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頁
“阿素……”這上一刻還滿面殺氣的莽漢子此刻眼中竟似泛起了霧氣,他就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只怕一有動靜就驚散了那梅樹下的女孩…… “爹,我是盈盈!”任盈盈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氣,看來便宜老爹對于那個傳說中的老婆還是很看重的,那就好那就好…… 任我行這才反應過來,他被困湖底十年,生命中的全部意義似乎就只剩了報仇——以至于得脫牢籠,眼中所見的竟只是大仇人東方不敗一個,連他的親生女兒任盈盈就站在一邊都沒有察覺。他對著任盈盈沉聲道:“乖女兒,到爹爹這兒來?!?/br> 任盈盈站在原地沒有動。 任我行粗聲道:“怎么?不是你讓人將爹爹救出來的嗎?怎么還不敢認了?” 任盈盈細密潔白的牙齒緊緊咬著嫣紅的唇瓣,她低聲道:“爹爹,你看在女兒的面上,不要跟東方叔叔計較了好不好?” 任我行先是喘著粗氣瞪著她,繼而斜著眼睛瞅著任盈盈冷笑道:“難不成你覺得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養了你幾年,你就忘了老父,一心向著外人了?!” 人面獸心?! 任盈盈咬著嘴唇走到東方不敗身邊,輕輕握起了他的手,認真道:“女兒不孝,心悅此君久矣?!?/br> 任我行瞇起了眼睛——他這么多年不修邊幅,臉上本就是胡子頭發亂蓬蓬的,好歹還能看出眼睛來,這樣一瞇起來,簡直要找不到他的眼睛所在之處了——但是這卻不影響從他眼中射出的毒辣的光,即使是對著他的親生女兒。 “嘿嘿,”任我行笑了兩聲,笑聲中卻殊無歡快之意,“盈盈,你這是有了情郎,不要老父了?!” 任盈盈聽到“情郎”二字不由得面上緋紅,誰說古人含蓄的,這二字比現代的男朋友可直白火辣多啦!她眼看著任我行好似深山野人一般的面容,想到這么多年來與這個便宜老爹每周通信,他言語中宛如親生父親的關愛——并不是作偽的,不由得心中微凝,低著頭想了一想慢慢道:“爹爹,今晚不是女兒如何選,而是爹爹您如何選……” 她話音未落,東方不敗與任我行已經同時沖著梅林深處喝道:“什么人?!”倒把任盈盈嚇了一跳。 卻見梅林中一地碎銀般的月光之上,緩緩飄出一位白衣女子來,說是“飄”,實在是因為她行動之處絲毫不見身形晃動,直似是隨著月光渺渺而來一般。她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里,周身籠罩著一層輕煙薄霧,似真似幻,實非塵世中人,除了如瀑的長發垂下,全身雪白,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美若芙蓉出水、清若姑射仙子,風致嫣然,莫可逼視。 任盈盈只覺得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仿佛不是她,而是那個原本的四歲孩子呆呆地望著來人,心底一聲聲地喊著,“娘親”“娘親”……仿佛任盈盈此刻只是一個旁觀者,洞悉了曾經真正的任盈盈一介小小孩童卻那般拼命的緣由——依著原本任盈盈的性子,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娘親是這樣神仙般的人物,怎么能容忍自己一世庸碌? 那白衣女子慢慢走近了,借著皎潔的月光,只見她的面容與任盈盈安靜之時簡直是一模一樣,無怪方才任我行心神激蕩之下竟然沖著自己的女兒喊出一聲“阿素”來。只是若仔細看,便知道這女子與任盈盈的區別在哪里——任盈盈的兩腮總是帶著一股活潑潑的嫣紅,好似隨時準備笑出聲來一般;這白衣女子肌膚間卻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若有病容,雖然月光皎皎,照在她臉上仍無半點血色,更顯其清麗絕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實在是美極清極冷極,雖生于凡塵,但一瞥一笑,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回眸,無一不流露出仙子氣息,無一不令人陶醉。 再看任我行,他卻已經呆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那女子走到幾人面前,開口道:“我是阿素?!彼穆曇魦扇?,竟不像是育有一女十數載的婦人,倒如同任盈盈的姊姊一般。 東方不敗瞥了任盈盈一眼,毫不懷疑是這丫頭搗的鬼,不過……他目光一轉,落在一旁還在呆呆發愣的任我行身上,唇角微勾…… 阿素自說出第一句話之后就一直看著任我行,見他毫無動靜,便道:“任我行,你不記得我了?!?/br> “不不不……阿素,阿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這十四年七個月二十八天來沒有哪一刻敢把你忘了!”任我行哽咽著粗聲道,“你還活著,我就知道你還活著!那日你憑空不見了,我找得你好苦!”他右手五指成爪,狠狠撕著自己心口處的衣襟,仿佛不如此不能發泄他的一腔郁痛與歡喜!他癡癡地望著阿素,卻始終不敢上前一步。 眼見任我行因她一言狀若癲狂,阿素面上卻看不出動容之色,只是淡淡道:“我回了古墓?!?/br> 任我行直直盯著阿素,啞聲道:“我去找過你……卻始終不得入門之所?!?/br> 阿素點一點頭,依舊淡淡道:“我師父布了陣法?!?/br> 任我行面顯苦楚,“你師父……還是不許你同我一起么?”他說到這里卻突然把頭一昂,那種肅殺天下的梟雄之態又現,“便是她不許,這次我也絕對不會放你走了!” 阿素“嗯”了一聲,道:“她死了?!?/br> 任我行訝然道:“她……死了?那……”他下意識的安慰道:“你……不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