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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稚水轉上一條小徑,在酸臭的空氣里,細細與他說來:“這計謀,說復雜,也不復雜……” * 一盞茶的換班時間,一只梟鳥失蹤了,隨后,在它負責巡邏的區域里發現了梟鳥被割去雙足,渾身傷痕的尸體。 這事驚動了妖皇。 “嬴政?”他一驚,又立刻否決了,“不,不是他?!?/br> 他們斗了不少年頭,嬴政那人走的煌煌霸道,會視情況而定玩偷襲,會用劍割頭去足,卻絕沒那個閑心,糟蹋尸體。 梟鳥尸體呈到妖皇面前,妖族沒有仵作,根本辨認不出來梟鳥死亡的時間,只能猜測是昨日晚間換班,至今晨早間換班。 妖皇離開皇座,親自翻看梟鳥的尸體,看著看著,眼眸就慢慢瞇成豎瞳。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妖卒,淡淡道:“去發現尸體的地方?!?/br> * “有一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有就是,聰明人,總愿意更相信自己找出來的線索?!绷种伤畯澚藦澊浇??!叭缂恿料壬?,妖皇,絕對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哦,聰明妖?!?/br> “線索?”阮小七試圖讓自己腦筋動起來,“你是說,金雕羽毛?可那玩意離尸體至少有二里地……” 林稚水補充:“晚上吹風,如果吹走了羽毛,可不止二里地了?!?/br> 阮小七茫然:“那究竟是什么線索?” 林稚水笑道:“你仔細想想,我在那具尸體上,先做了什么,后做了什么?” “先劃了傷口,再戳穿喉嚨,還把那張鳥臉砸得血rou模糊,割了它沾有你血跡的雙腳,最后還用石頭把鳥身也刮得滿是傷口?!?/br> “那我最先劃的傷口,為什么要那么劃?” 這一個是林稚水與郭靖商討過的,阮小七不假思索:“模仿金雕爪……”他瞪了眼睛,緩慢地吐出剩余那個字,“……擊?!?/br> “對,模仿金雕?!绷种伤_步不停,縱然走著從未鋪修過的小路,也能走得穩穩當當?!澳7峦曛?,我用其他傷口掩蓋,如果是你,在發現層層傷口下,一絲微弱的,沒有精妙眼力看不出來的爪鉤傷勢,你會怎么想?!?/br> 阮小七:“……”他猜了個七七八八,聲音里不免|流露出些許“腦子好使的人就是心臟”的悚然:“我會想,幸好我眼尖,發現了不對,若是旁人,恐怕早以為它是撞上了敵人,力戰至死?!?/br> 而因為是自己判斷出來的,多少也信個七八分。 * 妖皇到了梟鳥尸體發現之地,踱了一圈,冷笑:“爾等就是如此查檢的?” 周圍妖兵頓時跪了一地。 妖皇一看也知他們沒動腦子,沒想明白自己為何發怒?!盃柕饶X里所塞盡是肌rou?此地連飛濺的血跡也無,一看便知梟甲并非亡于此,還不快去找!把他巡邏的地界,都找一遍!” 妖兵們叩首:“謹遵皇令!” * 林稚水熱得身上宛若冒了蒸汽,隨手用袖子擦了擦汗,順著記憶里的路,鉆出矮坡,又自錯綜復雜的林道里挑了一條,身形慢慢隱進蒙著晨霧的森林中。 “我特意沒有讓那塊地滴有梟鳥的血,妖皇若能看出傷口的隱秘,必然能發現尸體所在地不對,就會去找真正的第一案發現場,找到后,只會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并且暗地里,為自己的觀察細微,不被迷霧遮蓋所自豪?!?/br> * 妖兵們在兩里地外,找到了一塊背后有血漬的石頭,與梟鳥尸身上的血味道相似,報與妖皇聽。 而又有妖兵,在毫不相干的地方,找到了一根金雕羽毛。 妖皇拈著那根羽毛,臉色陰郁。低聲吩咐近衛,喚來所有金雕,又抓來許多未開靈智的飛禽,命令他們在飛禽揚空時,以爪子攻擊。 * 林稚水靠住灌木叢,稍做休憩。 “爪鉤,看著就像是和鳥類起了沖突,普通的鳥又難以傷害妖族。他的手下如果在附近找到了那根金雕羽毛——王者多疑,別說一二里地,哪怕十里地,他也容易多想?!?/br> 阮小七追問:“想什么?” 林稚水望著蓊蓊郁郁的樹冠,微微瞇起的眼眸里,亮著浮光:“想他們是不是有舊怨,趁此機會嫁禍于外人?!?/br> 阮小七:“那若是平時無所交集呢?” 林稚水“噗”地笑出聲,“有了這個懷疑,你信不信,平時無所交集,就會變成他們暗中早有交惡。若平時問上一句吃飯了嗎,也能猜測成是用吃飯暗喻要殺掉對方,先入為主罷了?!?/br> 吳用幽幽補上一句:“何況,這是在始皇陵前。不論真假,總歸死了一個,倒不如用來立個規矩?!?/br> * 通過爪傷,妖皇找到了那只金雕,開門見山:“你與梟甲有何矛盾?” 金雕詫異:“回陛下,小雕與他并未有交集?!?/br> 妖皇卻只是深深看他一眼,“左右何在,拿下他,斬首示眾!” 金雕揚起雙翅,背部驚成一彎弓弦,“陛下,饒命!小雕犯了何……” 左右撲將上來兩三個,拿住金雕,不給他反抗的機會,當下斬掉雕首,血液濺出,帶著熱浪迎面。 妖皇屹然不動,血液噴涌,停在他一尺之外。黃袍依舊整齊潔凈,投射的陰影靜靜覆蓋地面血液。 不管是真是假,在嬴政墳前讓他丟臉,那就該去死!如若是假的,那就當下屬自愿為主君面子貢獻生命,并作為其余妖的警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