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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們亂哄哄地,這個說“殿下放心,他遇上我一定逃不掉”,那個說“是!殿下”,沒個統一。 九辭對此并不在意,他們妖族又不像人族,那么多繁雜的禮節,只要表達清楚意思就行。 讓臣屬們退下后,身旁妖仆捧來卷軸,妖族太子攤開來瞅上面有關于林稚水隊伍的情報,口中喃喃自語—— “李二,擅長治國?不足為慮?!?/br> “白五,精通音律,能使六月飛雪?有什么用?又不是使擂臺立刻變成冰天雪地,算不得創造天時。無需在意?!?/br> “阮七……原來是你!倒是要注意一下,派去應對他的妖族,得要穿山甲這種,有厚甲,能防得住他的飛魚鉤?!?/br> “劉九,在最后一場出現過,表現平平無奇,全程沒怎么出力。應該是五人小隊用來湊數的?!?/br> 點評一番后,妖族太子望著林稚水的資料,好一會兒都不敢輕易開口。 半晌,他略帶挫敗地呢喃:“看不透……” 有多少底牌,多少能力,多少絕妙點子,他看不透也猜不透。 這家伙…… 妖族太子眼神逐漸狠戾,爪子不受控制地往外伸,在桌面摳出深深痕跡。 “必須死!”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完全由堅冰雕刻而成,透過晶瑩冰面,能看到盒內滾動著一粒血珠,似乎一捻便能碎。 然而,妖族太子用拇指與食指將血珠拿在了指間,的確是血的剔透,水的觸感,卻捏不碎,擠不爛。血珠離開冰盒的一瞬間,妖仆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妖族太子連忙把血珠又放回去,側頭一看,妖仆七竅流血,沒了呼吸。 一條尾巴身后伸出,探在妖仆的脖子上,“沒有血液流動了?!本呸o單手撐著頭,似乎有些懊惱,“忘了,父皇的精血霸道,這些奴仆哪里承受得住氣息——孤只帶了這么一個奴仆來,這可如何是好?!?/br> 又滿意地笑起來,“有父皇的精血,林稚水,孤看你這回,如何能活命?!?/br> 他把盒子收回袖中,起身,步伐緩慢地走出房門,院子外面守著不少妖衛,個個神色肅穆,目不斜視,聽到聲音,為首的妖衛大步過來,單膝下跪,“殿下,可有吩咐?” “里面清理一下?!?/br> “是!” “再去尋個溫順聽話的海儀,伺候孤的飲食起居?!?/br> “海儀”是妖族對他們馴養的人族的一種稱呼,此地遠離妖族城池,不該有海儀,妖衛對此心知肚明,高聲應“是”后,他就等入夜后,遠離皇城,找了所村莊,將村子里的人殺害,只留下一手上不算多繭的孩童,拎了回去,被血腥嚇到的小孩自然是溫順乖巧,哭都不敢哭。 妖族太子滿意地點頭,“你退下吧?!?/br> * 屠村的消息傳到皇宮時,李家家主腰間別的劍嗡嗡直響,皇帝站在他身旁,手大力地按住李家家主,“阿韜,不行!” 李家家主眼紅得滴血,“陛下,那是一整個村子!” “朕知道……” “妖族都該死!” “朕知道……” “您看泥土地里小孩的紅肚兜,白天還是好的,如今破破爛爛地隨著風飄出來,碎成了布條!” “朕說,朕知道!”皇帝低吼著,牙咬著腮幫子,磨出了血,說著話,卻好似在生吞活剝著什么,“有朝一日,朕必要屠他百城,哪怕被史書記為暴君,朕也在所不惜。但是!現在不行!” “那什么時候行!” “等!至多五年,等林稚水成長到抗衡妖族時,以他成長的速度,或許不需要五年,兩年后,我們就可以殺到妖族皇城,在那兒聽妖族的高聲慘叫。所以,我們現在絕不能和妖族起沖突,要讓他們依舊以為我們只想粉飾太平,得過且過?!?/br> 冷冷的月光晃過窗口,雪亮得好似心上的利刃,映明了李家家主臉頰上肌rou的起伏。他如同雕像般靜立在那里,許久后,扯動嘴角,“好,我忍?!?/br> 漢語多數以形喻義,就像“忍”字——心上插一柄利刃,便是忍。 要是桃花能連著皇城之外的地方也一并護住就好了。李家家主如此想。 這個晚上,皇城的桃花落了很多。 九月本來不該有桃花,樹上也結了果,但是,一朵朵糜艷的桃花偏偏就悄無聲息地綻放了,瓣尖血滴似的紅,顫動得猶如劍尖欲墜未墜的鮮血。 黑暗中的人影盯著妖族太子下榻的廂房,隨著他手指的勾動,桃花全轉向了那廂房,柔軟的花瓣冷硬了起來,有鳥兒回巢,不注意擦到了花瓣邊沿,一聲驚叫后,啪嗒摔到了地上,翅膀咕咚咚冒著血。 ——那花瓣,比刀刃還鋒利。 云朵遮住月亮,光線黯淡了。然而,黑影定定看了廂房半晌,轉身往反方向走,桃花隨著他心念所動,一朵接一朵飄下,蓋了滿城胭脂。 沒走多久,他又返了回來,將受傷的小鳥捧了起來。鳥兒大眼睛濕漉漉地盯著他,充滿了好奇,黑影動作一頓,輕柔地拍了拍毛茸茸的腦袋,帶著它大步離去。 走很遠后,他開始忍不住,一聲聲地咳,咳著咳著,腰慢慢彎了下去,整個人佝僂著身體前進。 “我的時間,不多了……” * 翌日,通天路開啟,林稚水正好好地和同伴們說著話,忽然感覺到一股陰冷視線,仿佛在打量死人那般凝視著他。抬頭一看,不出所料,是妖族太子九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