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一來就打壓他們的師兄師姐,和幫他們出氣的同學,算哪邊還需要想嗎! 林稚水的同窗們氣笑了。 在場的誰不是文人?誰不會幾句口誅筆伐? “哈!說了那么多,我還以為有什么天大的證據呢,原來都是你的臆想!” “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我吟誦先人妙句,瞪我作甚?還是我哪里背錯了?” “污蔑他人文名,不仁;沒有確切證明,支使同窗過來鬧事,不義;明知家國渴求人才,不顧多年苦讀,先生們的培養,國庫用于學子們的花銷,肆意拿前途作為賭注,不忠;空口質疑長輩們的判斷,暗示他們舞弊,不孝。此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也值得你們替他出頭?” 哇偶,這帽子扣得過大了。眾人紛紛看向說話的這人,對方理直氣壯地挨個看回去:“他們能分析,我也能分析,寇漁不滿,直接讓他來找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陸嘉吉!我爹是陸山!” 金光縣縣令的名字,就是陸山。 而他,就是之前罵臟話,張口一句“狗cao的”的那個。 其他人一陣無語:你都這么說了,誰敢來找你???金光縣這樣的地方,一個縣令,足夠只手遮天了。 陸嘉吉嘿嘿一笑,猴兒似地躥上桌,踩著案板,俯視一圈:“我跟你們說,林稚水,還有這一年進學的學子,都是我陸嘉吉庇護的,找茬之前,勸告你們多想想,自己家里有沒有偷稅漏稅,干過缺德事的!” “陸師弟?!睅熜止肮笆?,似乎才找到說話的機會,心平氣和地提出想法:“各執一詞終歸不是事,不如問一問丁先生,相信先生能給出一份答案。如果是冤枉了林師弟,我愿意負荊請罪?!?/br> 林稚水撇撇嘴,心說:好濃的茶香。 如果真的是那么想的,早就攔著那個洪懷中了,而不是在一旁多次做出欲言又止的苦惱模樣。 然而,缺乏社會經驗的陸同學,并不能精準看破師兄的面具,反而神色緩和:“徐師兄,我們都知道你脾氣好,他們肯定是硬把你拉過來的。你也不想給林稚水找麻煩,如果不是姓洪的嘴巴不留門,這沒根沒據的事兒,根本沒法傳出來?!?/br> 徐吟想又一次拱手,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陸嘉吉:“林稚水,我們請先生給你洗刷冤屈,怎么樣?” 丁先生哼了一聲,“現在倒是想起我了?之前吵成那樣,怎么不想想還有個先生在呢?”他再好的脾氣也不是用在這時候的。 學子們又是賠禮道歉,又是保證再沒有下次,丁先生才用勉勉強強放過他們的語氣:“林稚水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我那幾天恰好有事,請了假?!?/br> 徐吟想半垂了眼,“啊……真是太可惜了?!蓖白吡藥撞?,站到中心,揚聲:“各位,請聽在下一言——這事到底關乎個人名譽,沒有定性結論前不要外傳,須知流言猛于虎,萬一查出來不是,林師弟的文名也被損了?!?/br> 洪懷中自言自語:“反正排名第一的文章沒有靈氣,我是不信的?!毙逼沉种伤?,“當然,我見識短淺,或許是生了異象呢?” ——多少人一生都沒見過生異象的文章,古書里亦沒詳細記載,理所當然的,以為異象肯定環繞作者周圍誕生。 林稚水冷不丁開口:“你考進來時,排名第幾?” 洪懷中“唰”地展開扇子,慢悠悠地搖晃,“不才,第三名,靈氣二尺一?!?/br> “寇漁是多少?” “第二名,靈氣二尺二?!?/br> “那誰是第一?” 徐吟想微微一笑,洪懷中用扇柄輕敲他肩頭,“這位——靈氣二尺八,前年的小狀元,可是一騎絕塵啊?!?/br> 徐吟想:“小狀元萬萬稱不得,懷中,你可折煞我了?!?/br> 洪懷中不以為意:“有哪里稱不到了?我看,你也只是比內舍那位齋主差一線,差他的原因,不過是皇城資源好,名師多,真站在同一地方,他比不比得過你還兩說?!?/br> 徐吟想又是微微一笑,把想要謙虛,卻又覺得多次推諉太打朋友臉的心情演繹得活靈活現。 林稚水隨意地拿起桌上的筆,隨意地說:“不需要等院長那邊為我澄清了?!?/br> “我看,不如就他和我文斗,我要是贏了,選一個:要么我沒作弊,要么他那次學試作弊了——”在指間旋圈的毛筆猝然而止,軟白的筆尖遙指徐吟想,少年揚揚下巴:“怎么樣?” 徐吟想帶著笑意,平緩地述說:“這不公平,我比你多學了十個月……” 陸嘉吉也急道:“林稚水,你冷靜,徐師兄除了是學試第一,還拿了兩次私試第一,只等下個月十五,第三次私試舉辦,拿到第一,就能直升內舍?!?/br> 換而言之,就是成績穩定的學霸。 林稚水聽了,只是笑笑:“不敢?” 徐吟想嘆氣,搖頭,仿佛在寬容鬧脾氣的小孩:“那就比比吧?!?/br> 寒冷的冬天,硯水都結冰了,丁先生作為裁判,親自去買了新的墨水和紙筆過來,沒好氣道:“夠公平了嗎?” 林稚水偏偏頭,笑盈盈:“謝啦,先生?!?/br> 師兄面龐半籠進陰影中,眼角彎彎:“很公平?!?/br> 巧合的是,徐吟想一身藍衣,宛若天空溶成水滴,融落衣衫,和林稚水灼灼紅裳相對,一左一右坐著,涇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