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視線穿透氤氳的霧氣,那里卻只有一顆挺拔孑立的青松。 困惑地蹙了蹙眉,蘇玉翻身上了自己的馬,再一次回首蘇逍離去的那條大路,終于揚了揚馬鞭,向凌安城內策馬而去。 蘇家校場距離凌安城并不近,即便是快馬奔馳,平日里少說也要花上小半日的時間。 今日北風肆虐,蘇玉逆風而行,速度總歸比不上平時。 御馬奔行了好一陣子,在天色稍霽,狂風微息的時候,蘇玉加快了馬速,卻看到前方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輛與她同一方向而行的馬車。 這條官道雖然并不只通向蘇家校場,可是今日是寧朝大軍出征之日,能出現在這條官道之上,這馬車之中的人身份必然不凡。蘇玉在將將越過那輛馬車的時候側過頭看了它一眼,從馬車的車夫到馬車的形貌都讓她覺得分外眼生。 黛眉微蹙,蘇玉的視線又瞥向馬車遮掩得嚴嚴實實的車廂,終是輕輕一夾馬腹,策馬超了過去。 而相比于外面的料峭寒風,那馬車車廂之內因著被厚實的毛氈包裹,溫暖舒逸得直教人想要立時入眠。 車廂之內,一個戴著絲制面紗身姿玲瓏有致的女子將馬車側窗的帷幔微微掀起一道細縫,透骨涼意穿過她纖細柔軟的手指襲入車廂,她卻似是毫不懼寒一般,反而用手輕覆著面紗向著車廂外面探了探頭。 “她走了?!蹦桥右幻娴?,一面將帷幔重新放下,湊近坐在自己對面的男子道。 “嗯?!蹦悄凶用嫔n白,身上披著一件厚厚大氅,顯然身體不適,一面捂唇低咳一面對著女子道,“離我遠一些,莫要將病氣過給了你?!?/br> 聲音竟比那車廂外的寒風還要清冷幾分,豁然便是秦硯的聲音。 女子卻毫不介意,將敷在臉上的面紗摘下,露出一張艷麗到極致的盛顏:“小小風寒而已,我還能怕它?” 秦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是不怕,可顯兒年紀尚幼,不能疏忽?!?/br> 女子聞言一怔,終是向著斜側旁移了移,擔憂道:“大寒方至,朝中那幾個年邁體弱的老文臣都沒有生病,你平日里身體也沒這般不濟,怎么便第一個病倒了?” “這幾日一直忙于定元丹一事,疏忽了休息,總歸會體弱一些?!鼻爻幵频L輕道。 女子眉心一蹙:“這定元丹什么時候煉不成,為何偏要如此勞心勞力?” 秦硯坐直了原本慵懶靠在廂壁上的身體,搖了搖頭:“如今玉佩下落不明,不能松懈?!?/br> “玉佩之事我也派出暗衛去多方探察,只要它沒有被人撿走,必定能尋到蹤跡?!?/br> “當時我與白青將我去過的所有地方翻了個遍,都毫無收獲。我倒不怕它被人拾了去,只怕它被有心之人所得,待價而沽?!鼻爻幟媛栋脨乐?,“我當時也是病糊涂了,竟能將如此授人于把柄的東西給弄丟?!?/br> 女子的鳳眸一彎,原本美麗到鋒利的容顏竟然因為這一笑而變得溫婉了起來:“你露出這般表情的時候,我才能覺得你是個大活人。莫要擔心了,我再多派一些人手繼續尋找便是?!?/br> 秦硯點了點頭,重新靠回到車壁之上,眼底霧氣nongnong,看起來分外疲憊。 “累了?”女子道,“我讓你今日在府中不要出來,你卻偏偏要跟著一起過來?!?/br> “你一個出宮,我不放心?!鼻爻庩H了雙眸,緩緩道。 “這些兵將們為國出征,我只是想遠遠目送他們一程,并不會讓人發現我,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迸拥目谖菑娜莸?。 秦硯也沒有拆穿女子的真實意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口吻染著nongnong睡意低聲喃喃道:“他今日定然看到了你?!?/br> 雖然這個“他”并沒有指名道姓,那女子的睫毛還是不禁一顫。 即便官道十分平坦,馬車在行駛之中依然會時不時地顛簸兩下。一直蓋在秦硯身上的月白色大氅從他的肩頭滑下,讓他在睡夢之中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女子彎了腰向前傾身,為秦硯重新蓋好大氅,將兜帽上暖融的絨毛掖到了他的頸側。 “臘月二十四了啊……”女子重新坐了回去,輕聲嘆道,“這怕是今年最后的一場雪,最后的一場仗了。希望到了來年,大寧朝再無戰事,四方安定?!?/br> 說話的聲音低沉柔和,似是在騏驥,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第一卷第一百四十六章 “如今這局棋已快至終時?!鼻爻幍?漆黑的眼眸中劃過期待之色,“你可愿意與我一起走至這局棋的最后?我們一起毫無保留的走,待到棋局收盤,天下大定之時,我們便向我方才口中所說的那樣,尋一處幽靜舒逸的草廬,我問診時,你便替我抓藥,過著清閑安寧的日子?!?/br> 蘇玉抿了抿唇,保持沉默。 “或者……”秦硯觀察著蘇玉的神情繼續道,“你不是喜歡在校場之上看士兵們cao練?我可以每日里隨你一同去蘇家校場,你去巡查之時,我便做一名軍醫,為校場之中的傷兵診治,到了傍晚再一同歸府,周而復始?!?/br> 看出蘇玉面上的掙扎之色,秦硯一直緊繃著的心弦終于松了松,伸手溫柔而不失力道地輕輕扳過蘇玉的肩膀,垂下頭來望著她的眼眸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在營地的時候曾一同看過黎山的日出?黎山的日出不比凌安的鐘靈毓秀,卻別有一番大漠荒山的壯闊震撼。我……以前去過很多地方,看過許多日出。初日朝霞,每個地方都不同,每一天也不一樣,若是你喜歡,我們可以一起走、一起看,待到我們都走累了,便尋個地方停留一陣……我愿意陪著你一起走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br> 秦硯維持著輕握住蘇玉肩頭的動作不變,嘴卻不敢停,生怕他一停下來,蘇玉便會像往日里那般毫不猶豫地回絕,而只要他一刻不停的說,便聽不到她拒絕的話。 蘇玉卻在這時抬起眼簾,輕輕按住了秦硯的手,將他的話打斷。 “讓我再想想?!碧K玉緩緩道,“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還需要再想一想?!?/br> 第一卷第一百四十七章 蘇玉望向太后,眸中神色淡然道:“殿下如此圣明,心中想必早就有了替代的人選。阿玉對于凌安各家家事說來并不了解,殿下怕是問錯人了?!?/br> “我倒不覺得?!碧髮阎幸恢眮y蹭的小皇帝攬緊了一些,面上似笑非笑道,“哀家既然會詢問于你,這事兒便必然與你有關系?!?/br> 蘇玉垂了眼眸:“請太后恕我遲鈍?!?/br> “那哀家便直說了罷?!碧蟮?“哀家當初會擇蕭侯家的三公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侯府嫡子的身份。如今這蕭致墨因著你而不愿意娶永安侯郡主,而其余公侯之子,要么已然有了嫡妻,要么年歲上不合適。哀家思來想去,便只能將范圍擴大到朝中文武百官身上,而最終選出的兩個人,只怕你比我更熟悉他們一些?!?/br> 蘇玉的眸光微微一滯,太后說得如此直白,這兩人的名字已經呼之欲出。 “這第一個人,在寧朝武將之中出類拔萃,是你大哥蘇逍。第二個人,如今在文官之中雖屬于后起之秀,如今也身居高位,是你的前夫秦硯?!碧笤挳?,嬌媚盛顏之上浮起一絲為難之色,“這一個文官一個武將,各有千秋,著實令哀家難以抉擇。既然你與這二位都十分熟稔,不若幫哀家出出主意,究竟應該選擇哪個才好?” 果然是他們二人。 且不說蘇玉自己心中如何作想,蘇逍與秦硯這兩人中,定然沒有一人會心甘情愿地尚一個昔日的敵國公主為妻。太后這哪里是讓她幫忙出主意,分明是在借機刁難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