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雙目凝成一線,晏殊樓眼觀八方,耳動四方,聽到大部隊所在之處,趕了過去。 正巧同太子晏子陽與三皇子晏廣余撞上。 璟朝皇家尚武,皇家子弟人人均需學習武藝,哪怕是太子這一好文的讀書人,也學得幾手射獵的技巧。不過太子并不擅長狩獵,參加此會不過是走個形式。因此,每年狩獵,太子均會故意跟在武藝高強的晏廣余身邊,由其保護自己,而獵物則由侍衛替自己去獵。 晏殊樓打馬而至,給太子行了個禮,接著同晏廣余點了點頭,言道要同晏廣余比試一番,晏廣余性子寡淡,不喜比試,但推卻不得,只能應下。 晏殊樓高興之至,看到前方有一奔跑的狐貍,立時挽弓搭箭,凝注所有視力到狐貍之上,豈料這時,眼角白光一閃,一枝羽箭快速地朝他方向射來! “五皇弟!” 晏廣余一聲驚叫,晏殊樓神思拉回,他火速地一彎身,就要避過箭矢,誰料這時駿馬不知踢到了什么,整個后身揚了起來,連帶著晏殊樓身體也揚了起來。 眼看就要撞到了箭矢之上,晏廣余眼疾手快,搭弓射箭,叮地一聲脆響,將那枝射向晏殊樓的箭打向了別處,救下了晏殊樓一命。誰知這時數名黑衣刺客突從高樹降下,趁著晏廣余射箭救人之刻,手中利刀毫不留情地劈向晏廣余,生生在他胳膊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三皇兄!”晏殊樓的喊聲,瞬間便被兵器相接聲湮沒。 晏廣余舍棄駿馬,翻身滾地,抽出長劍擋開刺來的長刀。怎料他滾到了斜坡之處,他心中堪堪喊上一聲糟,就被刺客的攻勢逼得往坡下滑去,幾個翻滾,就被大雪裹身,遠離了晏殊樓等人的視線。 晏殊樓也無暇顧及晏廣余的安危,他前生被晏品城引到了小徑,耗費了不少功夫才從那條小徑回到大本營,緊接著便從眾人口中聽聞了眾皇子遭刺之事。因此前生的他,并未親歷遭刺這一事,誰曾想到,這刺殺之人竟是如此地厲害,刀刀都毫不留情。幸而他武藝高強,不會被這些人傷及要害。 晏子陽武藝不精,哪怕被侍衛保護,依舊掛了彩,想到前生太子并未傷害過自己,晏殊樓咬了咬牙,一面觀察刺客有何特征,一面過去保護太子。 “太子,下馬!” 晏子陽一怔,看晏殊樓給他破開了一個逃生的口子后,立時跳下馬來,一個翻滾,避開了猛刀。 晏殊樓同時也下馬,帶著晏子陽朝前奔去。 前路茫茫不知通向何方,而刺殺的刺客卻是越來越多,很快便將晏殊樓兩人包圍起來,晏殊樓抿緊雙唇,仰天一嘯,長劍破空,劍風掃蕩,不遺余力地向每一位刺客身上刺去。 鮮血朝天噴出汩汩紅流,晏殊樓的眼中一片血紅,雙手砍得近乎麻木,腦子里只有不斷重復的殺、殺、殺。 而那些刺客好似都不會疲憊,刀劍毫不間斷地朝他送去。 一把染血的鋼刀迎面刺來,右側又有一把長劍刺向腹部,晏殊樓一駭,電光火石之間,他揚起長劍打開迎面大刀,而腹部一縮,堪堪讓那把劍從衣物上貼身而過…… “不好!”晏殊樓心中大叫一聲,他身側的晏子陽避不開這一劍!急忙反手一劍,就要打開那順勢刺向晏子陽的劍,熟料,那把劍竟在即將刺到晏子陽時,生生地一轉,收了攻勢。 晏殊樓一怔,未來得及細想其中緣由,就被緊密攻來的劍陣而逼得無法回神。 晏殊樓因護著晏子陽之故,有所拘束,無法放開來打,眼看他就要招架無力時,晏子陽突然一揚眉,對著當先刺向晏殊樓的刺客使了個眼色,這刺客的攻勢竟然就軟了下來,使得晏殊樓避開了一劍。 這一眼使得十分的小心,但卻逃不開晏殊樓犀利的眼睛,他心中疑慮更甚,故意放松了力道,赫然發現,每次刺客的劍刺向晏子陽時,竟都減少了大半的力道,使得晏子陽每次均能平安避過。相比之下,放在自己身上的攻勢就強了許多,雖然攻擊并不致命,卻在他身上劃了不少的傷痕。 很明顯,晏子陽有問題! ☆、第三十二章 ·救夫 杜明謙在大本營里坐立不安,雙手狠狠地攥成了拳頭,煩躁得太陽xue突突直跳,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隨著時間推移,這不祥的預感愈來愈甚。 遠方一聲急促蹄音倏然驚起心浪,一匹快馬載著一名渾身浴血的侍衛歸來,侍衛翻身滾下了馬,向著驚愕的天子伸出血染的手:“有……刺客……”雙目一瞪,竟是氣絕身亡了。 天子大驚,即刻派守在他身周的侍衛前去救駕,而其余家眷們嚇得大叫,嚶嚶啼啼起來。杜明謙腦袋還在發懵時,手就先一步搶過了侍衛的快馬,不顧天子阻攔地上馬沖了出去! 原本被歡聲笑語溢滿的大本營頓時變得空曠之極,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身邊人受難的陰霾之中,該調的侍衛都調了大半,此刻已經所剩無幾。便在這時,天子眼角一白,一把匕首突而從旁刺出,直刺他的腹部! “圣上!” 噗! 千鈞一發,不過轉眼,天子只見一宮裝婦女倒在自己的懷中,鮮血從她的腹部噴濺—— “愛妃!護駕護駕!” 侍衛火速地將行刺的內侍拿下,但內侍一招失手,就一口咬破了口中的毒囊,自盡身亡,而天子愣愣地抱著懷里替他擋刀的良美人,紅著臉焦急大喊:“御醫,快傳御醫!” . 便在良美人出事之時,杜明謙策馬闖入了狩獵場,只見茫茫白雪,均被血水覆蓋,一路過去,猩紅得可怕。杜明謙心頭一悸,焦急地嘶聲大喊:“初珩,初珩!” 前生晏殊樓受刺身亡的場景,不可抑制地浮現眼前,狠狠地拉扯著他的心,他驚得渾身打顫,雙耳一動,隱隱聽到里頭傳來兵器相接之聲,還有打斗,說明人還活著!雙眸一亮,他猛地一甩馬韁,催促駿馬朝里而去。 趕到的剎那,他魂飛魄散,只見晏殊樓被眾刺客圍攻,渾身浴血?!俺蹒瘛甭曃绰?,人就先一蹬馬鐙,如飛般躥了出去。 殺紅了眼的刺客數刀刺向他的身體,他臉色不變,嘩然從腰間拔出長劍,快劍一劃,摘了刺客的腦袋。 長劍如神龍長嘯,嗡嗡地響徹灌滿兵器相接聲的狩獵場,杜明謙反手一劍,劍上頓時凝出了冰霜,周圍白雪如被杜明謙cao縱一般,繞著他的劍團飛而起,猛如刀刃,旋著他的劍刺入敵人的心臟,在劍拔出心口的一瞬,冰花在血液上綻放。 冷意侵身,順著流通的血液將全身凝結,晏殊樓甚至感覺到,呼吸里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好可怕的寒冰劍法。 “初珩!”劍法犀利,不過眨眼的功夫,敵人竟都成了尸首一具,杜明謙踢開了掛在長劍上的刺客,一揮臉上的冰渣,攀著晏殊樓的胳膊不住地詢問,“初珩你有沒事,有……”他問不下去了,猩紅色染滿了晏殊樓的衣。今早,晏殊樓還高興地穿著這身新衣詢問他是否好看,他還笑著說晏殊樓穿什么都好看,可如今看著這被鮮血澆透的衣裳,他想,晏殊樓并非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不是我的血!” “初珩……”驀然間,杜明謙把晏殊樓的頭用力一按,深深地壓下一吻。霸道而帶著占有的吻,熱烈得令人窒息,帶著不死不休的勁頭,長舌而入,席卷了晏殊樓腔內每一隅,瘋狂地掠奪著他腔內的領地。 “該死的……說了讓你別來……你不聽我勸……我真該將你綁起了不讓你亂走……” 杜明謙瘋狂地喃喃自語,還未回神的晏殊樓,只覺得全身血液都沖到了頭腦,什么寒冷,什么恐懼,都在這一個熱烈的吻中融化干凈。這還是杜明謙第一次如此主動地親吻他,灼燙的吻燒得他的心都化了。 吻得不知今夕何夕,日月輪回,杜明謙放開晏殊樓時,發現他滿面紅潤,雙目迷蒙,還以為他怎么了,急忙將人攬在懷里:“初珩,初珩!” 晏殊樓一愣神,回了魂,看杜明謙近在咫尺,正擁著自己,連忙推開了他,順了順氣:“銘玉,我無事?!?/br> 刺鼻的血腥味一徑從晏殊樓的身上,漫入杜明謙的鼻端:“還說你無事,這傷……” “不是我的血,”晏殊樓急忙擺手解釋,“我身上沒多少傷?!?/br> 杜明謙臉色依舊不好,抿緊的唇中瀉出了不悅,但有太子在場,他沒有多說什么,可蹙起的眉峰顯出他生氣了。 后方天子的侍衛相繼到來,紛紛請罪。 杜明謙檢查了一遍刺客的尸首,發現并無異樣,給晏殊樓使了一個眼色,便令侍衛將刺客的尸首帶回,以方便查找幕后兇手。 接著,半扶半抱著,杜明謙帶著晏殊樓,慢慢地朝外走去。但這前行的路上,他雙目冰冷,時不時掃過被侍衛簇擁著,在前方行走的晏子陽身上。 晏殊樓雖然隱瞞了傷勢,但從其狼狽的模樣來看,還是受了不少的傷,相比之下,晏子陽卻沒多少傷,總覺得有些古怪。 . 回到大本營,眾人驚知良美人受創,已在被黃綢圍成的一方小地方里搶救——從狩獵場到宮中路途頗有些遠,來往路上顛簸,良美人身體不好,撐不到那么久。 天子抱著胸煩悶地走來走去,刺殺的內侍死了干凈,而皇子則陸陸續續地掛了一身彩回來,其中竟還有一位十一皇子,命懸一線,正被太醫搶救。 晏殊樓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來了,虛虛給天子行了個禮,便在杜明謙的攙扶下坐到了一旁,枕著杜明謙的頭,讓太醫處理傷勢。 他武藝高強,加之早有防范,這傷其實十分輕微,只是未免被天子懷疑自己,他迫不得已迎上了刺客幾劍。 這一次狩獵的結果,一如前生那般,狀況慘烈,不久之后,三皇子晏廣余與七皇子也一身是傷的歸來,晏殊樓雙目一凜,暗中朝三皇子與七皇子送去了幾眼,觀察他們身上的傷勢,發現其衣染鮮血,看不清傷勢如何。不過,雖然他此次涉險,用了苦rou計,但好歹得到了不少的信息,譬如……他視線一轉,唰地一下定在了晏子陽的身上。晏子陽究竟同刺客有何關系,他為何要如此做? 便在晏殊樓殺氣騰騰的時候,不遠處馬蹄聲輕揚,一人闖入了眾人視線。 “父皇,兒臣歸來了,瞧瞧兒臣獵到了什么!” 若是平常狩獵時,聽到這一聲,天子定會高興得眉眼一彎,捋著短須贊許一笑,可此刻晏品城這聲愉悅的叫喚,天子卻覺得刺耳得很,臉都拉了下來。 非但是天子,在場所有人看晏品城的目光都變了樣。只見他雖發絲有些凌亂,衣衫有些不整,但卻是一身清爽,毫無血污,這馬匹上,還掛著不少的獵物。 到了天子面前,晏品城利落地翻身下馬,躬身到了近前,臉上的笑意讓天子恨不得把他一刀刮了:“父皇,兒臣獵到了一只白狐,這段時日天寒了,正巧可讓宮人給您縫制狐裘,給您披上?!?/br> “豎子!”天子暴怒,一腳踹翻了猝不及防的晏品城,“你的親兄長們在場內遭刺,你竟臨陣脫逃,還趁此時邀功!你說,你居心何在!” 眾人射向晏品城的眼里也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這眾人受難之際,晏品城一人安然無恙地歸來,還笑意吟吟,這簡直就像在幸災樂禍。 “父皇恕罪!”晏品城一個打滾起來,看了周圍一眼,只見太醫忙手忙腳,各皇子臉色疲憊,身帶血污,頃刻明白這是有人故意害他!而這始作俑者,毋庸置疑,便是故意將他引致那處的晏殊樓! 方才他受了驚,爬起時,發現自己迷了路,晏殊樓離去的蹄印也看不清楚。他欲從原路返回,又有如鬼打墻,四處碰壁,跌跌撞撞了好些時候,一路見到獵物便獵,費勁了不少心思方尋到出路,誰知剛高興得奔出來,就攤上了這么一件大事。 晏殊樓迎著他的目光,譏諷一笑,前生便是晏品城將他引致那里,導致他落到了被陷害的局面,但今生他扭轉了局面,讓晏品城步了他的前塵。也幸得他提前收買了狩獵場附近之人,讓其幫助自己在偏僻小徑做了一些手腳,改變了一些格局,不然晏品城定會發覺的。 天子見晏品城不思悔改,竟還瞪著晏殊樓,氣不打一處來,又往他身上踹了一腳,指著他腦袋的手抖得不成一氣:“豎子,豎子!朕真當將你一直軟禁宮中,不將放你出來!” “父皇請恕罪,父皇請恕罪!”晏品城慌了神,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抱著天子的腿求饒,卻被天子踹開了。 正是僵局之時,晏廣余突然站起,同天子恭敬地道了一聲:“父皇,此事有異,兒臣想六皇弟亦非愚鈍之人,怎會在如此檔口做出這等事來,兒臣想,他定是在狩獵場中迷了路,不知我們遇刺之事。還望父皇明察?!?/br> “是極是極,”晏品城愣愣地大點其頭,求饒道,“父皇,兒臣當真不知??!” “父皇,”晏子陽也出來打圓場了,“此時眾人皆受了傷,不妨先將此事擱置,容后再議,先處理傷勢為妙?!?/br> 天子眉頭一擰,看眾人一身狼狽,也不愿多加耽擱,下令將晏品城再次軟禁宮中,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得解禁,其余受傷之人歸去養傷一月。 至此,一場狩獵之行,以重皇子受傷為結。但晏殊樓在這一個月,卻是不能安心休養了,只因,他心愛的王妃發火了…… ☆、第三十三章 ·生氣 杜明謙臉色陰沉地扶著晏殊樓上了回府的馬車,一入車廂內,他又是一扯,把晏殊樓抱在了懷里,狠狠地吻著他的唇。晏殊樓知道杜明謙的心憂,不敢反抗,虛抱著杜明謙的腰,承著他熱烈的吻。 回府路上,兩人不曾發過一言,只有耳鬢廝磨,唇齒相纏。 入得府內,杜明謙費勁了氣力,給晏殊樓褪下染血的衣衫,耐心地給其上藥。刺客動手皆是毫不留情,甭說上半身了,連腿上都處處是傷。 杜明謙心口疼得緊了,將晏殊樓褪得只剩一條平角褻褲,看腿上不大不小的傷,拿著棉棒的手怎么都按不下去了。 太多傷痕,都不知從何下手。 “銘玉……”晏殊樓怯怯地叫喚一聲,目光閃爍。 “晏殊樓,此行前,你答應過我什么?!辈皇蔷贾Y的王爺與臣,而是平輩之間的名字與自稱。 晏殊樓打了一個寒噤,目光游移:“我……我答應你不讓自己受傷,但……但是這種時候,我若是不受傷,豈非要惹人嫌疑!” “你還好意思說!”杜明謙猛地抬首,“當初我便要阻止你參加狩獵,你道你有辦法應對,你需要引出敵人,結果呢,你卻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若是……”杜明謙一咬牙,“那時我未趕到,你豈非要被人所害!你知不知我有多擔心,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若是你像前生那般死在我眼前,我……” “銘玉,我……”晏殊樓無辜地扁了扁嘴,“此次刺殺牽連甚廣,幾乎所有皇子都遭了秧,我若是告假不去,或是未曾受傷,豈非會惹人嫌疑?!?/br> “你……如此多的刺客,難道你不會先逃命么!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銘玉不要生氣,聽我說完!”晏殊樓慌了,忙將杜明謙抱住,一字不漏地老實交代,“ 我……我發現了不少的信息,關乎刺客同太子的!”于是他三言兩語簡單地太子詭異的行為告知杜明謙,“我懷疑,這刺客是太子的人。且我還發現,那些刺客的武功路數十分奇怪,完全看不出出自哪里,不過我卻看到了一樣興許可以辨別他們身份的東西,”他提筆,走筆迅速,畫出了一個很奇怪的紋印,“此乃我在一刺客胸口看到的,我想應是他們組織的特征?!?/br> 杜明謙的氣稍稍平息,深深吸了口氣:“無憑無據,不宜下定論。方才我翻找了一下,那些刺客身上并無紋印,且我翻找時,太子臉色未有何變化,若是真有識別身份的紋印,太子應會有異色的?!?/br> “那我看到紋印的那刺客呢?他尸首上也未見有么?” 杜明謙搖首:“我方才未見哪個刺客身上有此紋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