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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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旭抬起頭,破天荒地用商量的語氣對扈飛霜說:“我體質異于常人,在被大妖怪附身時,大妖怪的一些想法,我能感應到。我體內的火能量不能亂用,這就是我感應到的大妖怪的意思?!?/br> “那就是畢方鳥這么告訴你的了?!?/br> “算是吧?!?/br> 扈飛霜來回走了幾圈,問尹旭道:“剛才射向你那支小箭箭尾被火燒,這算不算用了?” “那是我情急之下發出去的火苗,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且剛才那一下發出的火能量極少,應該關系不大?!?/br> “畢方鳥它自己身上的火苗有多少?” “無窮無盡?!?/br> “火燒船只要用的火苗跟畢方鳥自身之火比起來,多不多?” “滄海一栗?!?/br> “那便是了。你體內的火能量是被畢方附身的時候畢方留在你身上的,能有多少?火燒船只我只需要幾個火把的火種便夠了,又有多少?這一點點火能量對于畢方來說不足掛齒,它不會計較的?!?/br> “可是……”尹旭猶豫了。 “而且它告訴你的是不能亂用,你燒幾只船而已,又不是燒幾個人,是亂用嗎?” 尹旭在一個大石頭上坐下,小聲說:“讓我想想?!?/br> 扈飛霜蹲在他面前,注視著他,認真說道:“我知道你憐惜畢方。普通人若曾與異禽異獸呆在一起過,會對它們既是憐惜,又是敬畏。我也一樣?!?/br> 尹旭抬眼,看著扈飛霜。 扈飛霜又道:“但憐惜敬畏歸憐惜敬畏,過分畏縮卻也沒必要。明天晚上柳枝寨是真的需要你。你不就是為了報答柳枝寨的收留之恩來的嗎?” 尹旭沒說話。他的目光與扈飛霜的目光相撞,兩人就這么對視著,好久都不挪開眼。最終是尹旭先敗下陣來,他眼珠子動了一下,眼睫毛一顫,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樣,把頭偏了偏。 “我若答應明晚幫你燒船,你會不會得寸進尺,要我幫你火攻青霄壇?” “當然不會。據我所知,異禽在異禽附靈體體內留下的能量只有少量,你的火能量,燒幾艘船可以,攻青霄壇,不行?!?/br> “假設我的能量足夠火攻青霄壇,你會逼我嗎?” “沒這種假設,你做不到?!?/br> “我說,假設?!币駟柕檬终J真。 扈飛霜也十分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回答道:“會?!?/br> 尹旭表情復雜,“你這個人,膽大,而且,貪婪?!?/br> “明晚你必須幫我?!?/br> 尹旭的臉在遠處燈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扈飛霜猜不到這個人的心中所想?!昂?,明晚我去。船,也幫你燒?!彼聊艘粫汉?,終于說道。 扈飛霜滿意地站了起來,她說了一聲“一言為定”,背手離開。 第二日晚,八十八寨的人在一字排開、燈火通明的船隊上擊鼓吶喊,向對岸挑釁,而對岸的人已經習慣了這種無聊的游戲,對此一笑了之,壓根不緊張。 夜幕之下,扈飛霜與九十九位勇士每兩人為一船坐上了五十只小船渡江。一百個人沉默無聲地劃著槳,遠處擊鼓吶喊的挑釁聲越來越遠。 一百人順利地在一處偏僻的河岸登陸。扈飛霜與尹旭同坐一條船,尹旭先上岸,上岸后拉了扈飛霜一把,扈飛霜拉住尹旭的手時在他的手上用力掐了一下,眼神暗示他馬上放火。 尹旭沒反應。 扈飛霜心想:難道他想反悔?于是她又加大力度掐了尹旭一下。 “啪!”尹旭回打了扈飛霜的手一巴掌,十分用力。 扈飛霜“嘖”了一聲,瞪了尹旭一眼。 尹旭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食指和中指輕輕勾了兩下。一顆微小的火星從他的手指之間飛了出去,飛到半空中時,那一顆火星分成了五十顆更小的火星。五十顆火星落在五十艘小船上,瞬間燃起高高的火苗,將五十艘船全部燒毀。 一人大驚,指著大火喊道:“船……船……” 扈飛霜低喝一聲,道:“別亂叫,是怕別人不發現我們嗎?” “盟主大人,這船是怎么了?” “我怎知是怎么回事?”扈飛霜淡定地說,“這突如其來一把邪火,怕是老天爺要燒的。燒便燒了吧,現在沒工夫去查它是怎么起火的。我們要做的是抓緊時間,夜襲青霄壇?!?/br> 一人小聲道:“船沒了,若是偷襲失敗,連個退路也沒有了?!?/br> 扈飛霜走到他身邊,冷笑道:“退路?我們此次夜襲,許勝不許敗,哪里還有什么退路?你是哪個寨的,報上名來,且讓大家都看看,是哪個寨的勇士,在千鈞一發之際還想著退路?” 她“勇士”二字說得極重,聽起來有那么一點諷刺的味道。那人臉紅了,低下頭道:“是我錯了。此次夜襲,必須不勝不歸!” “出發!”扈飛霜下令。 九十九人中有人自幼在郁州城內長大,扈飛霜讓那人帶路,抄小道來到青霄壇。 到了青霄壇,扈飛霜才知道人們總說金家富足金家富足,到底是個什么富法。金氏青霄壇雄偉輝煌,不比魔窟蚩尤殿小,與蚩尤殿黑漆漆冷冰冰不一樣的是,青霄壇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每一株修剪好的小樹,無一不把“我很貴”明明白白地寫了出來。 扈飛霜帶人從青霄壇西面的一處圍墻角偷襲。尹旭曾在青霄壇干過活兒,所以知道有這么一個角落人少偏僻,適合突圍,并將它告訴了扈飛霜。一行人跳墻入院時,將滿院的花草踩踏得一片狼藉。 青霄壇面積很大,氣派是氣派,但也使得它的布防很難面面俱到。 “有刺客” “戒備!戒備!” “保護家主!” …… 青霄壇內各種各樣的聲音摻雜在一起,劃破夜空,驚擾星辰。五天前因為對岸又是擊鼓又是吶喊挑釁的,金銘遠擔心八十八寨的人不日就會渡江,所以抽調了不少人去江邊守著,時刻準備開戰,這樣一來,留在青霄壇的人手就少了許多。扈飛霜特地選在半夜動手,夜深人靜,大家都睡下了,青霄壇內沒有一個人想到敵人就這么直攻大本營來了,許多人從被窩里慌慌張張爬出來時還有些不信。 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廝殺聲沖破天際,扈飛霜看著眼前這一切,知道自己已經贏了七成。她放出信號,一枚煙花在空中炸開,照亮夜空。對岸的孫驍和看到盛放的煙花,嘴角上揚,于是一聲令下:“上船,渡江!”原來今天晚上八十八寨的人全部沒睡,他們在江邊列好了隊,整裝待發,為了讓對岸放松警惕,他們到了深夜時就熄去了燈,鼓也不敲了,裝作和平常一樣的樣子。 三百只大船齊齊開動,渡江而來。 青霄壇這邊一片混亂。扈飛霜手持長劍,愈戰愈勇,她與金銘遠的三兒子金懷庭對上了,金家其他三個兒子都在外面領兵,只剩一個金懷庭留在青霄壇中。 扈飛霜與金懷庭整整打了五十個回合,最終她連殺九招“雷霆劍式”,卸了金懷庭的兵器,將金懷庭一劍穿胸致死。她露的這手功夫極其漂亮,八十八寨的人紛紛喝彩,士氣大增,而金家之人見三公子被害,家主又始終不露面主持大局,全都如漏氣的皮球一般,斗志滅了一大半。 “金銘遠在哪里?”扈飛霜抓住一個金家的下人問。 下人結結巴巴道:“在……在……聆風小樓……” 聆風小樓,位于青霄壇的中央,是一座藏書樓,金銘遠愛讀書,所以將藏書樓建在青霄壇最中央的位置。聆風小樓雖叫“小樓”,但實際上有七層高,一點也不小。 扈飛霜來到聆風小樓前,只見大門是緊閉的。她走過去推了推門,卻發現門沒鎖,一推就開。 扈飛霜走進聆風小樓,聽見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來:“把門關上,關緊些,別讓冷風刮進來?!?/br> 扈飛霜往前一看,只見一個兩鬢微霜之人披著衣服拿著書本坐在一個矮桌前,正與自己正對著。 “你……是金銘遠?” 那人點了點頭。 扈飛霜愣了一下。她殺了金銘遠三個兒子,她猜想過與金銘遠見面的情形,她猜想金銘遠會暴怒,會沖上來殺她,卻萬萬沒想到是這般場景。 “扈飛霜?”金銘遠開了口,聲音十分疲憊。 “是我?!膘栾w霜走上前去。她好奇地打量眼前之人的相貌,心中在想:與金懷鈺還真是有些像。 到了現在,扈飛霜還總是時不時想起金懷鈺。 “你坐吧?!苯疸戇h說。 扈飛霜不客氣地坐下了。 “我那小兒子,金懷鈺,是你殺的?”金銘遠問。 聽到金懷鈺的名字,扈飛霜大腦“嗡”了一下?!笆??!彼卮?。 “我那二兒子,金懷霖,也是你殺的?” “是。對了,剛才在外面,我還殺了你們家老三,金懷庭?!?/br> 話音剛落,金銘遠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然后劇烈地咳嗽。一陣咳嗽過后,金銘遠出乎意料地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凄涼,聽了讓人悲傷。 可惜扈飛霜是個不太能搞清楚“悲傷”是什么的人,她無動于衷,內心毫無波瀾,就這么一動不動地坐著。 “你生病了?!膘栾w霜說。 “是。我的肺部有毛病,這是當年與人打架墜入寒潭落下的毛病。我的周身關節天氣一冷就巨痛無比,這也是早些年為金家奔波留下的傷病?!?/br> “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為什么跟我聊天?我殺了你兒子,你為什么不報仇?”扈飛霜發出一連串疑問。 金銘遠拿著書的手一頓,他將書放下,發出一聲長嘆。 “我殺過很多人?!苯疸戇h緩緩說道,“我還記得第一次殺人時,有些犯惡心;后來殺的次數多了,就適應了;再后來,甚至能從殺人中體會出快感來。但是漸漸的,漸漸的,我老了,人一老,就喜歡回憶過去,一回憶過去,我就滿腦子都是被我割下的頭顱,我的耳邊仿佛能聽到頭顱落地的聲音。最近一年,我患了個驚夢的毛病,我常常夢見以前殺人的場景,然后驚醒。我在夢中清楚地看到血rou模糊的尸體,尸體的腦袋落在一旁,忽然那沒腦袋的尸體動了,它站了起來,撲向我?!?/br> “你……跟我說這個干什么?”扈飛霜愈發疑惑了。 “我想告訴你,我殺人無數,近些年也確實心中惶恐,惶恐我手中的血債,終有一天要我、要我的子孫親自償還?!?/br> “莫非你想說,金家敗在我的手里是你的業報?哎喲,你看得倒挺開?!?/br> “我殺人無數,該來的報應終究要來。我的二兒子懷霖,當年作為主將收服八十八寨,手中有不少條人命;三兒子懷庭,這些年主管暗殺的生意,也害了許多人性命?!?/br> 扈飛霜笑了笑,“所以金懷霖和金懷庭死在我的手中,也是他們的業報?” “人吶,在江湖混,今天我殺你,明天就可能有別人來殺我;今天我殺你兒子,明天也有可能有別人來殺我兒子。你來我往,周而復始,我在江湖混了那么久,這種事情,看得開,心里也有底。如今我還耿耿于懷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的小兒子懷鈺?!?/br> 扈飛霜的身體輕輕晃了晃,她聽不得別人提金懷鈺的名字。 “懷鈺從出生到長大,金家的所有生意我都不許他接觸。我想我已經有五個孩子手上沾血了,手上沾血的人,指不定哪一天就要拿自己的命去還血債了。所以我想留下懷鈺這一個孩子,干干凈凈、平平安安地終老。懷鈺這孩子聰明,雖然有時也不聽話,但大體來說,是個沒干過壞事的好孩子。關右宏出發去接他的那天晚上,我還在計劃著,等他回來,是送他去學商賈之術好些呢,還是請個學富五車的先生,讓他好好讀書好一些呢?反正怎么樣都好,遠離江湖就行了,等他回來自己選吧??烧l知,關右宏接回來的,是具冷冰冰的尸體?!苯疸戇h說到這里,又是一陣咳嗽。他湊近扈飛霜,一字一句問她:“扈飛霜,你告訴我,我那什么壞事都沒干過的孩子金懷鈺,與你有什么仇怨,你為何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