種滲入骨血的愛好,不分種族。伸手拿過床頭柜上震動的手機,伍媚在心底發誓今晚一定記得關機。 “大主編,擾人清夢是要掉cup的?!蔽槊囊贿呏v電話,一邊撫摸著不二美麗的藍灰色短毛。 “烏鴉嘴!”阮沅還是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你一定在低頭看自己的胸部?!蔽槊纳炝藗€懶腰。 阮沅撇了撇嘴,“別裝鐵口神斷。和你說正事。給《郎色》寫‘我是鴨湯’專欄的那個女人給我罵走了,現在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接手,你幫我寫一陣子?!?/br> 為什么最近老是要她江湖救急?她也不過是一顆腦袋一個肩膀一雙手腳的小人物而已。何況她對愛情信箱這種專為癡男怨女曠夫少婦承接涕淚苦水的東西相當沒有好感,對那些未經人事偏裝作過盡千帆對人家的婚戀生活指手畫腳的“愛情導師”更是嗤之以鼻。于是伍媚果斷拒絕道,“大主編,我無意誨yin誨盜?!?/br> “伍媚,你想想,你是在做多么功德無量的事,為在孽海情天里掙扎的少女少婦們指點迷津,也許這世上就少了一個未婚mama,少了一個為失戀自殺的冤魂……”阮大主編苦口婆心。 不想伍媚不為所動,她在床上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態,淡淡道,“她們想死就去死好了,省得浪費社會米飯?!?/br> “你這個鐵石心腸的死女人,你真的忍心見死不救?”電話那頭一陣尖叫。 幸好她已經明智地將手機舉離耳廓一臂之遠,才免受荼毒。 “大主編,我們認識幾年了?” 阮沅想了想,“有四年了?!?/br> “這四年里我談過戀愛嗎?” 阮沅開始覺得冷汗直流,“沒有?!?/br> “你知道的,我只會*,不會戀愛。你覺得讓一個無戀愛經驗的女人去寫您的愛情專欄,靠譜嗎?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圣母瑪利亞的本事,可以無性生/殖。而且我喜歡喝雞湯,不喜歡*湯?!?/br> “我們的專欄叫‘我是鴨湯’。不是雞湯。一只鴨可抵九只雞?!比钽涮撊醯丶m正道。 “我熱愛禽類,但是局限于裝在餐盤里的那種?!?/br> 阮沅知道這個閨蜜是無利不早起的人,狠心咬了咬牙,“你要是答應幫我這個忙,你一直很喜歡的那個108顆老血琥珀手串就是你的了?!?/br> 居然這樣誘惑她,罷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伍媚終于松口,“報酬怎么算?” 阮沅長舒口氣,“一千塊一篇?!?/br> “我只寫三期,三周后你找不到人,便是你在我眼前上吊我一樣撒手不管?!?/br> “你這蛇蝎心腸的死女人!”盡管嘴上罵著,阮沅還是利落地把一大堆讀者來信打包發送到了她的私人郵箱里。 揉了揉不二的腦袋,伍媚自說自話,“做人還不抵做貓快活?!闭f完便赤腳跳下了床,去盥洗間刷牙洗臉。洗完臉,她將臉湊在圓腰大鏡子前面,對臉上每一平方厘米的皮膚進行巡視,表情認真而嚴肅。然后就是打開各色瓶瓶罐罐的保養品,往臉上鼓搗。畢竟女人嘛,行走江湖除了一技傍身,能依靠的也就是這么一張皮了。 洗漱完畢,伍媚端著牛奶去了書房。 打開電子郵箱,她只覺得頭疼不已。 果然不出她所料。主題看似五花八門,其實不外乎我愛ta,ta不愛我或者不夠愛我;我以為我愛ta后來才發現其實我愛另外一個ta;我愛ta,ta也愛我,可是現實或者家長卻在拆散我們。其間再穿插各種八點檔必備橋段,直看得伍媚駭笑不已。 “我結婚剛一年零八個月,寶寶還未斷奶,發現丈夫外遇,我該怎么辦?寶寶還這么小,需要完整的家庭?!?/br> “我結婚已經六年了,上周遇到了前男友,我發現我對他還有感情,他也說忘不了我,我該怎么辦?” “我的上司高大英俊,我們在工作中非常默契,他向我表示了好感,可是他已經結婚,我們發生了親密關系,我好像懷孕了,怎么辦?” 居然還有男人。 “我追了她一年才追到手,可是我覺得她并不愛我,她的心并不屬于我?!?/br>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的愛情信箱都是從諸多讀者來信里挑選最有噱頭的一篇,然后專欄作家或裝作知心jiejie,或扮演惡毒后媽,極盡安慰或者挖苦之能事,寫上了百八十字后虛情假意地加上一個光明的尾巴——“祝開心”便戛然而止??墒沁@里的每一篇都是如此乏味和無聊,到底怎么挑出有意思的一篇。 伍媚忽然笑起來,既然找不出,不如索性甘霖普降好了。一時間只看見雪白的十指在鍵盤翻飛。 “寶寶告訴你他需要一個在妻子哺乳期就打野食的爸爸了嗎?如果是,可見你家孩子真是天賦異稟,尚未斷奶便會說話,可有何育嬰秘訣?吃何家的米粉?可否不吝推薦?” “他不是忘不了你,只是彼此熟門熟路,走過路過不可錯過?!?/br> “商氏醫院婦科門診電話012—9090940,保胎墮胎,悉聽尊便?!?/br> “先生可有收藏怪癖?你要女友的心來做甚,爆炒?清蒸還是汆湯?” …… 一口氣回復了一百一十二封電郵。伍媚伸了個懶腰,將回復的郵件悉數發回給了阮沅。然后等著阮大主編的追命電話。 果不其然,阮沅很快就又打電話過來。剛接通,就聽見她在咆哮,“伍媚,這就是你寫的專欄?你這是一句話點評好不好?你不知道讀者寫信過來都是因為遭受人生困擾這才把我們專欄當做指路明燈嗎?你這樣生冷的態度,簡直是膈應人來的?!?/br> “沒辦法,我沒有你那么多泛濫的愛心和母性,這些能算什么人生困境,說到底不過是貪婪和不甘心罷了。何況人就這是這么賤的東西,你越罵他,他越來勁兒。你不妨試試給你們專欄改個模式,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蔽槊臍舛ㄉ耖e。 阮沅沉默了片刻才問:“那你打算用伍媚這個名字落款還是換別的?” 這倒是個問題。伍媚思忖了片刻,淡笑道,“就叫medea吧?!?/br> 美狄亞。希臘神話里她最喜歡的女性。你若愛我,我可以為你拋下所有;你若背叛我,我會叫你一無所有。 這樣的愛恨分明,勝過多少動輒對前男友心思活泛,對前夫惦記不忘的婦女。 然而,她們誰也沒有料到這一期的《郎色》會賣到脫銷?!拔沂区啘钡膶谛畔涫盏降男偶缀跏菐缀伪对?。讀者紛紛表示對這個巴黎政治學院傳播學碩士畢業的作者相當感興趣。當然,也不乏反應激烈的讀者,甚至打電話到編輯部,聲討medea這個毒婦?;鹆χ?,讓編輯部不得不暫時關閉了外線電話。 阮沅打電話告訴伍媚這一盛況時,這個無法無天的女人卻抱怨她沒有替她把讀者的謾罵和詛咒給錄下來??梢娙苏嬲媸琴v骨頭,聽多了吹捧,便愛聽唱反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