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垂眸,面前的人兒正仰臉看著自己,白嫩的臉上還有些顏色淺淡的疙瘩,但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了。 “吃過藥了?”面色無波,配上他低沉的聲音,極具男人味兒。 點點頭,秦箏抬手摸了摸脖子,“那藥很有效,看我的紅疙瘩都消的差不多了?!?/br> 視線于她白皙的脖頸間滑過,云戰點點頭,“好了很多?!焙蟀胍沟臅r候她身上的那些紅疙瘩就開始消退了,他親眼所見。 但秦箏并不知,而且,在云戰無波的臉上也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來。 “咱們回去騎馬?可是我不會?!碧置嗣R兒的毛,真的很順很滑,這馬兒被伺候的真好。 “你我共乘一騎?!痹茟鸬桓嬷?,其實就算她會騎馬,也是不會讓她騎的,因為她肯定會落后。 “也成,有勞大元帥了?!秉c點頭,秦箏倒是也樂得。盡管心里明白,坐他駕馭的馬,肯定不會很舒服。 顧尚文很快出來,隊伍啟程。 秦箏被云戰單手攔腰扔到馬背上,她一把抓住馬鬃毛,縱觀整個隊伍,她的樣子最狼狽。 顧尚文這不會武功的都能很好的騎馬,一瞧見秦箏那慌亂的樣子,他不禁笑,總算有他擅長而秦箏不擅長的了。 策馬狂奔,迎面的風就像被扇巴掌似的,一掌接著一掌,秦箏都沒法呼吸了。 扭頭,將臉埋進云戰的懷里,這是個絕佳的方法。 迎著風,云戰的五官看起來更為剛硬,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懷里的人兒,他臉龐的線條柔和了些。 抬起一只手臂,摟住了懷里的人兒,秦箏也反手抱住他的腰,馬兒顛簸,此時卻是極穩。 “云戰,你真結實?!杯h在他腰后的手不老實,試圖捏他的rou,但根本捏不起來,緊繃繃的。 她聲音不大,但云戰也聽得清楚。 “不許亂摸?!彼哪笃?,在他看來那就是摸。 “切,誰摸你了,我就試試你的rou有多硬?!狈籽蹆旱暮?,她的聲音隨風向后飄。 “有多硬?”駕馬狂奔,云戰的視線一直在前方,搭她的話茬兒,似乎也只是在敷衍。 “像石頭一樣?!毖瞿槾蠛?,她幾乎破音了的喊叫惹得云戰微微蹙眉。 “小聲說話我也聽得到?!贝鬼此谎?,這人兒趴在他懷里仰臉看著自己,可愛又可憐兮兮。 笑瞇瞇,秦箏又小聲道:“真的么?”這聲音,和蚊子無異。 云戰無可奈何,這女人太調皮! 回天陽關,抄近路還是很快的,只是這路不太好,數次都是從僅僅一米多寬的山道上穿過,一側是光禿禿的石壁,一側是很深的深淵。 秦箏抱著云戰的腰埋在他懷里不敢看,尤其她此時還側身坐著,只要稍稍向前挪一下,她就會從馬背上滑下去掉進深淵里。 但其他人皆面不改色,包括沒有武功的顧尚文,這條路,他們經常走。 默念著阿彌陀佛,秦箏不敢睜眼。嗅著云戰身上的味道,好聞的很。 似乎發覺懷里的人在嘟囔著什么,云戰幾不可微的彎了彎唇角。摟著她的手臂微動,懷里的人晃了晃。 秦箏更加死死的摟住他,并在他懷中加以警告,“我要掉下去,也肯定拉著你墊背?!?/br> “你確定能把我也拉下馬?”他穩若磐石,以秦箏的力氣,怕是不成。 “拖不下去你也得把你大腿拖下去?!彼谴蚨ㄖ饕?,一定要拉他下水。 “看來,你對我的大腿還真是情有獨鐘?!彼蓻]忘了她那時說恨不得把他的大腿供起來一天三炷香。 輕叱,秦箏也伸了伸自己的腿兒,不用看,她這腿兒趕不上人家的長。 “就因為沒長出你那么長的腿,所以我嫉妒??!”大長腿啊,嘖嘖,她沒有! “我的身高,若是長了你那么長的腿,成什么樣子了?”云戰不敢想象,恐怕跑都跑不起來。 秦箏忍不住咯咯笑,“大元帥,你真幽默?!倍宜褪钦f搞笑的話也很正經的樣子,就更搞笑了。 山道狹窄而且很長,馬的速度還是很快的,所以沒用上兩刻鐘,這讓人心驚的道路終于被甩到了后面。 屬于天陽關的地勢出現在視野當中,道路蜿蜒向上,溫度也熱了起來。 終于從云戰的懷里掙出來,秦箏遙看遠方,連綿山勢一望無際,而且明顯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氧氣也稀少了些。 馬的速度加快,秦箏抓著云戰的衣服看著遠方,驀地,眼前的景物微微搖晃,隨后她陷入虛幻當中。 栗色的眸子變得空洞,身體也不動。 云戰垂眸看了她一眼,立即了然她怕是又看到什么了。 可她所看的是無邊的遠方,不知出現在她的眼里的到底是什么。 這一次,秦箏陷入虛幻當中的時間比較長,大約差不多三分鐘,她才回神。 身子一晃,她立即重新抱住云戰,剛從虛幻中出來,她腦子有點空。 “又看到什么了?”低聲問她,他放在她后背的手輕拍了兩下。 深吸口氣,秦箏也鮮少的面無表情,“我覺得,我們可能在天陽關也住不了多久了?!?/br> “為什么?”眉峰微蹙,他微冷的模樣很懾人。 “皇城有人要來,咱們,會回皇城去?!蔽髂线€很暖,這個時候皇城可能已經邁入深秋了。 “云贏天的旨意?!北M管他聲線無波,但那旨意二字聽起來諸多諷意。 秦箏點點頭,“應該是。你要帶著我,怕是許多人都想見見大元帥你娶到的這個神經病加殘疾的王妃。哼,成全他們,嚇不死他們?!辈[起眼睛,思及此她就惡意滿滿。 “云贏天的皇后可能生產了,若是連你我都一同回去,應該是生了個皇子。而云贏天要舉行封太子大典,這是件比較重大的事兒?!痹茟鸩聹y,但已*不離十。 秦箏略顯夸張的唏噓,“他還能生兒子哦?我以為他生不出孩子呢?!?/br> 云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也可以去看看,那兒子是不是他親生的?!?/br> 秦箏大笑,仰臉看著他還是很一本正經的臉,“大元帥,你要不要這么毒?!?/br> 云戰不語,放松的下頜卻是能看得出,他心情很不錯。 “不過回皇城啊,我還真不想回去。那個地方我不熟,但是很討厭?!碧崞鸹食?,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身體曾經所遭受過的一切。那些惡毒的人,那些殘忍的事。 “不止你一個?!痹茟鹨嗳?,那個地方,擁有他這輩子最厭惡的回憶。 “沒關系,這回咱們倆一起。兩個人一同討厭,咱們做伴兒?!必Q起兩根手指,白白嫩嫩,卻是很有力量。 云戰注視著前方,幽深的眼眸深不見底,恍若深潭,讓人看不透。剛硬的棱角諸多冷漠,卻隱隱透著幾分柔軟。 當時是怎樣離開天陽關的秦箏不知道,但如今回來了,卻因著地上那些痕跡而猜測到許多。 偌大的校場,那堅硬的石頭地面上,許多暗色的痕跡蜿蜒在其上。那是血干涸的痕跡,盡管過了這么久,但它們還在。 一看到這些,就能想象的到當時的戰爭是多麼的激烈。 血流滿地,死傷無數,當時確實是這般情形。 東齊有接近四百多高手死在這里,而鐵甲軍,也死傷很多。 閉上眼睛,秦箏深深吸口氣,不想猜測當時的場面。 “小姐?!眲傋叩揭坏朗h樓的大廳,小桂的聲音就沖了過來。 秦箏眉眼彎彎一笑,“我回來了?!?/br> “小姐,你把我支走就是因為你知道要被人抓走是不是?以后你可不能這樣了,奴婢雖然不會武功,但我嗓門高啊。我一喊,整個天陽關都能聽到?!边^來抓著秦箏的手,小桂雖是有些夸張,但那淚眼汪汪的樣子卻表明她是真心的。 “成成成,再有下次,我就指著你救我了?!迸呐乃募绨?,秦箏扭頭看了一眼正在聽幾個將軍向他稟報事情的云戰,然后與小桂離開。 許久不見的曹綱看到秦箏完好無損的回來,也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小姐,下次不要這樣了。屬下雖算不得高手,但拼命也會護你周全?!彼f的很認真。 “不需要你拼命,他們比你更拼命。行了,我沒事,你回去吧。給我研究研究一個小型的武器,我能隨身攜帶的?!彼幸话褟牧昴估锬贸鰜淼膭?,但太大。 “好?!庇惺虑榻唤o他,曹綱痛快的點頭離去。 “你呢,去司徒先生那里討些藥膏來,我手上腳上有瘀傷?!痹俳o正眼巴巴瞅著她的小桂安排任務,小桂也趕緊去辦。 回到房間,這房間她可是許久沒住了。自從感覺到自己的災難要來了,她就住在云戰房間的帳篷里?,F今回來了,嘖嘖,還真有親切的感覺。 小桂取回藥膏,秦箏也將自己的身體差不多的擦了一遍,手腕腳踝,后背肋間,或多或少都有傷痕。 “小姐,他們真虐待你了?”東齊怎么對待俘虜,小桂聽到過一些,不禁覺得心驚膽戰。也不知秦箏這一路是怎么挺過來的? “身體虐待倒是沒有,精神虐待有很多,所幸我心理強大?!笔滞竽_踝青青紫紫,后背那些傷痕是和云戰逃命時被林中的樹枝抽打的。 “從小姐你被抓走那天,奴婢就一直做惡夢。夢里都是你被虐待的場面,嚇得奴婢都不敢睡覺了?!苯o秦箏涂藥,她背上的傷顏色淺淡,看起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過那些未消褪的紅疙瘩還在,心知她是又吃了什么東西過敏了。 “我也做惡夢啊,就害怕他們覺得我作用不大了再把我宰了。他們最喜歡給俘虜剝皮,那剝下來的人皮掛了滿樹。你知道么,我逃出來后就在那掛滿人皮的樹上藏了一天,現在想想,我后背都發涼?!倍夷俏兜?,回憶起來她就想嘔吐。 小桂著實被嚇著了,“剝皮?不愧叫他們東狼,真不是人。虧得那時奴婢還說咱們對待俘虜有些殘忍呢,和他們比起來,咱們真是太仁慈了?!碧萘?。 “是啊,咱們還是很人道的。這輩子啊,無論怎么死都別落在他們手里,對大燕人,他們恨之入骨?!边@一遭,秦箏得出這個結論來。 “小姐您說的對,奴婢情愿咬舌自盡?!边B連搖頭,她這輩子也不要見識東齊人的殘忍。 “咬舌自盡?那是不可能的。疼痛會讓人沒辦法用力,最好用的是毒藥。當時我就有毒藥在身上,不過呢,我最后把它送進了別人的嘴里,并把她推進了茅坑里?!毕肫鹪茟鹉菚r所說的話,她改編成自己的講給小桂聽。 “真的么?民間唱戲的都是那么演的?!庇昧σ灰?,血流不止,就死了。 “所以那是演給人看的呀?!睋u搖頭,秦箏十分資深的模樣。 “還是小姐你知道的多,到時您也給奴婢準備一顆毒藥,以防萬一?!毙」鹫f的鏗鏘,大有應用赴死之意。 “成,咱們和曹綱三個人到時人手一顆。自己用不著,沒準兒還可以對付別人?!迸e起手腕讓小桂涂藥,秦箏一邊狠狠道。 回到天陽關,心里徹底放松,秦箏一頭栽倒在床上,不過一會兒就開始犯迷糊。 迷迷糊糊間,忽然好像從窗外傳來一聲鳥啼,很清楚的,好似就在窗邊。 秦箏立即驚醒,忽的坐起身看向窗口,窗戶是關上的。 眸子睜大,秦箏定住幾秒,隨后從床上跳下來奔到窗邊。 將窗戶推開一條縫,看向外面。 黑夜降臨,城嶺上星星點點的火光進入視線,黑夜遼闊,涼風習習,很靜。 順著窗縫靜靜的看了一會兒,什么都沒有,秦箏的心才稍稍放下些。 關上窗子,轉身,入眼的就是她這空蕩的僅有她一個人的房間。 一時間,她覺得有點發慌,那是一種由心底里發出來的慌張,她便是想壓制也壓制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