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隨著溫郡王的不懈努力,顧葉安終于有了些動靜,由嘴里吐出幾口水來,這個變化讓溫郡王和子然居士都為之一喜,子然居士也撲到他身前,大哭道: “安兒,我的安兒,你快醒醒,聽娘的話,把水吐出來,把水吐出來呀!安兒……” 溫郡王見她痛哭,也不好受,就伸出手臂想將子然居士摟入懷中安慰,可是在他的手碰到子然居士的肩膀時,就見子然居士猛地回身,狠狠推了一把溫郡王,差點把他推到在地,只聽子然居士指著溫郡王說道: “是你!都是你!我的兒子就不該生在你們溫家,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 溫郡王雖然被差點推倒,卻絲毫沒有怪罪子然居士的意思,狼狽的垂下頭,繼續替顧葉安按壓胸口。 太醫還未趕到,郡王府的大夫就先趕了過來,匆匆給溫郡王行了個禮之后,就蹲下觀看顧葉安的狀況,診了診脈搏,摸了摸頸脈,然后才對溫郡王說道: “王爺請放心,大公子沒事,許是被水嗆著了,休息休息就好了?!?/br> 子然居士聽了大夫的話,這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將顧葉安扶了起來,溫郡王這才想起來問: “這到底怎么回事?安兒如何會掉入水中?” “……”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到與大公子一同掉入水中的容吟霜身上。 容吟霜抹了抹濕漉漉的頭發,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畢竟她在水里慌神極了,根本沒去注意過什么,看樣子,在水里救她的人就是顧葉安了,只是他個救人的人,怎么會醒的比她還晚呢。 “我……見大公子在水邊起身,腳下滑了一下,我就去扶他,可是沒扶住,連我也掉下水了?!?/br> 她盡可能將事情告訴溫郡王聽,可是溫郡王卻盯著她的臉,遲疑的問道: “你不是那個……梅夫人嗎?” 容吟霜有些尷尬的對他笑了笑,說道:“民女參見溫郡王?!?/br> 溫郡王似乎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雙厲眼看向了站在一旁,絲毫沒有站出來替容吟霜說話意思的嚴掌柜,只見嚴掌柜被看了一眼,就縮的更加后面了,容吟霜見她此時想竭力撇開關系,倒也不會故意去尋她說話,心中不免感慨,之前那個顧葉安跟她說的沒錯,嚴掌柜雖然不會主動害她,不過在緊要關頭,也不一定會救她就是了。 微微收斂了心神,容吟霜擦了擦臉上的水漬,溫郡王估計是念在她上回救人有功的份上,這回的事情并不打算多加追究,只是讓婢女帶著容吟霜去換了身干爽的衣服,這才將她請出了門外。 容吟霜回頭看著匾額高聳的溫郡王府,這是她第二次被趕出門,第一次在梅家,被趕出的后果就是她想不開跳水,第二次就是在這溫郡王府,被趕出門的原因也是因為落水,看來她是火命,命理缺水。 自嘲著離開了郡王府,將今日這篇混亂的篇章掀過。 回到茶樓之后,容吟霜先換過了自己的衣物,站在鏡子前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才帶著深深的納悶下了樓。 寶叔忙里偷閑,難得空暇不用算賬,卻把頭埋在柜臺下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容吟霜走過去一看,就見他手忙腳亂的把幾顆珠子掉落在柜臺上,卻又怕容吟霜看見般,故作淡定的將頭抬了起來。 容吟霜見他臉色緋紅,就知道他在做什么,遂直接問道: “寶叔你在給月娘穿項鏈???” “……當,當,當然不是!我盧天寶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如何會做那婦人扭捏之事,不不不,不是的!” 容吟霜滿頭黑線看著他,不想與他爭論這種沒有營養的話題,靠著柜臺,對寶叔問道: “寶叔我問你啊。如果一個人不會水性,那么他在水里會救人嗎?” 寶叔一邊偷偷的收拾珠子,一邊抬眼看了看容吟霜,用一副在看傻子的目光。 “夫人,既然不會水性,那他如何在水里救人?” 容吟霜想想也是,于是又換了個問題:“呃,其實我是想問,如果是一個……癡人,他會不會在水里救人?” “……”寶叔愣著看了容吟霜老半天,才舔著唇說出一句:“夫人,您沒事吧。癡人如何會救人呢?他若掉進水里,怎么說也是被救的啊。若是他能救人,那就不是癡人了?!?/br> 容吟霜卻堅持:“是癡人!他三魂七魄都不全,怎么會是好的呢?” “……” 對于容吟霜這一句看似有理,其實毫無道理的話,寶叔干脆沉默了,就那么看著容吟霜,把她看的都快不好意思了,容吟霜才揮揮手,說道: “唉,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想好了,你繼續給你的月娘穿項鏈珠子吧?!?/br> 寶叔立刻炸毛:“不是!我沒!我……唉!” 容吟霜兀自回到三樓雅間,坐在梳妝臺前梳理著發絲,一邊將先前水里的情景回想了一遍。 難道是顧葉安的魂魄其實已經歸位,他已經恢復深知,所以才會在危急關頭救了她一命? 可是,他若是恢復了,又為什么要假裝沒有恢復呢?他是在防誰?嚴掌柜?秦王妃秦氏?又或者,還有其他什么不能為外人道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 花叔不辱使命,終于完成啦?。。。?!求表揚,求鼓勵?。。。。?!瓦碎叫去啦?。。。。。?! ☆、第43章 雙手被綁的孩子 自從上回容吟霜被從溫郡王府趕出門之后,嚴掌柜倒是沒再好意思出現,只是派人修書一封,說了些安慰之言。 容吟霜也沒有真的生她的氣,就回了‘無事’兩個字,叫信者帶回去傳達。 私塾也漸漸的上了軌道,雖然因為學生少,根本不賺什么錢,但容吟霜卻覺得有必要維持下去,況且,私塾并不需要太多的開支,除去一些書本費用和兩位先生的薪資,確實也沒給容吟霜添太多麻煩。 每個月中旬,馮先生都會請容吟霜去私塾里坐坐,讓她這個名義上的大先生帶著孩子們玩一會兒,容吟霜原本就喜歡孩子,對于馮先生的提議也覺得挺好,當即就答應了。 十一月十五這一日,容吟霜早早便去了私塾,給孩子們帶了滿滿五個食盒的點心,見他們仍在上課,跟著馮先生后面,搖頭晃腦的吟讀著三字經。 幺兒個頭最小,就坐在最前排,容吟霜原來以為他多少會有些搗蛋,不過,幺兒卻是出人意料的乖,雖然不懂什么意思,但是也有木有樣的跟著大家后面一起讀,大兒也是搖頭晃腦,裝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實在惹人發笑,容吟霜沒有出聲驚擾他們,只是在窗口看了兩眼,就覺得這一張張明媚的小臉讓人光是看了就覺得世間純潔美好。 容吟霜讓人將糕點都放在院子里,自己則隨便拿了一本論語坐在院子里翻看,只覺得眼角余光一閃,她抬頭看了看,眼前卻是什么都沒有,便以為自己看錯了,繼續埋頭看書。 可是看了一會兒之后,她才突然發覺不對,那道光似乎是往孩子們的課室中去的,合起了書本,容吟霜默默的走到課室門口,還未探頭在窗戶旁觀看,就見課室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了。 一個接一個的孩子,從課室中魚貫而出,馮先生看見容吟霜已經來了,對她拱手作揖,問候道: “還想命人去請,原來大先生已經到了?!?/br> 容吟霜對他點頭致敬,溫和的說道:“反正茶樓有寶叔坐鎮,本來也沒我什么事,就早點過來好了,那些是月娘做給孩子們吃的,待會兒讓李管事分發了吧?!?/br> 大兒和幺兒看見她來,全都興高采烈的圍著她轉,獻寶似的要跟容吟霜表現所學的成績,幺兒說話比之前要流利許多,有些連著的句子也全都能一字不差的說出來了,跟著大兒后頭起哄,大兒說什么,他便說什么,竟也不比大兒說的少。 容吟霜贊揚的在他們兩人頭頂摸了摸,又囑咐了兩聲,要聽話,要好好學之類的話,然后才讓大兒和幺兒去跟其他孩子一起玩兒去了。 馮先生親自去數了數糕點的數量,然后走來對容吟霜又是一番感謝,然后就去到院子里,拍了拍手,對那些個正玩鬧的孩子們說了些話,孩子們全都乖乖的站好,對容吟霜鞠躬喊道: “大先生好?!?/br> 容吟霜彎下腰,對所有的孩子回道:“大家好。大先生給你們帶了好吃的,一會兒咱們吃飽了再玩兒好不好?” 清脆的應答響徹庭院:“好?!?/br> 三個大人將糕點分作均勻的三十份,一人兩塊,孩子們讀了幾天書,就真的像是懂了很多似的,全都聽話的排著隊,等著拿自己的那份點心吃。 吃完了之后,馮先生又讓容吟霜帶著孩子們玩老鷹捉小雞,容吟霜做老鷹,作勢要抓母雞后面的小雞,一時間,庭院里歡聲笑語不斷,孩子們簡直愛上了這位漂亮又溫柔的大先生,直嚷著讓大先生天天來。 容吟霜自然也覺得今日收獲頗豐,意外的捕獲了這么多孩子的心,讓她著實也開心了一把。 跟孩子們玩兒了一會兒,她的目光就被一個總是跟在后面跑跳的孩子吸引住,只見那個孩子穿著一身很舊的小衣服,此時已經是十一月了,有些孩子都穿上了薄薄的一層小棉襖,可是那孩子身上的衣服單薄的很,上面甚至還有好幾個補丁,只見他落在最后面,小雞的隊伍向左他也向左,小雞的隊伍向右他也向右,但是,一路跑跳,就是不見他的手抓住前面的孩子,或者說,根本就看不見他的手,好像是背在后面,卻又不那么像,臉色也有些不對。 可是孩子們玩的開心,容吟霜被撞了幾下,再抬頭時,那個孩子又不見了。 左右看了看,都沒發現他的身影。 一直留到中午的時候,容吟霜才跟孩子們告別,走出了私塾大門。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先前突然不見了的孩子,又出現在了私塾外頭,小小的頭仰著,看著私塾的大門。 他似乎沒有發現容吟霜正在看他,看了一會兒后,也就轉過了身,往旁邊走去,他轉身之后,容吟霜才看見他的兩只手,像是被繩子綁在身后,看到這里,容吟霜終于明白這孩子不是人了。 見他小小的背影十分落寞,容吟霜看著不忍,就將手里的食盒交給隨行之人,自己則不動聲色的跟在那個孩子身后,走了好長一段路。 見他走入了一間白云山腳下孤零零的一間小院子里。 容吟霜走到門外,四周看了看,白云山就在旁邊,初冬時節讓山上的綠色植物都掛上了黃葉,看起來有些蕭條,不遠處有一條山道,她知道山上有座白云庵,她沒有去過,也是之前聽相公提過而已,說是白云山上多礦石,曾經京城的富賈想聯合起來,將這座山買下,就是白云庵的那些姑子們不斷抗爭,怎么都不肯將此山賣出,這才留下了白云山的原貌。 容吟霜在山腳下那間屋子的圍墻上頭看了幾眼,稍稍看了看里頭的樣子,院子是普通院子,只是在院子的側邊有一個籬笆窩,容吟霜沿著圍墻,走到了那籬笆窩的地方,那里的石壁有些殘缺,容吟霜透過墻壁往里看了看,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地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后,可不正是她先前看見的那個孩子嗎? 心中一驚,往后退了兩步,趕忙沿著圍墻跑到了正門處,沒想太多,就砰砰敲起了大門。 門內根本無人應答,容吟霜就不住用身子去撞門,幸而門栓也不結實,不過撞了兩下門就開了,容吟霜不管不顧沖進了院子,找到那個籬笆墻,徒手將籬笆拉開,手掌被倒刺刮傷了也不在乎,她的動靜終于把屋里的人驚醒,一個邋遢至極的中年男人一身酒氣從屋里走出,揉好了眼睛,突然看見容吟霜的時候嚇了一跳,然后才反應過來,指著她說道: “你是什么人?” 容吟霜看他滿臉酡紅,就知道他是宿醉,指著籬笆墻里說道: “你兒子,你兒子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兒子死了!” 那醉鬼聽了容吟霜的話,一陣恍惚,然后才反應過來,沖到容吟霜指著的籬笆墻旁,一看,簡直嚇得癱在了地上,不住的搖頭,目光中透著不敢相信。 就在此時,屋子外頭傳來一陣車轱轆的聲音,一個中年婆娘還未進門,就在外頭喊道: “春兒,快出來,看娘給你帶什么好東西下山了,山里的師太們給了我好些桂花糖,春兒!” 那個婆娘配合著幾個山上的道姑往地上卸菜簍子,見兒子還不出來,就跟幾個道姑笑了笑,然后拿著桂花糖就走入了院子,進來的瞬間她的臉色就變了,指著容吟霜說道: “你是誰呀?你們在看什么?我兒子呢?” 容吟霜嘆了口氣,指了指籬笆墻里,說道:“我在外頭偶然看見你兒子不對,就想拍門告訴你們,可是里頭沒有應答,我就莽撞沖了進來?!?/br> 那婆娘大驚失色,撒開了腳步就沖到了籬笆墻邊,看見兒子蜷縮在草地上的小小身子,她簡直崩潰的快要暈倒,連滾帶爬的跑到兒子身邊,才動了動他,就見他身子底下游出兩條花蛇,搖擺著尾巴往地里鉆去。 看樣子,孩子就是被這兩條花蛇咬死的。 “春兒!我的春兒??!雷八子你個不得好死的,我兒子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殺死他呀!” 那個醉漢不住搖頭,說道:“我,我沒殺他,我就是嫌他吵,把他綁起來丟在籬笆墻里,那小子不是機靈的很嗎?他不是會逃嗎?這兩天我沒聽見他的聲音,就以為他跑掉了???,可……” 那個婆娘不住大哭,大叫,幾近昏厥。 容吟霜的眼淚也不住往下掉,眼角瞥見那個孩子從院子里的另一間小屋里走出,見容吟霜在看他,他就對容吟霜指了指屋子,容吟霜擦了眼淚,往他走去,只聽他空洞洞的聲音說道: “救救我爺爺吧,他快死了?!?/br> 容吟霜正要走進去,卻見那個醉鬼突然發難,對容吟霜說道: “你想干什么!你是誰,誰讓你來的,你怎么知道那小子死了?你怎么知道那老頭也死了?你不許進去!不許進去,聽到沒有!” 那醉鬼見這里已經死了一個,他醉酒了好些天,怕是屋里那個也死了吧,惡向膽邊生,不愿讓自己更多的罪行暴露,隨手拿起一根扁擔,就往容吟霜沖過去。 容吟霜慌忙躲避,那醉鬼還是不依不饒,追著她打,外頭的幾個姑子也進來勸架,那個醉鬼像只瘋狗似的,逮誰咬誰。 抱著孩子哭的中年婆子狂叫一聲,從籬笆墻邊上拿起一把鐮刀就往醉鬼沖了過來,一邊砍一邊說道: “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成天就知道在家喝酒,什么都不做,我就讓你看著孩子,你為了喝酒,竟然把他一個人綁在屋子外頭好幾天,就是沒有毒蛇,缺吃缺喝這么多天,你也要把他餓死??!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嗚嗚 ……” 婆子砍了幾下,越說越悲憤,越悲憤越沒有力氣,將鐮刀甩了出去之后,她就跪坐在院子里掩面哭了起來,傷心欲絕的樣子,看的叫人無限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