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喬風沒想到會遇到如此喪心病狂的女流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膽子也太大了,這里是人頭攢動的國展。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后發現,他像是闖入了無人區。 ……人呢? 真人沒有,假人倒是一大堆。一個個的身材火爆,衣著性感。 他莫名其妙,怎么走到這里來的? 記憶慢慢往前倒。他今天是來相親的,對方是一個搞藝術的姑娘,和他約在這里見面。他先來的,姑娘路上堵車,遲了,他等了一會兒,無聊,就自己進來逛逛。走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有意思的命題,一邊走一邊思考,最后見到一把空椅子,就不自覺地坐下了。 然后就老僧入定了。 哦,忘了說,他是一個副教授,研究方向為量子物理學。 再然后他就被調戲了,對方不光摸他臉,還想扒他的褲子…… 如此的流氓行徑刷新了喬風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那個女人還說讓他“慢慢挑”,至于挑什么,顯而易見。 想到這里,再看周圍那些仿真玩具,那些原本呆滯的大眼睛此刻充滿挑逗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趕緊離開了。 整個展區并非空無一人,只不過剛才他待的那地方人少而已。工作人員看到這樣高質量的帥哥,難免多看兩眼;又覺得艷星都來了這個帥哥一點也不著急去看,是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呀…… 相親的姑娘總算來了,兩人先去吃了午飯。 飯桌上,姑娘少不了要對喬風進行一番盤問。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還有沒有兄弟姐妹,有車有房沒,房子是全款嗎?…… 喬風的回答很簡練,問什么答什么:父母都是高校教師,還有一個哥哥,沒車,有房,全款。 姑娘點了點頭,又問,“你條件挺好的,房子肯定早買了吧?是在市中心嗎?”這很重要。 喬風的房子在北四環,離他上班的地方近。北四環在他看來不算市中心,于是他搖頭,“不在?!?/br> 啊,那就是在郊區了?姑娘有點失望,過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名下的固定資產有多少呢?” 喬風對自己財產狀況的認知永遠不像普朗克常數那樣清晰和精確,他又搖了搖頭,“我也不太清楚?!?/br> 姑娘自動把這句話翻譯成:我除了一套房子,基本沒什么固定財產。 一番談話下來,姑娘在心中給喬風各方面都打了分。其他條件馬馬虎虎及格,就是這個外貌,得分太高,一定程度上抬高了平均分。 總之是可以繼續考察下去的。 吃過午飯,兩人一同去看展覽。姑娘把喬風約在這里有她的考量——看看他在面對展臺上那些衣著暴露的模特時是怎么樣一種表現,大體上可以判斷出這個人的好色程度。 喬風基本沒有去看那些模特——她們穿得太少,他盯著人家看是很失禮的。他一直目視前方,或者看看地面,和她交談時,看著她的眼睛。 姑娘對這一點很滿意。他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干干凈凈,他注視著她時,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澄澈的水包裹住了。 他們邊走邊聊。姑娘講到了自己的藝術理論,和他聊???,聊德里達。喬風安靜地聽著,姑娘以為他聽不懂,于是有那么一丟丟的得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嬌俏地別過臉,問道,“我說這些你是不是覺得挺無聊呀?” “不,”喬風搖頭,“挺有意思的,你可以再講講利奧塔,講講哈馬貝斯,費耶阿本德,我挺想聽的?!?/br> “……”這位帥哥你真的只是物理老師這么簡單嗎……姑娘臉上有些掛不住,說話的底氣都不像剛才那樣足了。 喬風見她臉色不好,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于是轉移話題,“其實我不太了解后現代藝術,我們聊聊文藝復興吧?” 接下來,姑娘的話越來越少。 莫名其妙地冷了場,喬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過他冷過的場多了,現在已經鍛煉出來,能夠泰然處之了。 兩人溜達到藏品展覽區,這里的東西五花八門,集中展現了古今中外人們的文化程度。其中有一些陶瓷和畫作,是很珍貴的古董。 這些東西,喬風倒是能認真看下去,并不會覺得難為情。反而是那姑娘,跟在他身邊一陣臉紅,眼神亂飄。 離開藏品展覽區之后又要經過大廳,喬風不經意間往角落里掃了一眼,看到兩個眼熟的身影。 藍衫覺得很奇妙,要是在別的場合看到今天這些東西,她一定相當的難為情。但現在她在這重口味的海洋里遨游了半天,突然就有一種見怪不怪的平靜。仔細一想,男歡女愛本來就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其實沒必要太避諱。 大廳里有廣告商在發放免費模型,藍衫和小油菜一人領了一根用泡沫塑料做的大jj。因為模型太長了,簡直可以當兵器用,也不知是誰開的頭,總之倆人開始用模型互毆。 反正泡沫塑料打在身上也不疼,她們倆玩兒得不亦樂乎。 喬風停下了腳步。 這就是那兩個想要扒他褲子的人。 走在他身邊的相親姑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笑起來,笑容是矜持而略帶些不贊同。 喬風的目光在藍衫頭頂斜上方的攝像頭上停了一下。他默默地掏出手機。 一分三十秒之后,喬風掃了一眼大屏幕。 相親姑娘小聲說道,“你怎么不理我?” “嗯?抱歉我沒聽清,你說什么?” “我說,他們膽子真大呀!” 喬風附和,“是挺大的?!?/br> 大廳里已經有人發覺不對勁,對著大屏幕指指點點,說笑。相親姑娘也看到了,她驚訝地捂了一下嘴,“怎么回事,你快看!” 喬風把手機一收,“我們走吧?!?/br> 深藏功與名。 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大屏幕的改變。原先的廣告片不見了,變成了顏色雜亂的畫面。畫面的背景幾乎是靜止不動的,只有兩個女人在…… 小油菜正玩兒得開心,不小心掃了一眼大屏幕,于是尖叫道,“藍衫你快看,大屏幕上有倆二百五在拿jj互抽呢!” 藍衫:“……” 她扭頭看向大屏幕。屏幕上的女人只能看到背影,穿著打扮和她們倆一模一樣。她不甘心地抬了一下手,屏幕上的高個兒女人也抬了一下。 她再定睛看周圍,嗯,不少人在朝她們倆看。 小油菜也傻了,她仰頭尋找附近是否有攝像頭。 然后,藍衫看到了屏幕上小油菜的正臉。 來不及思考這是怎么回事,藍衫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跑!” 藍衫一聲令下,倆人扔了模型拔腿就跑。 跑出去有十來步吧,藍衫踩到了一張廢棄的傳單。傳單的紙面本身就光滑,再與光滑的地面接觸,奔跑著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到了滑板。 她腳下大大地滑開,眼看著要跌倒。 小油菜拉了她一把,不過沒拉住,只拉得她轉了個半個身體。 于是她側著倒了下去,肩膀先著地,頭偏著墜了一下,緊接著,脖子“咔”的一聲輕響。 …… 藍衫歪著個脖子從國展走出來。姑娘造型太另類,一路吸引無數人側目。 小油菜攔了輛出租車,把藍衫扶進去。藍衫被迫側著頭,黑發蓋了半張臉,她也懶得去整理,狼狽地靠在座椅上。 司機見她行動不便,問道,“妹子這是怎么了?” 小油菜答,“別提了!師傅麻煩你帶我們去醫院?!?/br> “好嘞,”司機應了一聲,又道,“現在路況好點了,今兒上午堵的那個瓷實?!?/br> 小油菜從后視鏡里打量司機師傅。挺年輕一小伙子,臉很白凈,奇怪的是腦門上青了一塊,她訝異,“師傅啊,你自己能看到自己的印堂嗎?它那個……可是很發青啊?!鼻嗟枚伎扉L綠葉子了。 師傅噗地一樂,“你放心,我這不是被邪祟纏上了,純粹是撞上瘟神了。今兒遇到一漂亮姑娘,條兒那個順,盤兒那個亮,我跟她貧了兩句,結果姑娘脾氣大,拿小石子兒打我?!?/br> 小油菜一咧嘴,“誰們家姑娘下手這么狠絕呀?” “誰知道呢……其實沒什么事兒,就是不好看,耽誤生意。今天好幾個人了,一拉車門看到我印堂發青,掉頭就走?!?/br> 小油菜被逗得直樂。 司機又說,那姑娘要是敢坐他的車,他一準把人拉到延慶去,扔在野長城下讓她自己走回來。 小油菜問道,“她要是遇到壞人怎么辦呀?” “沒事兒,我在旁邊開車跟著她?!?/br> 說著,倆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藍衫一手扶著脖子,一手扯了扯頭發,試圖把整張臉都蓋上。與此同時,心內默默留下苦x的淚水。這一天折騰的,都什么事兒啊…… ☆、3大神 藍衫到了醫院,拍了個片,骨頭沒受傷。醫生給她做了矯正,貼了膏藥,還開了點別的藥,讓她回家好好休息,近期不要亂動脖子。 受傷有受傷的好處,比如……她可以休病假了。 她頂頭上司叫老王,是個離異帶娃的中年男人。老王聽說藍衫要請一個星期病假,他隔著手機怒吼,恨不得把她抓回去扔進煉丹爐化了。 藍衫被他吵得直皺眉,她把手機拿開一些,淡定答道,“行,那我明天就上班。不過我把話說在前頭,我現在貼著香、氣、撲、鼻的膏藥,脖子還支棱著,您要不怕客戶擔心咱們公司請的都是病秧子二愣子,我立馬回去給您鞍前馬后任勞任怨?!?/br> 老王又抱怨了幾句,只好答應了她的訴求。 一個星期之后,藍衫痊愈,光榮復崗。 同事和下屬見到她都很熱情,高興地打招呼,慰問。甭管是真情還是假意,藍衫照單全收,笑得嘴角的肌rou都僵了。 她先去人事部銷了假,人事專員小劉看到藍衫,笑道,“喲,藍姐,您可算來了?!?/br> 藍衫一樂,“怎么,想我啦?” “那必須的,”小劉是東北人,說話不自覺帶了家鄉口音,頗詼諧,“不光我想,全公司誰不想您呢??纯赐蹩?,您不來,他跟掉了胳膊似的?!?/br> 藍衫知道小劉在恭維她是王總的左膀右臂,她學著小劉的口音說道,“你別埋汰我了,我老笨了?!?/br> 小劉笑道,“您可過謙了。誰不知道,以您的才華,別說搞營銷了,就是搞傳銷,那也妥妥兒的?!?/br> “以你的才華,你該去說相聲?!?/br> 跟小劉貧了一會兒,藍衫滾回了銷售部。她所在的公司是某品牌汽車4s店,規模中等。銷售部的一把手是老王,底下兩個主管,其中之一就是藍衫。兩個主管分別帶一個銷售團隊,非節假日時,一個團隊在展廳值班接待客戶,另一個團隊在外面搞客戶開發,兩個小組輪著值班。 這一周輪到藍衫她們組搞接待。藍衫來到展廳時,看到幾個銷售顧問正湊在前臺聊天。她一周沒來,他們明顯松懈了不少。 藍衫讓他們回到工作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