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那秦氏身邊是否有隱士高人?” 嚴掌柜身邊發生的這兩件大事全都不是一般的道士可以做到的,很顯然,那人第一次就是想利用五鬼陣,替秦氏解決了嚴掌柜這個眼中釘,rou中刺,可惜沒有成功,便有了第二次引蛇出洞的戲碼。 處心積慮,以招魂之術放出厲鬼在嚴掌柜的府邸穿行,秦氏也必定知道,五鬼陣之后,郡王爺去國師張道祖那里替嚴掌柜求了仙緣結,所以,要再像從前那般殺她于毫無防備之時已是不能,所以就打算引出嚴掌柜身邊的助力,也就是容吟霜,讓她現于水面之上,這樣對秦氏而言,她便成功躲入暗中,讓她和嚴掌柜在白日里穿行,然后他們再尋機會放出冷箭,叫人防不勝防。 “隱士高人?沒有……秦氏對外宣稱她信佛,不信道,而我自搬出府之后,便不曾回去過,所以我并不清楚?!?/br> 容吟霜沉吟,嚴掌柜也是一番思量,又說道: “要不然這樣,下月老夫人壽宴之時,你化做丫鬟,隨我去一趟郡王府,親眼瞧一瞧那秦氏身邊之人,可好?” “這……” 容吟霜想了想之后,無奈回道:“怕是只能這樣了?!?/br> 自柳兒巷回到了茶樓,容吟霜趕忙去到樓上,用上等朱砂寫了幾道平安符,差人給嚴掌柜送去,雖說她身上有仙緣結保護,但仙緣結遇水則化,總別叫人鉆了空子才好。 送去之后,容吟霜就立刻將毋道子的書籍翻出來,詳細的找到了道者元胎的那一頁開始細看起來。 原來天下道者分天地兩派,締結元胎者為地派做法,毋道子的玉清山屬于天派,地派道者多鉆詛咒、引魂、養尸之術,而天派則崇辟邪、祈求、驅鬼,掐算之法,天地兩派共存世間,兩相制衡。 這秦氏身邊的那位道者應該就是地派的,之前的五鬼陣正是地派中人的看家之術,而元胎也是地派的特色,利用自身法力催動靈霧形態,點之以魂,授之以意,驅使其攻擊與探情,若是法力沒有驅使之人高強的,便會被元胎所傷,若是驅使之人法力低微,很可能被會反彈其力。 先前那元胎俯沖疾下攻擊她,可是,臨到面前之時卻又咻的止住,不知是因探得她身上法力不弱,或是因為其他什么原因,容吟霜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驅使元胎靠的就是法力高低,所以并無特別的破解之法,畢竟大家拼的都是修為,就像是賭桌上比大小,干干脆脆,絕不拖泥帶水,所以,關于這一點上,容吟霜倒是不必特意費心了。 樓里自從分為早中晚三班制,有了早點午膳之后,樓里伙計們的伙食也豐富了不少,每個人都在大呼比之從前要得勁兒多了,吃的東西多了,薪水拿的也高了,活兒就算比從前多些也沒什么。 容吟霜吃過了飯,原本準備帶大兒和幺兒出門去玩一玩的,誰知道,這兩個小子卻粘李管事粘的緊,因為李管事會說故事,嘴里的故事一個接一個,從來沒有講不出來的時候,幺兒只是聽個熱鬧,大兒卻是能聽懂一些東西了,李管事一邊說,還會一邊把他覺得大兒可能記得住的字也一并教給他,十分細心不說,還十分有耐性。 李管事的這個技能倒是讓容吟霜很是驚奇,站在柜臺前看著像是祖孫的三個人,寶叔在柜臺后頭算賬,順著她的目光說道: “掌柜的,您別看李管事算賬不行,可是您知道他竟然是景平年間的秀才嗎?聽說考中秀才的時候,他不過十三歲,在鄉里鄉間也算是個奇才了?!?/br> 容吟霜震驚的瞪大了雙眼,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個算起帳來比她還慢,做起生意來比她還木訥的李管事竟然是個秀才,而且還是十三歲就考中的,這,這未免也太顛覆了吧。 “那他怎么不繼續從文?” 寶叔聳了聳肩,說道:“掌柜的你想想,景平年間,天下初定,百姓們連飯都吃不飽,科舉制度雖在,但多的是學子因家貧放棄科考的例子,李管事想必也是因為這個才棄文從商的吧??上Я藗€好苗子啊。如果當時堅持下去,說不定現在都已經是一品大員了,咱們見了他還得下跪呢?!?/br> “……” 容吟霜與寶叔相視搖頭笑了笑。又將目光落在那角落中的三人身上,幺兒靠在李管事的懷里昏昏欲睡,李管事舉著畫本,將一些神話坊間故事說的惟妙惟肖,把大兒吸引的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著他。 從二樓詩文層下來兩個書生,只見他們邊走邊談,左邊的那個穿著青色儒衫,右邊那個則穿著月白色的綢服,模樣也甚是俊俏,兩人走在一起,頗有學子的溫文爾雅之風,奈何等他們走進,談的話卻未必能登大雅之堂。 “哎哎,聽說你與那賣花女成了?如此你那貌美如花的小未婚妻柔兒怎么辦?” 青衣公子以扇掩唇,聲音卻是不見收斂的,但似乎他身旁的白衣公子并不介意。 “什么成不成的?不過睡了一夜罷了,她那賤民身份能配得上本公子?” “……” 如此不知廉恥的言語不加遮掩的說出來之后,贏得了整個大堂人的注目,可那公子卻是絲毫不介意。 他們來到柜臺前結賬,正好站在容吟霜跟前,容吟霜壓下心中對他的厭惡,在一旁狀似無意的說道: “公子還是快回去吧,您府上來事了?!?/br> 白衣公子瞥了一眼容吟霜,眸中閃過一絲驚艷,故作倜儻的走到容吟霜跟前,說道: “喲,好個標志的小娘子,你剛才是在跟本公子說話?” 容吟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還沒開口,就見茶樓外跑進來兩個神色慌張的家丁,氣喘吁吁的對那白衣浪蕩公子說道: “公子不好了,徐家來人鬧來了,說是他們家閨女今早吊死在了梁上,那個花農如今帶著好些人,正要入府拿公子去見官呢?!?/br> 白衣公子臉色驟變,也來不及與他的同伴告辭,這才把扇子往衣領后一插,跟著家丁后頭,走出了茶樓,翻身上了馬,策馬而去。 那青衫公子和寶叔看的目瞪口呆,寶叔連算盤都忘記打了,問容吟霜道: “掌柜的,您怎么知道他家出事了?” 容吟霜抿唇一笑,走到門邊看著那白衣公子離去的背影。 不是她怎么知道,那么大個臉色慘白的姑娘坐在那公子肩上,她就是想裝作看不到也很難啊。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還有一更估計要到晚上很晚了。。。。大家可以先睡,明早起來就能看了。。。 ☆、第33章 衣冠禽獸 與那浪蕩公子同行的青衫公子打聽之后才知道,原來那浪蕩公子名為康寧遠,乃富賈康家的嫡長子。 京城之中的富賈之家,以梅家為首,其次便是康、史兩家,雖說這三家在生意上毫無交集來往,但各家財富與人脈卻是想通的,曾經她也聽相公提起過康家,他說康家之主是個有能力的,只可惜后繼有些不濟。 今日看來,那后繼豈止是不濟,簡直可以用紈绔來形容。 那騎坐在他肩頭的女子想必就是他口中說的那個被玩、弄的賣花女,所以才怨氣不散,騎在他的肩頭。 “掌柜的,這種人您以后見著可得千萬避開了走,不是好人?!?/br> 青衫公子走了之后,寶叔就對容吟霜提醒道。 容吟霜僅是笑笑,也沒有作答,斂目想了想之后,就跟大兒幺兒囑咐了幾句不許淘氣的話,自己便出去了。 出門之后,容吟霜便一路打聽著,康家所在的街道,老遠就看見一群鄉野之人扛著鋤頭或釘耙,四個人抬著一口薄棺,堵在街道中央,跟康府的家丁對峙,不需要靠的太近,就能聽見那些人的說話聲,無非就是讓康家交出康寧遠,要他抵命。 康家自然不肯,就將府里所有的人全都堵到門前,生怕這些鄉野村夫不管不顧起來闖入了府,驚擾了主人家的安寧。 容吟霜在街道斜對面的一個小茶攤兒上坐了下來,要了一壺茶,一盤子瓜子花生的拼盤,就看起了戲。 康寧遠早就從她的茶樓出來,此刻應該已經從康府后門回到了府內,門外頭這么多人在鬧,就算是康家有理,他們也該出來解決,不會由著這些人一直鬧下去的。 果然,過了沒多久,康府的大門就從里面被打開了,大老爺康安一身氣度走了出來,身后跟著陰沉不語的康寧遠,還有一些看似是家里長輩的人。 容吟霜借著這個機會,將康寧遠肩上那個女子打量了幾圈,只覺長得確實很秀美,屬于那種清麗的小家碧玉,難怪會被康寧遠這個紈绔少爺看上。 康安畢竟是生意場上走過的人,大風大浪的見過不少,不過幾句話就讓那些群情激奮的村民們靜了下來。 接下來的說辭,無非就是康家的推脫之詞,說康公子是如何如何知書達理,自小由哪位哪位名師教導,絕不會做出什么有違家訓之事云云。 可畢竟花農的女兒就這樣沒了,當然不可能就因為康安幾句話就打道回府,善罷甘休,最起碼要討個說法。 原本場面還能控制,畢竟有康安在前頭撐著,可是,那些村民的說辭越發激動,越發不堪,讓一直躲在他父親身后的康寧遠忍不住站了出來,指著那些村民說了幾句死去女孩兒的不是,卻更加讓村民們憤怒了。 花農帶頭讓村里的漢子們動手去擒康寧遠,康家當然不會讓他們如愿,兩幫人就在大街上糾纏扭打了起來,那幾個抬著棺材的村民見自己人都吃了虧,只好把棺木放在一邊,也加入了扭打陣型,一時混亂不堪。 茶攤兒老板似乎見怪不怪的嘆了口氣,說道: “哼,再怎么鬧又能怎么樣呢?康家沾著官親,害死個把人他們根本沒放在眼里,還不如不鬧,到最后,人財兩空,自己說不定還會被抓進牢里關幾天,唉?!?/br> 容吟霜剝著瓜子,看了一眼茶攤兒老板,沒有說話。 誠然村民們毫無準備就抬著棺材來康府門前鬧是倉促莽撞的,因為實力懸殊太大,他們很可能最后連康寧遠的小手指都沒碰到,就反被以擾亂街道秩序為由拉進監牢里問罪了,一圈審訊用刑下來,不死也去了半條命,再出來之后,那些害人的富貴人家依舊過著日子,他們卻是一身的傷,還無處說理去。 有的時候,世事就是這樣不公。 村民不過二十來人,康府的家丁少說也有五六十人,村民們自是敵不過的,沒多久就敗下陣來,被康府的家丁們用棍子攆著,轟出了街道。 村民們都受了些輕傷,花農被打的滿臉是血,看著鄉里鄉親因為他被揍得模樣,花農也是無可奈何,加上唯一的女兒今早剛剛離去,他就是鐵打的漢子也是撐不住了,蹲在露面,埋頭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著他死去閨女的名字——翠兒,翠兒,你怎么就忍心丟下爹爹一個人哇……翠兒啊,我的翠兒啊,我的兒啊,你死的好冤啊…… 容吟霜看到這里,不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就算是出身寒微,也是爹娘一口一口喂大的,突然死去,怎能不叫白發父母摧斷肝腸,人間慘劇啊。 容吟霜走到翠兒父親身前站定,對他說道: “大叔,別再哭了,還是趕緊回去讓翠兒入土為安吧?!?/br> 翠兒父親抬起那張蒼老的臉,強忍住淚水,對她問道: “你是……” 容吟霜說道:“我是翠兒的朋友,她答應今天給我店里送花去的,沒想到卻再也沒有機會見她了?!?/br> 提起女兒,翠父又傷心了起來,抬起袖子捂著眼睛,臉上的血也被他的淚水沖的混成一片,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主意自己此刻的形象了。 “都是那個衣冠禽獸害的。也怪我,我昨晚就不該出去喝酒,讓那個畜生闖了家門,糟蹋了翠兒啊?!?/br> 容吟霜蹙眉問道:“翠兒她被……糟蹋的?” 她還以為是翠兒錯付了感情,讓康寧遠給騙去了身子,沒想到竟還有內情。 “是啊。昨晚我們村王二家辦喜事,全村的老少爺們兒全都去喝喜酒了,哪會想到康家那個小畜生竟不知從哪里弄些迷藥,把翠兒迷暈之后,做出那喪盡天良的事?!币粋€鼻子發青的漢子一邊擦鼻血,一邊湊過來說道。 剛說完,另一個就補充起來。 “翠兒是個多好的姑娘,我們都是看著她長大的,向來注重名聲,平日里端莊的很,發生了這種事,她自然想不開,早上趁著她爹去煮早飯的時候,就吊死在了自家梁上??蓱z吶。這不,鄉里鄉親都覺得可惜,覺得不服氣,這才來康家鬧的?!?/br> 說完這些,村民們就又七嘴八舌的開始討論起來,有幾個說是直接去告官,把棺材再抬到衙門門口去,又有人提出擔心,說康家有的是錢,只怕他們還沒告到康寧遠,自己就被關起來了。 種種吵鬧聲中,翠父站出來,傷心欲絕的說道: “還是先讓翠兒入土為安吧,別再折騰孩子了?!?/br> “……” 有了翠父的叮囑,眾村民才停止了七嘴八舌,蔫兒蔫兒的抬起了棺木,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容吟霜看著翠父邊走邊抽泣的背影,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追了上去,對翠父說道: “大叔,我認識幾個做法事的,說是要讓死者在下面走的順暢些,需要親屬的毛發引路,你給我一些你的發絲兒,我讓那幾個人去給翠兒做場法事,我也算對翠兒盡一盡心意,好歹相識一場?!?/br> 翠父感激的對容吟霜彎了彎腰,忍住淚水,從頭上生生拔下了好幾根頭發交給了容吟霜,容吟霜用自己的帕子包好了之后,就放入了袖口,這才看著村民們漸行漸遠。 又回頭看了一眼戒備森嚴的康府,容吟霜心中便有了計較。 若只是負心薄幸,她倒沒法出手,畢竟是兒女心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但若是下藥謀害,有意糟蹋,她就絕不能姑息,天道輪回,總要有個說法才是。 將翠父的頭發帶回了道觀,容吟霜立刻將小方桌搬到了院中,插上香燭,擺好祭臺,點燃了三柱清香,將黃紙點燃,捏著走四方位,口中念叨引魂咒法,最后黃紙被燒的所剩無幾,但火苗卻是絲毫不減,容吟霜將之推入祭臺前的空碗之中,火苗在碗中高竄而起,容吟霜將袖中的帕子拿出,取了翠父的頭發便拋入火中,說道: “生人引魂,聽我號令!有形無形,虛實不定,無形有形,康泰不寧。增!” 容吟霜一邊念叨著,一邊將翠父頭發拋入火中。那一瞬間的火苗竄的比容吟霜還要高出好幾頭,興旺燃燒了好一會兒之后,才緩緩的回縮而下,火苗顏色由橙紅漸漸的轉淡,最終消失不見。 做完這些之后,容吟霜才睜開了雙眼,看著碗底空空如也,便知做法成功,她相信,就算村民們告不了康寧遠,她也有法子讓他這幾日坐立難安,食不下咽,寢不安枕。 翠兒乃是剛死不久的新魂,雖有執念怨氣,卻仍未開蒙,頭七過后興許才會有感萬物,而在那之前,容吟霜也不想讓康寧遠好過,于是就給翠兒的魂魄使了一點增重咒,既然翠兒坐在他肩上,那么她就讓康寧遠一天到晚的扛著她,就像是扛著幾袋沙包,不能抬頭,不能推卸,只能日復一日的煎熬。 然后等到頭七過后,翠兒的冤魂開蒙,再讓她來決定要怎么處理這個衣冠禽獸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我去碎覺啦,大家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