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滿眼是赤紅的血絲，對比那蒼白得如同死人的膚色，更顯得眼睛可怕。

    愛麗絲眼睛只是瞪圓了一瞬，下一秒，變成銳利的一字型，她緊抿著嘴巴，毫不猶豫地上前，伸手摸上了奧德里奇的臉。

    奧德里奇比她高一個頭，她需要墊著腳尖去觸碰，她也以為自己會一直墊著腳尖，可是沒等幾秒，奧德里奇彎下了腰，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

    他的紅眼離她更近了，可是不再可怕了，因為，一個在流著眼淚的獸類一樣的紅眼有什么可怕的。

    愛麗絲只是踟躕了一瞬，干脆利落地動起了手。

    奧德里奇的易容妝容是有涂抹一些粘性牢固的東西上去的，她的手邊并沒有什么什么幫助軟化那部分粘性的物品，她也忘記了，所以狠狠撕下一處，露出里面被撕紅的皮膚時，愛麗絲愣住了。

    奧德里奇卻眼睛眨也不眨，動作也毫不避開。他像個巨大的石雕，只是平靜地凝視著她。

    愛麗絲抿了抿嘴巴，轉身想去找軟化的東西，不過想起自己沒有，于是問奧德里奇：“你的卸妝的用品在哪里？”

    奧德里奇低頭望著愛麗絲純潔的藍色明眸，仿佛已經在她那兩片又大又圓的眼眸之海里游了許久，終于溺亡了：“就這樣撕吧，不疼，看著嚇人而已?！?/br>
    他放棄掙扎了。

    的確，也沒有什么好掙扎的，他本來就什么都沒有，一切都是使用各種手段偷來的。

    他黑壓壓的情緒在身體里不斷堆積，漸漸升騰到他的眼眸中，有那么一秒，愛麗絲覺得他崩潰到平靜的樣子有點可怕。

    不過，她并不怕他，曾經那么深的相處，她很清楚也確信他是一個紙老虎。

    “那我撕了?！彼敛煌榈卣f，最后一次征求奧德里奇的意見。

    奧德里奇閉上了眼睛，露出他那又濃密又纖長的睫毛。

    他的面容更加柔和溫順了，但臉色也白到有點發青了。

    愛麗絲毫不猶豫地開始動手，有點難撕，但這不是問題，問題是，撕到第三部 分小塊偽裝的時候，她在奧德里奇的臉色留下了撕開皮膚的痕跡，露出了里面紅腫到滲出血絲的里層皮膚。她看了都覺得痛，可是奧德里奇只是身體顫抖了下，就恢復了平靜，他還是閉著眼睛，嘴角下垂著，等著她撕。

    愛麗絲沉默了十幾秒，開口說道：“你把卸妝的東西給我，你不怕毀容嗎？”

    奧德里奇睜開雙眼，直起身子，顯露比愛麗絲更高更大的體型，可是他說的話語卻是那樣的脆弱：“我只是不想……”他慘笑了下，說道，“只是拿卸妝用品的時間太長，我不想還要受那么久的折磨，你既然想看，我只能求你快點看?！?/br>
    愛麗絲之前撕的動作過于用力，現在奧德里奇臉上那撕開的皮膚滲出的血越來越多了。

    她別過頭，不再看，心一硬，順從內心冷笑道：“得了，別在我的面前裝可憐了，明明是你騙我，還騙我那么久，很好玩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他不好解釋，只能艱難地辯解，但也知道沒什么好辯解的，放棄了說，只垂眸看著地面上愛麗絲的影子。

    那個影子看不出愛麗絲的表情，又很靠近他的影子，他看著看著，越是羨慕自己的影子。

    愛麗絲的話還沒有停止，她依舊對他說道：“沒有這個意思也差不多，我問你，你是不是奧德里奇·坎貝爾？”

    身為公主的她，直呼奧德里奇的名姓，那聲音如同鼓槌，一聲又一聲重重地打在了奧德里奇的心頭。

    奧德里奇忍住了身體巨大的不適，他張開干澀的唇瓣，咬牙用力地說道：“是?！?/br>
    好了。

    一切終于都搞砸了。

    一切也都終于結束了。

    他伸出無力的雙手，咬牙使盡全身的力氣，開始對著自己臉上已經受傷的皮膚的附近撕開偽裝。

    愛麗絲愣了愣，看著他麻木把自己的傷口又擴大了兩倍，才皺著眉頭開口叫停：“你在干什么？”

    “……你不看我的臉了嗎？”他沉默許久，說道。

    “已經完全確定了你是誰，我為什么要看？”愛麗絲恢復了冷漠。

    奧德里奇明顯動作有點遲鈍，停了片刻才像終于理解了愛麗絲的意思一樣，放下了他的雙手。

    “的確，”他說完無聲地笑了笑，眼睛還是毫無神采，如同失去了所有感興趣的事情，“也是，沒有必要了?！?/br>
    他轉過身，然而很快又轉過頭，深深地望著愛麗絲說道：“我之前很慶幸有這張新裝扮，因為這讓我能靠近你了，可是現在很后悔，我后悔我又讓你不高興了，更后悔原來失敗的時候，我連在你面前露出最真實自己的資格都沒有?！?/br>
    他臉上的血還在流，在下巴處匯聚成血滴，一滴一滴流到他淺色的衣服里，水滴越來越多，但血跡的顏色漸漸減淡，愛麗絲看得清楚，是因為他的眼眶里的液體終于忍耐不住，一股腦地涌出了。

    愛麗絲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憋了又憋，終于忍耐不了說道：“你哭什么哭，我還更委屈呢！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哪怕我不想受到影響，可是我還是受到了影響？你以為我罵了你，發xiele一大堆之后就能傷口痊愈嗎？你別在我面前來這套，我不吃！”

    她對著奧德里奇還是滿是敵意和不滿，所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