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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妖只覺得自己要瘋了。 安靜,太安靜了,安靜到她想發瘋! 她沖外面嚷:“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行不行!” 沒人搭理她,就好像把她遺忘在這片黑暗中一樣。 到了吃飯時候,沉沉的腳步聲響起,托盤“嗒”一聲放進牢中,狼妖嗅了嗅,和往常一樣,是白水配饅頭。 ——那還好,聽說人族的斷頭飯才有rou。 這么一想后,狼妖又忽然升了一絲念頭,怎么就不是斷頭飯呢? 念頭剛出,狼妖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好死不如賴活著!否則,剛被關進人族牢房當天,她就一頭撞死了。 吃完牢房,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然傳來大聲的“珰——”響,狼妖渾身一震,耳朵也抖了幾下,然而一聲響后,便沒了聲音。 這是在搞什么? 狼女困惑,卻沒有人來給她解惑。 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后,她再一次聽到那聲“珰——”響,依舊沒有人來為她解釋。 如此一兩次后,狼女明白了,“卯正醒,巳初睡”,這是給她點明的睡覺時間! “呸——”狼妖往凈桶里啐了一口,想得美,還想控制她?她偏不干! 這頭母狼故意和響鐘對著干,卯正過后才開始睡覺,巳初之后,掐大腿也硬是讓自己醒著,還大肆嘲笑關押她的人,“蠢貨,不是想要我摸不清時間嗎?如今我還能不知道數著鐘聲算日子?” 往后就更明白了,卯正到巳初的這段時間里,會有一次陸縣令三個字三個字來念長文的聲響,卯正點和巳初點會有響鐘,飯點時會有些微的動靜,托盤放下的聲音,輕微的腳步聲,其余的,再沒有外來的動靜了。 狼女本以為知道了時間,自己會好過些,可每日里還是那么難捱,每一次呼吸都是漫長而痛苦的。 她開始學會了拔頭發。 滿頭的秀發,絲絲縷縷,細膩柔長,纏在指腹上,感受著那細細陷下的凹痕,用力一拔,“崩”地一聲,伴隨著撕裂頭皮般的疼痛,一根長發便垂掉下來。 一根接一根,狼女感覺自己有些上癮了,又仿佛是渾渾噩噩去做,恍然間又在想,人族總說什么三千青絲,難道真有三千根頭發,需要拔多久? 銅管再一次塞進來,陸縣令在念:“妖之初,性本善,與人交,心存善……” 狼女彈出爪子,嘎吱往墻上一刮。 陸縣令的聲音停了。 狼女頓了頓,又往墻上刮出刺耳噪音,可陸縣令卻沒有再說話。 “喂!”狼女叫,“你還在嗎?人族?今天的還沒念完呢!” 一片死寂,黑黝黝的房間里看不大清楚,也不知道那人走沒走。 又等了一百二十次心跳,依舊沒人,只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呼吸,狼女十指緊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十根手指融烙到一起?!澳悴皇且Z化我嗎?你不馴化了?打退堂鼓了?” 沒有聲音。 什么也沒有。 狼女呆坐了一會兒,又開始拔起了頭發。 一根,兩根,三根…… 第二天,又到念短句的時候,狼女試探著弄出響動,便又沒了聲。 第三天,她學會了安靜。 安靜地聽完那人族念全一千四百一十六個字后,狼女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嘴角無意識地翹了起來。 第四天,或許是因為心神不寧,昏昏沉沉睡過去后,卯正一響,迷迷糊糊瞪開睡眼,冷不丁地,聽到了一聲:“早安?!?/br> 狼眼倏忽瞪圓。 捱了好久,又聽完一千四百一十六個字,再捱了好久,直捱到巳初那聲響,狼女試探著躺了下去,外面果然傳來一聲:“晚安?!?/br> 須臾,狼女眼眶一熱,她把身體一轉,趴在稻草上,堵著嘴巴,只輕微地傳出小小的“嗚——”聲。 睡熟前,腦子里還回蕩著那句“卯正醒,巳初睡”,她記憶力好,一千四百一十六個字全背了下來,想到那句時,前句和后句本能地跳了出來,不一會兒,就把所有短句都回憶了一遍,才慢慢進入夢鄉。 第五天,飯點,狼女嗅到了rou味。 人rou的味道。 狼女敢肯定,那是人的小腿rou,她往常不吃這塊,人的大腿rou才肥美,可如今她也不挑了—— 黑暗里猛然伸出一只狼爪,張開了五指,狠狠地抓住烤熟了的rou,甲尖鉤進rou里,凹處滋滋漫出油。 狼吞虎咽地吃完,狼女捂著飽餐的肚子,靡足地瞇起了眼睛,就是那么毫無防備的,腦海里閃過了一個念頭:這人還是挺不錯的。 下一息,狼女瘋狂搖頭,似想把剛才的想法從腦子里甩出去。 又過了好久好久。 巳初鐘響,狼女正拔著頭發,心一慌,手一抖,整搓頭發都被她揪了下來?!敖裉斓亩叹溥€沒有念!”她抬起腦袋,嚷:“你們這算是偷懶嗎,今天沐休?” 一如既往,不會給予回應。 難道是出事了? 狼女咬肌輕輕顫動,下頷繃著線條,上排牙與下排牙仿佛最契合的齒輪,緊緊咬合。 是誰? 誰搞事?! 誰惹的事情,讓她平白受苦? 狼女一拳錘在墻壁上,蜿蜒的血水從指縫中緩緩淌下。 心臟越跳越快,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里面究竟裝著什么情緒。是憤怒嗎?不知道是哪來的家伙搗亂,破壞了她能聽到的很少的聲響。還是微妙的希翼?會不會有機會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