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你在藥里下了東西?” “屬下不敢?!?/br> 她是真不敢,不過此刻卻有些后悔,早知道往里加些毒藥,也許令主…… 正想著,發現令主又睡過去了。 咫尺距離。 近得聶棗能看清令主脖子上那道傷痕,淡得只剩一條白痕,但當初也許只差一點便能令鮮血飛濺。 聶棗從來不是弒殺的人。 只有眼前這個人,她不止一次希望這個人能快些離世,那時,自己便解脫了。 可惜他的命如此長,恐怕就算她死了,他只怕也會好好活著。 聶棗摸向了腰際的薄刀。 腦海中劇烈天人交戰,但一個念頭突然出現,扼住了聶棗的舉動:令主很厲害,令主很能打,即便是這樣的情況下,自己也未必會是他的對手。 硬生生地,她將手又移了回去。 睡著的令主仿佛絲毫未覺。 聶棗斂了斂神,繼續柔聲對令主道:“令主病好之前,是否要屬下照顧?” 令主眼也沒睜,道:“你愿意?” “是?!?/br> 聶棗照顧了令主幾日,守在床前侍奉湯藥,盡心盡力。 而令主看起來不像開心,也不像不開心,似乎這一切理所當然。 最后一日,令主問她:“你想要什么?” 聶棗垂首道:“屬下別無所求?!?/br>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比允抢淅涞穆曇?,但聶棗卻忽然一個激靈,那一瞬間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被看穿。令主扯開她的發髻,任由一頭青絲披散,手指梳理過長發,語氣森冷,“也希望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試探,接近,唯有這樣才能知道一個人的軟肋所在。 哪怕明知這有多危險。 聶棗溫順地點頭。 令主道:“你驕傲于你的愛情,若有朝一日柴崢言醒來,發現他已不再愛你,又或者你已經不再愛他了呢?” “這不重要?!?/br> “哦?” 聶棗暗自攥緊手道:“無論如何,他都是我最重要的人?!?/br> 令主看了一會她,道:“莫神醫有沒有同你說過,為什么救醒柴崢言一定需要龍髓玉?” 聶棗頓了一下方答:“莫神醫說龍髓玉并非只是一塊玉石,內含極炎極陽的物質,將龍髓玉研磨成粉混入藥中能護住心脈孕養五臟,柴崢言受了很重的傷,肺腑尤其嚴重,所以……” “起來,把我第三個柜子里第四格的東西取出來?!?/br> 聶棗依言而行,那里面是一個石盒,而石盒里擺了一朵極為妖冶的艷紅花朵,根莖被一些赤紅的液體包裹,僅僅是拿在手里便覺得灼熱。 “這是……” “炎陽花,算作你這幾日照顧我的報酬?!?/br> 這花莫神醫也跟她提過,幾十年一株,且只生長在距離熔巖極近的距離,七日內不摘便會枯萎,且摘下之后必須用特殊方式保存方才不致腐壞,因而極其難得。用它入藥雖不能徹底喚醒柴崢言,卻可以護住他的心脈讓他醒來幾日,當然,待藥效過去,柴崢言便會再次陷入昏睡。 因為沒有實際效用,所以聶棗只是稍微留意,并沒有花大力氣去尋。 只是如今,她看著那花,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 捧著石盒,聶棗馬不停蹄趕往齊國。 將花拿給莫神醫,莫神醫看了一會,道:“三十年生的炎陽花,入藥大概可以讓柴崢言醒來三五日……只是所需藥材成本高昂,而且再睡去后他能撐的時日恐怕會更短?!?/br> 聶棗咬了咬牙道:“三五天就三五天,勞煩莫神醫了?!?/br> 莫神醫溫聲道:“那好吧,聶姑娘且等我兩日配藥?!?/br> 聶棗守了柴崢言兩日,忐忑不安,第三日方看見莫神醫的小廝端了一碗藥過來,深紅近黑的藥汁guntang,散發著nongnong藥味,一如鮮血。 聶棗扶起面色蒼白、形銷骨立昏迷多年的柴崢言,讓他靠進自己的懷里,同時另一手接過藥碗。 小心翼翼喂藥時,聶棗發現自己實在心跳得厲害,身體同手一樣輕微顫抖。 根本無法冷靜。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三章 第四十三章 一碗藥喂下去,聶棗用布巾拭凈柴崢言的嘴角。 “莫神醫,他要……什么時候能醒?” “這我也說不準,或許一兩個時辰,或許一兩日?!?/br> “我知道了……多謝莫神醫?!?/br> 她等了這么久,也不在乎這一時。 靠在柴崢言身邊,聶棗回想起了很多他們相處時的事情,每一點每一滴都能拿出來反復回味多時,她記得柴崢言微笑時的弧度,記得柴崢言無奈時的溫和表情,記得她逗柴崢言時他無辜又有些茫然的表情……那些于她都是彌足珍貴的珍寶。 然后,她想,柴崢言醒了的話,應該跟他說些什么。 ——阿言,你睡了好久,終于醒了。 ——阿言,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阿言,我好想你…… 但真正當柴崢言蘇醒過來的時候,聶棗才發現,她什么也說不出來,她死死拽著柴崢言的衣角,低聲嗚咽,像是一場遲來已久的宣泄。 胸口涌起一股難言的臆氣,反復捶擊心臟。 耳畔是柴崢言低弱的聲線:“……怎么了?” 遲滯了一會,他艱難地抬起手,在聶棗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沒事的,別哭了……沒事的……” 即便完全不知發生了什么,溫柔安慰她仍是他的習慣。 聶棗哭得更厲害了。 窗外的楓葉一片溫暖的火紅,秋日里午后柔軟的陽光漫射進屋內,明亮溫存,空氣里亦漂浮著陽光烘烤過的味道,暖得讓人想瞇起眼睛。 聶棗發泄過,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失態了,她抹了抹眼睛,婆娑著淚眼說:“你醒了?!?/br> 柴崢言輕輕“嗯”了一聲,笑容亦很虛弱,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嘴唇也是慘白,原本順澤的長發雜亂無章披散在背后,唯獨那雙眼睛明亮依舊,像兩顆星子,燦然明媚。 他略略動了下手臂,隨即苦笑:“我好像已經昏死過去很久……” 聶棗捏了捏手心,輕聲道:“差不多十年了?!?/br> 柴崢言一愣:“這么久了嗎?”他將手伸過去,握住聶棗的手,“隨云,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嗎?”另一只手輕輕抹去聶棗眼角的淚痕,虛弱而溫柔的聲音含著nongnong的憐惜和心疼,“我的錯,苦了你了?!?/br> 只一句話,聶棗就又想流眼淚。 她從不知道自己這么脆弱。 又或許因為……這么多年,她都再找不到能讓她肆意流淚的人。 似乎是感覺到聶棗的情緒,柴崢言將聶棗輕輕擁入懷里。 “已經沒事了……我醒了,我會陪著你的……” 聶棗知道柴崢言身體未愈,不敢真的靠在柴崢言身上,也不敢用力緊抱他,只輕輕抵住他的肩窩。 眼前的畫面太美好,甚至有些不真實。 等了太久,在幻想中構筑了千百次,成真的那一刻仍是不敢相信。 膽怯,不安。 生怕這只是幻覺。 但鼻端柴崢言身上那股她已經習慣了的濃郁藥味卻在清楚的告訴她,這個人是真的醒過來了,哪怕只有三四天,他也醒過來了。 窗外的光線落在兩人身上,斑駁明媚的大紅樹影凌亂鋪散。 聶棗合上眼睛,竟就這么睡了過去。 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好眠。 *** 睜開眼便看到那張溫文面容,聶棗仍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柴崢言就靠在她身邊,輕擁著她,雙眸緊閉,呼吸淺淺,聽見聶棗醒來的聲音,柴崢言睜開眼,對她微笑。 那場景實在太過夢幻。 她撐著床榻直起身,靠近柴崢言。 柴崢言眨了一下眼睛。 聶棗輕輕將唇印在了那兩片冰冷而沒有血色的唇瓣上,只是吻沒有*意味,干干凈凈清清澈澈,甚至還有些笨拙,但就這么貼著唇瓣廝磨,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和周身暖融融的陽光一樣令人舒適。 半晌,她撤回身,道:“早上好?!?/br> 柴崢言只在最初微訝,很快便反應過來,道:“早上好?!?/br> 聶棗爬下床,洗漱打扮后,便去給柴崢言準備早膳。 回來時,正看到扶著床柱要從床上下來的柴崢言,她嚇了一跳,立刻按住他:“你身體還很虛弱,先別急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