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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的是想不想,不是應不應該?!?/br> 斯塔克扳著他的肩膀,強迫對方用正臉和他說話:“是你想不想這么做——你想不想留下這份記憶,想不想前往英國去讀書,想不想繼續留在這座古堡里面喝讓人聞到就覺得惡心的藥物……用你自己的腦子去思考!思維能力不是為了讓你全部化作算力來行使煉金術的!” 人類的大腦擁有八百六十億以上的神經元,能夠進行這個世界上超越一切超算計算的復雜神經網絡演算工作,斯塔克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視線幾乎要戳穿那片懸掛在鼻梁上的單片鏡:“用這八百六十億以上的神經元干點別的東西,自己做出判斷和決策——” 他簡直是一個詞一個詞咬牙切齒地蹦出來:“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選擇嗎?” 忍受著痛覺,在漫無邊際的時間當中壓榨自身,連同自己都成為煉金術的一部分來看待,一切都可以折算成煉金材料……作為一個科學家,雖然對同樣探索著技術進步的煉金術報以敬意,但斯塔克自身還是很難認同這種嚴苛的生存方式。 他本來打算再說出更多,但話語卻突然戛然而止——對方突然短促地呼吸了一下,緊接著,大顆的眼淚順著那雙眼睛流淌下來。 即便忍受著痛覺,即便在壓迫著腦神經超額運轉都不會留下的淚水,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面的駝絨毛毯上。 “我不知道?!?/br> 斯塔克聽到對方說:“我不知道,抱歉,但是如果不做弗雷因的煉金術師,還能有別的什么選擇嗎?” 只要不知道何為痛苦,就會對痛苦有著耐受力;只要沒有見過真正的快樂,就不會對所謂快樂有什么向往。童年時代的人生經歷會成為未來整段人生的指針,打下堅實的基礎……淚水撲簌著掉下來,對方的聲音里帶著輕微的抽泣:“我不明白,但我好像也生成了一些多余的情緒,它們正在影響我大腦的判斷力?!?/br> 斯塔克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現在開始覺得,強迫一個未成年去掰扯自己世界觀,還逼迫對方立刻回答的自己一定是個人渣。 他手忙腳亂地蹲下身,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你可以去美國——去讀大學,過愉快的大學生活,交各種各樣的朋友,然后去斯塔克工業,我家開公司還蠻不錯的,薪資水平和福利待遇都很好,而且我一定會歡迎你來,我會在未來見到你?!?/br> “但你會忘掉的?!?/br> “或許會吧,但忘掉這一切的我還是會一樣歡迎你?!?/br> “是這樣嗎?可是你連我是個魔術師都不知道?!?/br> 不是你說普通人知道了神秘就會被時鐘塔追殺嗎?斯塔克在心里腹誹,但他沒有真的說出口:“……不知道也沒關系,而且我還會請你吃全世界最好吃的芝士漢堡?!?/br> “你確定?” “——我向你起誓(vow)?!?/br> “沒有魔力的人根本沒辦法立下什么有神秘效力的誓言?!?/br> “那也沒關系,我了解我自己,雖然不夠了解未來的你,但起碼我正在往這個方向努力……我向你起誓?!?/br> 于是,仿佛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快一樣,對方又趴在他的肩膀上,嘰嘰咕咕地笑出聲。 “……怎么了?” “我還是覺得,喝這些魔藥,還有做魔術師的訓練是有價值的?!?/br> 特洛伊說,他的眼睛閃閃發亮,眼角還有點輕微的紅色,讓斯塔克摸不著頭腦,對方的思路到底又飄到了什么地方。 不過這些話還是讓斯塔克感受到了一絲老父親層面上的挫敗——就好像他的安利完全失敗,對方思考了一圈覺得還是當個煉金術師靠譜。 “要等一會兒才能告訴你?!?/br> 特洛伊笑起來:“先去做時空間跳躍的準備,這種大儀式需要用到整條地脈的魔力,整個弗雷因魔術工房的全部力量都要調用起來才行,你也趕快收拾東西吧!” 半日后,黃昏。 地面與天花板,都是星空。 斯塔克踏進那個點亮著卡巴拉生命之樹的房間里,有些不知道手腳應該怎么擺放。雖然他對這兩件魔術禮裝都有了一些基礎的了解,但實際上真正核心的地方他一無所知——這些天里他們所做的工作只是重置了它的觸發系統,并且將時空間跳躍的節點重新指向了他來時的那個時代。 不過能過做到這種程度就已經很難能可貴,畢竟他們也只是和神秘曾經毫無關系的普通人,以及一個年僅十歲的煉金術師。 “記憶消除的魔術會和斯克蘭頓現實穩定錨同時生效,等你到了未來之后,大概會覺得自己是不小心磕到了頭或者在虛數空間里閃爍了一下又被彈出來……總之關于過去的一切都會被清除?!?/br> 特洛伊試圖打消對方的恐懼心理:“這種術式已經傳承了幾百年了,不會對你產生物理損傷的?!?/br> 但斯塔克還在擔心別的事情,對方在走進這間煉金工房之前還喝過一次藥,惡心得直干嘔又強迫自己不要吐出來,反反復復地掙扎了很久,直到現在看上去臉色也沒有多好。 特洛伊指揮著他站在卡巴拉生命之樹魔法陣的其中一個圓環當中,自己站在對角線上的另一個位置里,而魔術禮裝則放在枝干的中央部位。 “嘿,你還沒說過為什么繼續喝這些藥?!?/br> 斯塔克的鋼鐵戰衣攀附上身體,只留下面甲還沒有扣下,就連剩余電量都被精準地控制到了來之前的程度,力求不留下任何多余的記錄:“特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