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掙扎著打開車門，結果雙腳剛觸到地上就驀地一軟。接近六個小時不吃不喝，許茉又哪來的力氣。剛才從山下下來，一路都是葉衍南背著她的。而現在，她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身體。

    腳上發軟，身體就下意識地往下傾。泥濘的路面近在咫尺，當許茉以為自己會重重地摔下去的時候，葉衍南猛地沖過來抱住了她。

    葉衍南的表情冷靜，臉上還帶著些不悅的情緒，難以捕捉。他說：“許茉，現在你不該出來的?！闭f完，他就抬手想將她抱回車上。

    “葉衍南，不要?！痹S茉躲開了葉衍南的手，淺淡的眉毛皺地緊緊的，語氣中帶著點哀求補充道：“葉衍南，不要為難周錦程。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自己走丟的，不是他?！币驗闆]有力氣，許茉的聲音有些虛弱。

    “許茉，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為他解釋嗎？”葉衍南聲線沉穩：“我早就說過，他放棄過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許茉，你難道還對他執迷不悟嗎？”

    “不是！”許茉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知道葉衍南是誤會了，誤會她還愛著周錦程了。如果說，在答應周錦程的求婚之前，許茉還抱著要離開葉衍南的想法的話。那么今天的事情，讓她全盤推翻了所有。

    因為，她已經徹徹底底地發現，她是離不開葉衍南的。她愛他，比她想象地更要愛上幾分。她會在迷路的時候想到他，她會在怕黑的時候想到他。而今天的事，給了她所有的理由，要回到他的身邊。

    她比她想象中的更要依賴他，也更要……愛他。

    許茉回過頭，想要跟葉衍南解釋。只是她剛一開口，就被葉衍南無情地塞回車廂里。葉衍南臉上的表情，無疑地暴露了此刻的他是憤怒的。

    葉衍南回過頭去的時候，周錦程已經站了起來。他看著葉衍南，也不知是出于如何的目的，憋出了一句：“抱歉?！?/br>
    葉衍南眼中怒火未消，他倏地一把攥起了周錦程的領子，牢牢攥住。周錦程自知理虧，身為許茉的未婚夫，卻沒能保護好許茉?，F下，無論是誰的斥責，他都能夠心甘情愿地接受。

    平整的領子微蜷起，能看出攥著他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修長的指節沾到了領子上的泥土，侵入指甲中瞬間變成灰黑的顏色。

    葉衍南瞥了周錦程一眼，從鼻腔中發出的聲音，像是世界上最不屑的諷刺：“周錦程，你不是一向自詡很懂許茉的嗎？現在……怎么會讓她一個人了呢？”

    周錦程默然。

    “我以為把她交給你，可以讓你給她，她想要的安全感，然后呢？”

    “周錦程你還是和十年前一樣膽小懦弱。你要記住，有些東西是你永遠都爭不來的。而我葉衍南，也永遠不會放手?！?/br>
    說罷，葉衍南松開了他的衣領，頭也不回地往車上走去。

    發動機轟鳴，徑直掠過周錦程的身邊往外開去。臨走前，周錦程看見許茉趴在窗戶前看他，那樣的表情，擔憂而無助，一如那年他在火車站拋下她的時候。其實，那年分開的時候，他是知道她在那輛車里的，他也瞥見了她巴在窗戶上哭喊著他的樣子。只可惜最后，千種情緒都被他最終選擇了無視。

    他還記得，那年許茉十七歲。他們相約私奔，她坐在火車站大廳里淺眠，他走去售票窗口買票。等他買完票，滿心歡喜地回到她身邊的時候，卻看見她被另外一個男人抱著。

    那個男人看許茉的眼神溫柔而寵溺，周錦程知道那樣的表情代表著什么，因為他對許茉也同樣有過。她靠在他的肩上，睡得安靜。那樣的場面……似乎周錦程是不該打擾的。

    那人大概是意識到了他的注視，小心翼翼地從身上脫了件外套下來，披在了許茉的身上。臨走時，還不忘溫柔地替許茉撩走黏在唇上的頭發絲。而那樣的動作，是周錦程從來不敢做的。

    那人高了他半個頭，他走到他身邊，禮貌性地伸出手：“周錦程是吧？你好，我是葉衍南?！痹谝粋€人的名字后加疑問的口氣，是表達輕蔑的最佳方式。

    葉家是s市首富，而葉衍南這個繼承人的名字，也足夠如雷貫耳。

    “我是?！?/br>
    “你想帶許茉離開s市？換言之，你們是要私奔，是嗎？”他挑眉淺笑，問的一派優雅。

    周錦程也不知哪來的膽量，居然堂而皇之地說出了心里的話：“是的。我愛小茉，我要給她幸福，帶她離開s市?！闭f話間，周錦程昂首挺胸，一副不畏艱難的模樣。

    只是這樣的表現，看在葉衍南眼里卻全都是天真無知。

    葉衍南的眼窩很深，笑起來深邃而沉穩。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周錦程，問他：“你能給的了許茉什么？所謂的幸福？”

    “是的，我們在一起會很幸福。以后離開這里，我會給她更多的幸福?！敝苠\程說的理直氣壯，只是少了點底氣。

    因為幸福這個詞，是對于愛情最為空洞的定義。

    葉衍南忽地笑了：“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貧賤夫妻百事哀?！?/br>
    “我……”周錦程想說什么，卻無法開口。他怔了怔，眼神不再堅定，變得有些虛浮。家境，始終是他最無法啟齒的弱點。

    葉衍南顯然看出了他的游移，臉上的笑容逐漸凍結。他盯著他，目光灼灼，一字一頓。

    “對不起，我看不了她受苦?！?/br>
    周錦程緊握著的拳頭，一點點地松開。他忽然覺得，葉衍南說的很對，跟著他，許茉注定是要受苦的。

    “我不想賭這一種可能性，我也不可能舍得讓她跟著你受罪。因為，我會心疼?！?/br>
    葉衍南說話的時候，沉黑的曈眸里透著無比的堅定，當心疼二字從他的口中吐出的時候，周錦程下意識地看著他。他從沒有想過這一種可能——有一個比他優秀百倍的人，要搶走他的小茉。

    因為他知道，這種可能一旦發生，他就一定會節節敗退。

    葉衍南說：“我會帶她走，從此之后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我會安排你轉學，離開你原來的城市。你可以去讀最好的學校，用最優渥的資源。只是，不要讓她再找到你?！?/br>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你足夠強大，足夠優秀，足夠給她她所想要的一切。那么歡迎你，回來搶她?！?/br>
    葉衍南當時的話，當時的語氣，終其一生周錦程都不會忘記。每一個字眼都是重重地敲擊在他的心上，那時候的他，確實是天真到沒有能力跟他搶她。只是現在，他功成名就之后，卻依然沒有這個能力。

    因為相比葉衍南而言，他永遠是個懦弱者。

    懦弱地答應了葉衍南所有的條件，心安理得地接受葉衍南的所有饋贈。其實，周錦程一直知道，自己很自私，自私地利用了許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他所有的成就，也不過是葉衍南施舍的，更談何跟他搶許茉……

    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輸家。而他的愛，也一直是有所保留的。

    作者有話要說：_(:3ゝ∠)_我表示這是我寫這個文最愛的一章啊

    好了，大家可以扔磚頭，罵女主賤罵男主渣了……

    下一章是明天下午4點更新，因為可能帶一點小rou湯什么的?！鷂→其實連rou渣都算不上。

    但是我還是希望大家能早點來看啊，不然我不確定是不是到了6點就會鎖掉了。

    其實最重要的一句話是，千萬別抱太大希望，那真的是rou渣中的渣渣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橙黃色的燈光溫馨而浪漫,是最適合許茉眼睛的光線。

    許茉剛從浴室里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葉衍南走進了房間里。他手上端著一碗粥，清湯寡水的,依稀能看見底下的米粒。

    她心里一暖。

    “等下把這碗粥喝了再睡吧?！比~衍南把粥放在床頭柜上，不知從哪里變出了個勺子,優雅地放進碗里。

    “謝謝?！币驗殚L久沒有進食的緣故，許茉剛才吃下的東西，全都因為反胃而吐了出來?，F在葉衍南端來的粥,顯然是為了她所準備的。

    她走到床邊，舀了幾口往嘴里送，一邊還問他：“染染睡了嗎？”

    “嗯,她現在比以前懂事多了，我不在身邊也可以一個人睡著了?！?/br>
    “是這樣啊?！痹S茉的笑容有些僵硬,說起染染的時候，她總是滿心的愧疚。

    “要去看看她嗎？”

    許茉朝他笑笑：“不用了，她跟我一樣睡覺沒有安全感。到時候一開門就醒了，又要鬧得你一晚上不能睡了?！?/br>
    說到這里，葉衍南也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是啊，染染跟你一樣，只要一有動靜就睡不著。以前我出差回來的時候，也總是一開門就把你給鬧醒了?！?/br>
    “都怪你回來的時候總是不定，有時候是大半夜，有時候是大清早?！彼洗轿⑧?，看起來有些賭氣。

    這次，葉衍南溫柔地笑了笑，沒再說話。他沒有告訴許茉，每次不得已要出差的時候，他總是會在處理完事務的第一時間訂回s市的機票，回到她的身邊。

    因為，他的小瞎子一個人，他會不放心。

    許茉捧著粥蜷進了被窩，葉衍南就拿了個枕頭給她墊在身后。她靠在床板上安靜地把粥喝完，然后順理成章地重新放回床頭柜上，偏偏她又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剛把碗放好，手背就一不小心地狠狠砸在了床頭燈上。

    砰地一聲，悶悶地響。

    “疼不疼？”葉衍南握住了她的手，看起來有些心疼的緊張。

    兩手交疊，從另一個身體里傳達而來的溫度，透過手掌，直達許茉的心底，她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皼]事，我自己揉揉就好了?！彼脑骋怦R地抽開他的手。

    她抽回手的瞬間，她聽見葉衍南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握緊了拳頭，眉毛皺的很緊，像是在忍受著劇痛似得。

    許茉這才注意到他的手像是受傷了，她也顧不上什么，就直接探出身子去握他的手。她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打開他的手指，這才發現他的掌心里已經紅腫了一大塊，好幾處都磨破了皮，很明顯地是勒痕。

    許茉剛想問他怎么弄的，結果聯想到今天的事情，她又木訥地把那句問話吞進了嘴里：“干嘛那么急，明知道我在里面，等別人來開鎖就好了，犯得著自己用蠻力去拉開鎖扣嗎？弄成現在這樣你就高興了？”

    “你怕黑，沒有安全感，在里面待得時間越長就越容易出問題?！比~衍南垂下頭，說：“許茉，我很膽小，我怕你出事?！?/br>
    葉衍南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只是聽在許茉耳朵里，就像是掀起了軒然大波。他說他膽小，因為她。不知為何，許茉突然覺得心疼，疼到幾近顫抖。

    在她所有的認知里，葉衍南應該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只是這一刻，他說他膽小的時候，她是真的心疼了。因為，他膽怯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自己。

    眼眶里熱熱的，有些發酸。許茉強忍著這樣的感覺，吸了吸鼻子，說：“我去給你拿點藥給你涂上，不然明天要發炎了?！?/br>
    說罷，她像是逃避一樣地跑到書桌旁。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葉衍南房間里的藥箱，應該是放在第二個抽屜里的。只是，這是她的習慣，她不知道他是否還保留著。

    打開第二個抽屜，果然見到了藥箱。只是拿出藥箱的時候，她偶然瞥見了書桌上的一張照片。

    照片被用實木質地的相框裱著，復古式的造型，讓那張照片看起來也時間久遠。底片已經有些微微發黃，底部標注的時間數字顯示是十年之前。

    許茉拿起了那張照片，眉頭微蹙。照片上是一個少女的背影，她穿著一條湖藍色的連衣裙，握著水管在往花圃里澆水，另一只手上還握著一張薄薄的信紙，看不清紙上的內容。遠處，天色蔚藍，和少女身上的裙色輝映，看起來著實是一張很美的照片。

    身后，有輕慢地腳步聲響起。之后，在她不遠處停駐。

    葉衍南的聲音漸漸響起，帶著些溫柔的笑意：“還記得這張照片嗎？”

    “不記得?！彼涯菑堈掌匦聰[回桌子上。熟練地打開藥箱，取出藥膏，認真地替他貼上。埋頭為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她還不忘悶悶地說了一聲：“你偷拍的，我怎么會記得？”

    連許茉都沒發現，看似賭氣的話，卻隱含著些羞赧的情緒。其實，許茉記得這張照片，拍攝在她高三的那時候。那時候，她還和周錦程處于……熱戀期。

    “真的不記得了嗎？”葉衍南看著她埋頭處理傷口的側臉，調笑著問她。

    “怎么會不記得?！彼昧σ话寻丛谒膫谏?，疼得他嘶地叫了一聲：“那天應該是第一次被你發現我跟周錦程偷偷通信的事吧。我記得，你當時還把他給我的信都給撕爛了呢?！?/br>
    “說起來，你當時應該是把我恨到骨子里去了吧?！比~衍南挑眉，笑著說。

    “那時候還不算太恨你，頂多就把你當做是敵人而已。要說把你恨到骨子里，大概還是因為私奔被你逮回來那件事了?！闭f起過往的那些丑事，許茉頓時覺得有些好笑：“當時我可真是恨死你了，我都好不容易從家里逃出來，逃到火車站了。結果一覺醒來，居然全都功虧一簣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不該?！?/br>
    “葉衍南你倒是理直氣壯啊……”許茉裝作驚訝地笑著看他。

    過了半晌，許茉沒有像預想中的一樣聽到葉衍南的笑聲，才怔忪的抬起頭去。那時候，葉衍南也正看著她，她也剛好抬起頭看她。視線交疊在一個靜謐的兩人空間里，曖/昧的氣氛開始彌漫。

    許茉盯著他看，剛想說點什么緩解這種詭異的氣氛，卻猛地被他拽進了懷里。手里的酒精棉花掉在棕褐色的木地板上，顏色深了一片。

    他將她抱得很緊，像是要把她收入骨rou中去。許茉條件反射地掙了幾下，之后又安靜地躺在了他的懷里。

    她聽到他沉穩的嗓音在她的頭頂響起：“許茉，讓你跟著他吃苦，我會舍不得，會心疼。雖然知道那些年你恨過我，但是我一點都不覺得后悔。因為，如果明知道你跟著他會受罪，我還讓你去的話?！?/br>
    “那么……我會恨我自己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