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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谷中已經將少林寺布局圖熟記于心,此刻記著圖上方位,運起輕功避開僧人來到一片竹林,見前面一間小舍,窗中透出燈光,知道這便是方丈精舍了。這時她全身早已濕透,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手上,很是不舒服,只是卻也顧不上這些了。她欺到小舍的窗下,只聽得里面有人說話,這人聲音中正平和,先念了一聲佛號才道:“既然那魔教教主此來是為了《易筋經》,只要他肯入我佛門,便舍給他免了這場浩劫也可?!?/br> 任盈盈心中“哎呀”一聲,他怎得也是為了這經書而來?!又不由得有些好笑,這說話的人可當真是迂腐,竟想著讓東方不敗落發為僧…… 卻聽得另一個音調高些的聲音道:“方證大師心懷慈悲,只是魔教教主此來氣勢洶洶,只怕是不肯輕易以身侍佛的。咱們還是要多做打算才是?!?/br> 方證大師又宣了一聲佛號,道:“沖虛道長言之有理。這《易筋經》如今還收在藏經閣,只是我已經請了羅漢堂和達摩堂的弟子前去守護,日夜警戒。那魔教教主如果來此,也不太好輕易走脫的?!?/br> 任盈盈聽得此句,心中一喜,屏息退入竹林,避開巡查寺人來到藏經閣前。偌大的少林寺,巡查如此嚴密,于她卻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實在是她的足音簡直比飛雪落地還要輕微,更兼身形靈動,便是寺中的野貓也只見眼前一花而已。 藏經閣前有一方大石磨,而臺下通道東側,架著一口大鐵鍋;任盈盈各看一眼,翻身落在石磨后面,足尖一點竟然溜進在鐵鍋之下——那鐵鍋端口直徑足有兩米,約半人高,任盈盈矮身縮在鐵鍋鍋底,既避雨又暖和。那藏經閣外面守著的僧人竟絲毫沒發覺自己眼皮子底下多了位姑娘。 任盈盈躲在鐵鍋底下,只見這藏經閣外面守了一圈僧人,屋頂每隔片刻都有四個僧人縱躍巡查——當真是一動就被發覺,更不用說入內了!就這么等了大半個時辰,任盈盈始終沒找到機會,心里懊悶,又掛心美人師父,正準備回去再做計議。 就在此刻,墨黑的天空仿佛又往下壓了幾尺,忽得狂風大作;那藏經閣的一扇長窗竟然被刮了開來,“咔噠”一聲引得五六個僧人急身撲去,只聽“咔噠”聲不停,竟接連開了三四扇常年磨損的長窗。任盈盈瞅準時機,縱身一躍,便如同一尾小魚恰恰穿過最后一扇被吹開的長窗,落下時腳踝與膝蓋處筋骨同時緩緩收縮,大雨狂風中竟是一絲聲息也不聞。 任盈盈入了藏經閣,幸得她在黑暗中視物如晝,避開書架,無聲向內走去,只見滿目密密麻麻的書架經書,也不知那《易筋經》放在何處。她足下不停,已經走到最內一層書架,打算從這里找起,伸右手在書架上,還未喘口氣,便覺得垂在身側的左手腕上一涼——已是被人握緊了。 是什么人?!任盈盈心中駭極,這人就這樣在她身邊——她竟絲毫沒有察覺!一時間,不知對方來意,她屏住呼吸,連心跳都變得緩慢起來。 那人卻只是握著她的手腕,緩緩摩挲著向下,直到將五指與她細長冰涼的手指緊緊相扣,方才低聲道:“盈盈?!彼颇钏茋@,一別經年,竟至無話。 任盈盈渾身僵住,一時間只疑身在夢中。 ☆、若得共生死 “他怎得也在這里?!他既然認出了我,那是要抓我回去么——如果是我要與他爭斗起來不成?啊,他既然也是為了《易筋經》來的,那美人師父可怎么辦……”這么多的念頭惶急得從任盈盈心頭涌現,也不過是一閃念的功夫。 她只覺得有冰冷麻木的感覺從被握緊的手腕一點一點蔓延上來,一路扎進心臟里去了,倒仿佛是中了一味奇毒一般——其實不過只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罷了。 外面風急雨驟,閣內黑如永夜,任盈盈緩緩扭頭去看站在身邊那人——她的動作那么僵硬,仿佛能聽到脖頸轉動時的“咔咔”聲一般。 黑色的衣,黑色的發,瘦削的下巴上有隱隱的青色胡茬——就在這樣的時刻她不知怎地還有心思去想“啊,還有胡茬,那自然是還沒練那自宮大法啦”。她將視線定格在他的薄唇上,再不敢抬頭往上看去…… 東方不敗攥緊了任盈盈的手腕,似乎是要往自己的方向拖拽過來,卻到底沒有動。他望著女孩被雨水打濕了的發頂,聲音喑啞,有著不易察覺的隱約顫抖,“盈盈,你瞞得我好……” 好什么?好苦?好恨?好痛?還是…… 好歡喜。 至少,你還活著…… 一句未說完也說不完的話,讓任盈盈淚濕于睫。她垂著頭,死死盯著腳下的木板,仿佛要用目光在那里灼燒出一個窟窿來。被握緊的手腕一動不動,連血液涌上五指的動作都輕悄起來…… 外面是滿天滿地的雨聲,可這小小的藏經閣里卻永寂,唯聽到微小的水珠落地聲。珍珠般的淚水一滴一滴砸在木板上,發出輕微的“啪啪”聲,那聲音越來越密集,聽在東方不敗耳中,簡直比全世界的雨聲還要響亮——這聲音讓他心神不寧、心痛如絞…… ……心花怒放。 這世間,最苦最痛莫過于看所愛之人流淚,最歡喜最甜蜜卻也莫過于看那人為自己流淚…… “別哭?!睎|方不敗不知道多少次于淺言淡語中取無數人性命,但似乎面對任盈盈時,他天生知道該如何將聲音柔軟溫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