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宋子誠還有一匹馬。他領著她去看,那是一匹產自丹麥的戰馬,深灰色毛皮,背上布著星星點點的白色,雪花一般,看起來像是披了一件波點毯子,很前衛的樣子。它比剛才那匹阿拉伯馬矮一些,正好適合女孩子騎。 藍衫覺得這個不錯,剛想說“就它了”,眼光一瞥突然看到外面有人牽著一匹高頭大馬走過。那匹馬太高了,威風凜凜的,由不得她不注意。 她忍不住跟出去看。出門一看到牽馬的那個人,她就有點斯巴達了。 ……竟然是喬風。 喬風看到藍衫之后,愣了一下,“藍衫,你怎么在這里?” 藍衫覺得吧,這就算是巧合,那也一定是老天爺特希望她跟喬風在一起,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制造巧合。她很高興,走過去圍著他的馬轉圈,“這你的?” 那是一匹大黑馬,身材勁健,毛皮油亮健康,它通身黑得一根雜色毛也沒有,只有四個蹄子是白的,踏雪一樣。 喬風點了點頭,“是?!?/br> 藍衫就喜歡這種威風的馬,她一臉的艷羨,特想摸一摸它,又不太敢。喬風說道,“它的脾氣不太好,不過你可以喂它吃糖?!?/br> 藍衫自己帶著糖,她喂了它一塊,它很給面子地吃了。藍衫眉梢輕輕一挑,掃了喬風一眼,似笑非笑,“跟你一樣?!?/br> 喬風低頭笑了笑。他抿著嘴,笑意淺淺,恍如春風滿面。藍衫看著他,一瞬間想起一首著名的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br> 我了個去去去!藍衫扶額,不能再想下去了! 宋子誠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喬風那匹馬的品種,藍衫未必能認出,但他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賽事馬最流行的一個品種:純血馬。若論血統高貴程度,純血馬其實并不如阿拉伯馬,可是藍衫很顯然對那匹純血馬更感興趣。 也或者,她是愛屋及烏? 宋子誠看著談笑風生的兩人,面色沉了一沉。 這會兒,藍衫指著喬風的大黑馬,問他,“你到底會不會騎呀?” “會?!?/br> “真的?” “會騎著照相?!?/br> 藍衫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暴殄天物!” 喬風見她如此喜歡,于是順水推舟道,“你來騎吧?”說著把韁繩遞給她。 藍衫牽著馬,有點不好意思,“那不好吧,你呢?” “我可以看著?!笨粗托臐M意足了。 他這樣一說,她更不好意思了??墒撬稚岵坏眠@么棒的一匹馬,猶豫了一會兒,藍衫說道,“算了,姐帶你唄?” “???” “我帶你騎,愿不愿意?不愿意拉倒?!?/br> “愿意愿意!”喬風說著,屁顛屁顛地跟上去。 藍衫走出去幾步,突然發覺不對勁:她可是跟宋子誠一起來的,現在怎么能丟下老板自己去玩耍呢! 她轉身想走回去打個招呼,恰好看到宋子誠正站在馬廄門口看著他們,神色淡淡的。 藍衫有些心虛,招呼宋子誠,“老板,我們和他一起玩吧?人多熱鬧?!?/br> 宋子誠點了一下頭,并未拒絕,只是“你們先去,我還有些別的事?!?/br> 藍衫趕緊帶著喬風走了。 這個馬場建在京郊一片地勢平坦的草原上,除了一般的馬術訓練場地,也有更自由一些的跑馬場。藍衫對馬術沒什么研究,于是和喬風一起去了跑馬場。 在這里,她看到了并騎歸來的吳文和小油菜。小油菜坐在吳文前面,臉糾結成了包子褶,一看就是苦不堪言。盡管被男神摟著腰,她也實在高興不起來。 看到藍衫,小油菜可算找到救星了,“藍衫!” 吳文倒是有些意外。根據喬風的表述,藍衫不喜歡他,可是現在喬風竟然這么快就把姑娘帶過來了,看樣子情況沒他說得那樣壞。 吳文恍然大悟:他為什么要相信喬風說的話?那是個白癡! 藍衫看到可憐兮兮的小油菜,也有點心疼,她對吳文說道,“吳總,要不您讓她歇會兒?” “嗯,”吳文應了一聲,答,“我們去河邊歇著,你們先玩兒?!闭f著調轉馬頭,走的時候看了喬風一眼,送去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藍衫利落地翻身上馬,身形矯健,像一只敏捷的鷂子,喬風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不過輪到他時,他有點緊張。他以前騎馬的次數很有限,上馬的次數自然同樣有限,加上現在這匹馬個頭比一般的馬高,他的動作就有些生澀。藍衫伸手拉他,他抓著她的手磨磨蹭蹭,大姑娘一樣。 藍衫一著急,使勁往上拽他,喬風仗著自己腿長,踩著馬鐙就勢一翻,總算上去了。 藍衫哭笑不得,“笨成這樣,你好意思騎這么好的馬?” 喬風不答,不等她囑咐就主動環住了她的腰肢,特別特別自覺。 藍衫的心砰砰亂跳,她鎮定心神,問他,“干嘛呀?” “我怕?!?/br> “……”千言萬語,最后只化作一陣感慨:我到底是怎么喜歡上這貨的! 藍 衫策馬奔馳在綠野之上,仿佛又到了那茫茫無際的大草原,頓時就覺得心胸開闊、意氣風發。由于擔心喬風“害怕”,她也不敢跑太快,不過這個速度似乎已經是他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他扣著她的腰,緊緊地貼過來,恨不得長在她身上。他的下巴墊在她肩頭,若不是兩人都戴著頭盔,他只怕要把臉也貼在她的臉上。 藍衫的心臟忽忽悠悠的,像是在玩兒蹦極,她也沒心思騎馬了,于是放慢速度,兩人慢悠悠地行走在草地上。大黑馬很聽話,一點也不像喬風說得那樣脾氣暴躁。 速度慢下來之后,喬風的動作并沒有改。他依然緊貼著她,夏天的馬術服比較薄,藍衫幾乎能感受到后背源源不斷傳來的熱量。這熱量把她的血液烘得熱起來,她的額上冒了一層細汗,風一吹,又很快蒸發了。 雖然心還在撲通撲通亂跳,像是陡然離水的魚兒。不過神奇的是,藍衫的腦子被草原上的小涼風一吹,突然清明了一些。她低頭看著自己腰間扣著的白皙雙手,莞爾輕笑。 “喜歡”這種東西其實挺難界定的,只怕喬風自己也沒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喜歡她,她又怎么會弄清楚呢? 但至少,他是不討厭她的。 藍衫發覺自己犯了一個戰略性的錯誤。從小到大,她一直在被人追逐,她像個驕傲的孔雀一樣,在眾多追逐者之間挑挑揀揀。她總是以一種審視和等待的態度去迎接自己的感情,在把自己交付出去之前,必定要先確定對方的誠意。 問題是,她是如此,喬風又何嘗不是呢?這小子的條件甩她好幾條街,到哪里都是群芳環繞,個頂個兒的誠意十足,他自己又呆頭呆腦的,指望著他開竅、去喜歡誰、去主動追求? 太不靠譜了…… 說來說去,兩個人都是那種憑著自身不錯的條件在感情上占盡先機的人,這樣兩個人碰到一起,總要有一個主動一些。 藍衫摸摸下巴,既然她比喬風先開這個竅,那就只好她先上了。 其實嘛,發展一段感情未必一定要等到對方動心時你才出手。趁著這小子懵懂的時候,一鼓作氣把他的身心占了,也未嘗不可? 再者說,就算追不上也沒關系,反正在喬風眼中,她的“色狼”形象早已根深蒂固,她差一點扒了他的褲子,他都沒排斥,還愿意繼續跟她做朋友,可見此人心胸有多么寬廣。所以他肯定不會小家子氣的以后不理她了。 越想越美妙,之前亂糟糟的情緒終于理明白了,藍衫有一種撥開烏云見明月的舒暢感。 她和喬風停在河邊,兩人下馬,坐在草地上看風景。 坐了一會兒,藍衫仰身躺倒在草地上,雙手枕著后腦,偶爾有馬匹經過,那些得得蹄響她聽得分外真切。 兩人都已經把頭盔脫下來放到一旁,此刻藍衫的頭發散著,烏亮的頭發鋪在草地上,配上雪白的面龐,五官明艷,笑意岑岑,直看得喬風心弦亂顫,也傻笑著看她。 “為什么?”他低聲問她。 藍衫答,“高興啊?!?/br> “為什么高興?” 藍衫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我告訴你?!?/br> 喬風便附耳湊過去。他一手拄在她發絲旁,身體向下傾,動作緩慢,像是一朵干凈的云彩在緩緩迫近。 藍衫眼看著他聽話地湊過耳朵。他今天穿著經典的騎士裝,黑馬夾,白襯衫,干干凈凈,纖塵不染。脖頸如玉,耳朵輪廓漂亮,耳垂飽滿,讓人特別想捏一捏。 喬風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藍衫說話,他奇怪地扭臉看她。 兩人一時臉對著臉,貼得很近,近到他只要輕輕一低頭,就能親到她的程度。 喬風抿了抿嘴,看進藍衫的眼睛里。她卻一直目光含笑,他看不清楚。他鼓了幾下勇氣,覺得自己貿然行動似乎不妥,于是微微嘆一口氣,仰頭要直起身。 藍衫卻突然扣住了他的肩膀。 喬風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他定定看著她,低聲問道,“你要做什么?” 藍衫的視線緩緩向下滑,掠過他高挺的鼻梁,落在他的唇上。她剛要湊近,陡然聽到一陣烈馬嘶鳴之聲。 兩人都驚了一下,藍衫的視線移開,看到不遠處一匹漂亮的白馬已然停住。馬上的男人冷峻逼人,此刻死死地盯著他們,眼中是無法壓抑的憤怒與刻毒。 藍衫心里一顫,怎么把他給忘了。 ☆、第63章 表白 那天宋子誠自己離開了馬場,他看起來是真生氣了。 藍衫覺得,他生氣應該不是因為吃醋什么的,否則太搞笑了。他氣,多半是氣她三心二意,兩頭都想討好,不夠尊重酷帥狂霸拽的他。天地良心啊,藍衫才不想腳踏兩只船,不過如果讓宋子誠知道了她在拿他當幌子,估計他更氣。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跟他道個歉吧。到時候什么都別說,任打任罵,估計宋子誠也不會太拿她當回事。 打定了這個主意,藍衫主動給宋子誠打了電話,希望能和他聊一聊。 宋子誠答得爽快,“我現在正在xx會所,你過來吧?!?/br> “現、現在?”藍衫有點懵,現在是下午四點多,她還沒下班呢。 “不來?” “啊,去,去?!彼{衫只好跟老王請了個假,在老王凄怨的目光中揮手離去。藍衫考慮的是,再怎么說也是她理虧,所以現在順著宋子誠,他說怎樣就怎樣吧。 藍衫本以為會在會所里看到宋子誠那些狐朋狗友,但她沒想到的是,寬敞的包廂里只有宋子誠一個人。他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兩手交叉放在腿上,面無表情,一副聽員工匯報工作的架勢。他面前的茶幾上擺著個金光閃閃的煙灰缸,里頭好些個煙蒂。 藍衫覺得怪怪的,她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也不敢離太近。 “老板——”她張口欲說話。 宋子誠卻打斷了她,“拿我當炮灰?” 藍衫的嘴巴張著,神態變得驚訝。原來他早就發現了?也難怪,當局者迷,總覺得別人都不知道,其實宋子誠作為一個歡場老手,很容易看出來吧? 藍衫心虛地低頭,“對不起?!?/br> 宋子誠譏嘲地牽起嘴角,笑得無聲無息。他說道,“藍衫,你是第一個?!?/br> “???” “你是第一個這樣對待我的女人。把我當幌子,當炮灰,虛情假意,完了又一腳踢開去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宋子誠一邊解釋著,語調越來越沉,說到最后,他竟然朝她一豎大拇指,“藍衫,你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