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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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上的雪逐漸變大。 城墻下的西夏士兵,按照圍繞城池的四個方位來說,西邊的還堅守不退,西南西北兩邊的士兵都開始收拾營帳,聚在一起準備離開了,東邊的西夏兵也在向后退,收緊了之前寬松自由的活動范圍,退到護城河之外二百米外,徘徊不定,在等消息。 棗紅馬很通人性,知道這些天,主人沒來一定是有什么事,又聽喂馬的士兵連聲哀嘆,緊張的都快絕食了?,F在一看主人什么事都沒有,立刻撒著歡的沖過來,伸著舌頭一頓亂舔。 林玄禮跟它親熱了一小會,有點想嘆氣,又忍住了。去旁邊挑選了武器,□□。 二十多斤的□□,約有兩米三的長度。顛了顛,隱約比上輩子在健身房里用的杠鈴桿輕一點,當年拿杠鈴桿試過比劃,三十六斤精鋼大棍耍起來是真累。 其他人或拿大刀、陌刀、安上木棒的樸刀、或拿狼牙棒(長桿)、長桿骨朵。箭囊里塞了二十只箭,身上斜跨弓、腰上掛著刀、手里拿著盾牌。叮了當啷的爬上披著鎧甲的馬背。 林玄禮也上了馬,門卒戰戰兢兢的不知道該不該開城門,吊橋倒是不用,護城河都被填平了。 “西夏人退了嗎?” 城頭上盯著的都頭高聲稟告:“還沒有!” 法曹高聲命令:“把猛火油柜搬到城門口去,一旦西夏人要追擊入城,立刻放火?!?/br> 林玄禮抽空洗了手,拿糖分給跟著自己出城的士兵吃。鼓鼓囊囊的荷包瞬間變空,空空蕩蕩的宮樣刺繡花卉荷包里只??ね踅鹩?,是保母的手藝,她還給唐刀繡了個一模一樣的套。 也不知道郭子儀的唐刀有沒有群體威懾作用……反正這次沒帶著,這玩意上路會被沒收。 疲勞時吃糖能快速補充體力,增強運動表現。 士兵們老臉上滿是迷惑,還是不愛問,因為長官通常不會回答。拿來就吃。 林玄禮姑且安排了一下戰術:“我們出城之后,兩兩并排前行,各自只用對付半邊敵人,直接殺向敵人。就在城南這里穿插廝殺,你們跟緊我?!?/br> 有人問:“殺出去找援軍嗎?” “太遠了,亂軍之中恐怕來不及分辨敵我?!绷中Y頓了頓:“西夏人絕對想不到我們會殺出去,他們現在沒有上馬,可上馬時又很快。城里不擊鼓,出城不喊殺,能悄悄接近多少算多少?!?/br> 士兵們紛紛點頭:“遵令?!?/br> 李教頭呼和著指揮道:“快找繩子來。林郎君,倘若敵人追擊的緊,我們只能關城門抵擋。到時候您到繩子這里來,俺們把你拉上來,保準您毫發無損?!?/br> 林玄禮瞄了一眼士兵們的神色,他們倒是習以為常。呵斥道:“別說泄氣話!” 飽經戰火的城門悄悄打開了一米五寬的一道縫,兩兩一騎悄悄溜達出來了。 林玄禮正要帶頭沖鋒,奈何西夏人反應迅速,有人快速上馬,又有許多人直接站著、蹲著彎弓搭箭,瞄著來人。 林玄禮一瞧這是要萬箭齊發,遠距離的對峙了一會,對面西夏人也沒往前沖,自己這邊雖然士氣更盛但對方實在是數百倍與自己,趁著相聚二百米,命令:“撤!”不拼不拼,擋不住擋不住。二百米距離,沖進敵人陣營中得收多少傷。 士兵們也松了口氣,又原路撤回,重新關門落門閂。 這還有一點尷尬。 林玄禮拾起磨石打磨槍頭:“你們別急。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多出去幾次,下次可以跑進百米之內,再下次更靠近一點。西夏人無心戀戰,正是我們的機會?!?/br>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但是要有價值! 士兵們服從了他的命令。 又出去兩次,西夏人果然懶怠,只是舉著弓恐嚇道:“滾回去,滾回去!” 他們攻打延州城,又在金明寨這里攻城三日,死傷無數,前面的賣命,后面的還得搬運物資。 而且是各軍輪流上前進攻。 越過國界線已經將近十天,攜帶的干糧都已經吃光了,也是人困馬乏,又渴又餓。 也有求功心切的小官鞭打旁邊懶惰的士卒,一躍上馬,直奔這個穿著守將服色的人。 林玄禮俯下身子,左手□□,右手握緊了盾牌:“跟我沖沖!” □□和盾牌都能暫時掛在馬鞍兩側的得勝勾上,摘下斜挎著的弓箭,只是一箭,就把沖過來的對手射落馬下。 現在距離西夏士兵還有五十米,西夏軍疏忽大意,席地而坐,扎營的地方沒設埋伏,沒挖壕溝,沒擱拒馬。 在他盡力向前沖的時候,西夏士兵才知道這次是真的??! 駿馬疾馳如飛,在撒歡的小紅帶領下,直接殺入敵人陣營中。 一旦闖入敵人大營就不怕□□了,對方也不敢用。 這一隊四十八名大宋士兵緊緊的跟著領頭的少年,揮舞手里的長柄武器,或劈或砸或刺,沒有片刻停歇。 林玄禮把這把二十多斤的鐵槍使得還算順手,橫掃能叫人骨斷筋折,抖大槍一樣的往前刺,刺中對方就能把人捅下去,在力竭之前絕對沒有人能靠近:[我們真的很像貪吃蛇!] [感謝當年玩游戲和打擂臺的經驗,動態視覺還真跟得上。] 安排的很好,一隊人不急著往前沖,咬緊前面人的背影,又近乎兩兩相靠,只用面對一側的敵人。但最末尾的兩個人遭遇攻擊最多,沒有人護住他們的后背。 剎那間就殺了幾十個西夏兵,尸體倒了一地。 西夏兵有馬的趕緊上馬,放馬去吃草的人只能任由屠戮。 倒是血rou橫飛的戰爭機器。 有冷箭襲來,全靠身上的鎧甲和躲閃,盾牌沒什么用處。 宋軍對馬戰果然沒有步戰經驗豐富,西夏人也上馬后,支應著就有些困難,整形險些被打散。 但加快速度之后反而好了。 西夏人的馬在有馬沖過來的時候會躲。 正在這里沖殺,突然發現遠處還有一只宋軍在和西夏軍鏖戰。 而且還很強! 這南邊西夏軍甚至有要敗退的陣勢。 林玄禮本來在一邊殺人一邊沖破敵人的整形,叫他們內部混亂,沒想到友軍這么強,不愧是我六哥治理下的軍隊。 “沖出去! 別被西夏軍裹挾著撤退了。 很快南面的西夏軍都跑光了。 援軍把這一小撮人團團圍住。 林玄禮瞇著眼睛,捏緊了□□:“這是什么意思?你們想搶功?” “大軍之前不得無禮!”一名將官大喝。 林玄禮仔細一看,越過這幾千人的先鋒部隊,后面旌旗招展‘宋’‘大宋經略安撫使章’‘德順軍’‘杏黃旗’‘五方旗’在寒風和冬雪中獵獵飄蕩。 一個胡子微微花白,位高權重的中老年人催馬上前,厲聲喝問:“郡王在何處?可曾安好?你是誰?”遠看看這人臉上臟兮兮,以為是都監,近看才發現不對勁,雖然穿了都監的紅斗篷,帶了他的頭盔,卻是個年輕人。 一個骯臟狼狽,飛揚跋扈,氣勢如雄的年輕人。 劍眉下一雙星眸,殺氣騰騰,赫赫生輝。 手上有凍瘡,一身血污,鎧甲上也有破損。坐下棗紅彪驃馬,果然神駿。 林玄禮看他穿的鎧甲和罩袍都不奢華,卻也有種令人折服的氣勢。 揚起臉來,齜牙一笑,高聲道:“遂寧郡王就在此處??!” 兩天沒顧上刷牙洗臉,但應該還挺白。 章楶驚的瞪大眼睛:“你?趙佶???恕老夫甲胄在身不能施禮?!?/br> 按照京城的描述,應該是個大胖小子,但想想也是,離開京城半年,風餐露宿,又在軍營里廝混,早就聽種建中說他瘦了。 不用再確認身份,除了郡王沒人敢在這種局面下出城迎敵,也除了郡王之外,沒有人敢搶都監的衣服。官家養的他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怕將來反成禍患。 林玄禮催馬上前,興奮的追問:“相公竟然分兵三處來救我!秦鳳路的兵夠分兵三路嗎?相公來的正好,我親自cao炮炸死了西夏主帥,打過去,我帶你認尸?!?/br> 章楶原計劃是直接叫人把郡王拿下,現在看他一副血染戰袍的樣子,披風破破爛爛,馬屁股上有鎧甲還種了兩箭,馬鞍上中了一箭,郡王護著大腿的戰裙上被砍破了半片。 一看就拿不下,隨機應變:“郡王一番辛勞,為官家開疆擴土之志,不計自身生死,令人動容,郡王孝悌美名天下皆知,今日一見果然不虛。請進城修整,稍進飲食,城外這些人,交由老夫親自帶兵料理。炸死西夏主帥,在敵營中殺了個七進七出的事跡,絕不敢有人貪墨?!?/br> 把話堵死,一個手勢,就分出一小只軍隊,簇擁著郡王回城去了。 早就有步卒牽住了他們的馬匹。 林玄禮也不能對宋軍動手,只好頻頻回頭:“我帶出來四十八個士兵,看看有死傷的給我帶回去??!” 有點煩躁,經略相公一來,又要被管制了。 在心里哼唧:[老相公帶帶我,我要去打仗~老相公帶帶我,我要上戰場~] 護送他回去的校尉還在目瞪口呆,知道郡王陷落在金明寨中,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暗暗的差數,郡王還帶回去四十一個士兵,一回頭,后面還有負傷追趕的兩個人??磥碇凰懒宋鍌€??! 士兵們進了城才反應過來:“您……真是郡王??” “我的天爺爺,祖宗啊,光宗耀祖啊?!?/br> “嘎?” “副都頭,是被流放到這兒嗎……” “褚骨頭死的時候,他心里也是甜的?!?/br> “死也值了?!?/br> “郡王……怎么回來到這破地方?” 負傷才趕上來的兩個人:“什么事?怎么被援軍趕回城了?” 雖然不算簞食壺漿,確實有些百姓拿著酒和水在城門口迎著他們。 林玄禮灌了一大碗水:“嗝兒~章經略親自帶兵前來。兵分三路圍攻西夏軍…金明寨保住了??!!”他頓了頓,忽然大吼了這么一聲。 滿城人都歡呼起來,由近及遠,死里求生的歡呼。 林玄禮仍有些意猶未盡,因為城下士兵撤的很遠,直接策馬順著臺階上了城墻,也不跑馬,在城墻上讓馬兒小跑過去,到了西城墻。 都監暈的不能移動,也得到了消息,千里眼一直在城墻上眺望,看見什么就告訴傳令兵,傳令兵再跑去稟告都監。 西夏軍的帥旗依然矗立,遠眺陣型變化,他們似乎做好了三面御敵的準備! 這可不成。 火箭還在,床弩還在。 “剛才沒炸了他們的帥旗,再來一次!” 林玄禮搓了搓手,又揉了揉臉,雪花紛紛落下,有點亂花漸欲迷人眼:“把這幾個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