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他娘賢妃同德婕妤是兩種極端的性子,他娘溫婉爾雅,是璟朝大部分女子的普遍特征,而相比之下,德婕妤卻是性情火爆,外熱內溫,嘗膩了溫柔似水的柔情,偶爾嘗嘗火辣辣的滋味,也是別有風趣。德婕妤也是深知天子對她奇特的喜好,方能如此穩地抓著天子的心。 如是一想,晏殊樓方揚起的嘴角又耷拉了下來,好不容易弄倒了晏品城,若是他東山再起,自己豈非又得受氣。不過說來,這一些事情似乎太過容易,總感覺好似有一雙手在背后幫助自己一般。更讓他疑惑的是,他的人稱,他們只在晏品城的私宅內放了扎針小人,并未放巫蠱之術等物,那這些巫蠱等物是從何而來,莫非,晏品城當真有此害人之心?! 想到這個,晏殊樓火氣又沖了上來,差些就要踹開眼前晃來晃去的百官,讓他一路暢通到晏品城的面前,揪著他暴打幾下。幸好他理智地將自己的怒氣壓了下來,哼了幾聲,拂袖回府去。彼時他還不知,這巫蠱之物是杜明謙著人放的。 另一廂,被帶回寢宮軟禁的晏品城,咬碎了牙,一被關入宮內,就拂袖掃掉了一桌子的瓷器,卻還不解恨,逮著身邊一個戰戰兢兢的內侍,就是一陣拳打腳踢:“該死的晏殊樓,我饒不了你?!?/br>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內侍不敢還手,只能在地上翻來滾去地躲避,喊得越是撕心裂肺,越是激起晏品城的虐待之心。 晏品城的火氣已經沖了頂,越打越兇,直將人打到斷了氣了,方將人丟開,狠狠地踹了一腳:“將他丟出去!” 旁邊伺候的內侍不忍地偏過頭去,哆嗦著手,小心地將人拖走了。 但晏品城怒氣未消,正欲再打人出氣時,外邊宮人一聲長報,原是他的母妃到來了。 晏品城一喜,似乎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見著自己母妃的衣角就撲了上去,抱著母妃哭訴。 德婕妤是個火爆脾氣的,一上來就是對著晏品城一個耳光:“豎子!你瞧瞧你做的好事,連累了我們一家子!” 晏品城捂著臉,咬了咬牙,不敢吱出一聲,生生受了兩個耳光后,德婕妤的氣也消了大半。瞥見晏品城紅著的臉,德婕妤歉疚心起,摸著他的臉痛心地道:“兒啊,打在你身痛在娘心,這究竟是怎么回事?!?/br> 晏品城一下子就潰了防線,將來龍去脈道出,直說自己冤枉。 “這……那害圣獸之事……”德婕妤壓低了嗓音,小心地問道,“果真是你所為?” 晏品城的下唇咬得發白,點了點頭:“賀朝同我說,可用此法陷害晏殊樓,動手的人均是孩兒的親信,做事絕不會留痕跡,母妃您瞧,晏殊樓都查不出蛛絲馬跡,可知孩兒的親信做得有多利落了。誰知曉,竟然在這最后的檔口,晏殊樓反將了一軍!母妃,你足智多謀,快幫孩兒想想法子罷,若再這般下去,過段時日孩兒及冠,連個王爺都封不成了,這不是給您丟臉么?!?/br> “你還好意思說丟臉!”德婕妤又是一掌摑了過去,“你將我們的臉都丟盡了!現今圣上查到你外祖父的頭上了,若是被他發覺你外祖父這些年貪的錢……哎喲不成,這事兒得趕緊找個人幫你頂罪才成!” “母妃,這檔口,誰人會替孩兒頂罪??!”晏品城急了,“孩兒連這門都出不去?!?/br> “現今你外祖父正被圣上的人盯著,本宮也不好幫你聯絡他。你想想,在宮中有何親信可幫你的,母妃定幫你將話帶到?!?/br> “什么狗屁親信,大難臨頭就各自跑了,孩……等等,”晏品城雙眼一亮,突然那想到了那一日的蒙面人,嘴角頃刻揚了起來,“孩兒想到可讓誰相助了!” . 當日,燕王妃聽聞六殿下使巫蠱之術害他之事,氣急攻心,病倒在床。而燕王心掛愛妃安危,守著愛妃寸步不離,廢寢忘食,天子感念其恩義,給其放了數日的假,讓其好生留待家中,照顧愛妃。 因而,為了養病,我們的燕王妃就被燕王殿下勒令不準下床了。 看著眼前遞過來的燕窩粥,杜明謙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自己身體雖然不好,但還不至于聽了一點消息就會病倒在床不起,更何況那消息還有自己偽造的份??申淌鈽菫榱四芡档脦兹臻e,硬是要他乖乖地躺在床上,假作病倒之態。于是,他便成了虛弱得只能躺在床上,日日享受燕王照料的人了。 “王爺,汁滴落了?!倍琶髦t輕輕伸指戳了戳那端著一勺子燕窩,卻在笑著出神的人。興許是對晏品城的下場幸災樂禍,打從晏殊樓回府后,笑意都沒停過,好端端的一個人都笑成個傻子了。 “???噢……”晏殊樓回神,將那勺子擱碗邊蹭了蹭,往杜明謙的嘴邊喂去。但一雙眼游移四方,手都偏離了杜明謙的嘴巴,還不自知。 “王爺,你笑得唾液都流下來了?!?/br> 唾液?晏殊樓的腦中瞬間浮現了一幅場景:他雙手捏拳,對著晏品城那惹人厭的臉蛋狠狠地揮上幾下,打得他鼻青臉腫,唾液橫飛…… 杜明謙無奈,他不來就己,只能自己就他了,于是他伸長了脖子過去,夠上那勺燕窩。 誰知,晏殊樓想得興起,這手仿照著出拳的姿勢左右搖擺起來,燕窩沒讓杜明謙吃著,汁倒流了一被子。 “……王爺,回神了?!?/br> 回神?不成,得打得他回不了神才成! “唉……”看晏殊樓的心都不在自己上了,杜明謙從他手里接過了那碗燕窩,將他還留在空中的手掰了下來放好。 瞅了瞅手里這還剩大半的燕窩,杜明謙不餓,不大想吃。想到晏殊樓喜歡吃燕窩,他便細心地把自己用過的湯匙,就著案幾上的茶水反復沖了幾遍,再拿絲絹擦了干凈。洗凈后,他舀起了一勺的燕窩,壞笑著往晏殊樓的唇邊送去:“王爺,乖,張嘴?!?/br> 張嘴?對,還得打得他張嘴大喊救命才泄氣!哈哈哈……唔…… 趁著晏殊樓大笑,杜明謙連忙把那勺子燕窩塞進了他嘴里,晏殊樓只是怔了怔,但并未回神,還咂舌地舔了舔。 “來,再來?!?/br> 再來?!好你個晏品城,竟然還有氣力站起,同我再來,那我便不客氣了!喝!唔…… …… 于是,杜明謙就這么一勺一勺地把燕窩塞進了出神的晏殊樓嘴里,一碗見底后,晏殊樓方回過神來。 “銘玉,你那么快便吃完了?!” “……”杜明謙默默地看了眼晏殊樓嘴邊的水漬,將碗放下了,“是啊,我肚餓了,吃得快了些?!?/br> “那我再去給你盛一碗?!?/br> “……不必了?!彼刹幌朐傥龟淌鈽浅砸煌?。杜明謙抓住了晏殊樓的手,看他嘴角懸著的水珠甚是不順眼,一順手就將其揩了去,“王爺你先擦擦嘴罷?!?/br> “擦嘴?”晏殊樓擦了擦,還舔了幾舔,“怎么我的嘴巴是甜的……”他一頓,古怪地掃了一眼杜明謙的嘴巴,看得杜明謙毛骨悚然的,以為自己偷喂他的小動作被發現了。 “銘玉,你越來越壞了!”晏殊樓勾起了唇角,豎著手指,朝著杜明謙壞笑地點了點。 “什么?” “還不承認,方才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不就喂他吃了碗燕窩么,至于笑得這么古怪么。杜明謙后脊一涼,看晏殊樓湊了過來,心虛得將頭微微一仰:“臣……什么都沒做?!?/br> “還說沒做!銘玉,沒想到你臉皮也挺厚的!” “什……什么?” “還不承認,你方才偷偷親了我是不是!” 王爺,你的臉皮敢再厚些么! “……是?!?/br> ☆、第十七章·懷疑 晏殊樓心情一好,盯著杜明謙的嘴巴看了半晌,銘玉親我了,我也得禮尚往來才成。于是,雙唇一抿,就往杜明謙的嘴巴湊去。 “王爺,”杜明謙身子一側,壞笑著把倒在他懷里的人抱著,“小心些?!?/br> 晏殊樓紅著臉從杜明謙的懷中探起頭來,瞪了他一眼:“銘玉,為何你總是避開我?!?/br> “哪有,”杜明謙眼珠子一轉,幾分受傷的表情便騰在了臉上,“王爺冤枉臣了?!?/br> 晏殊樓上下盯了杜明謙一眼,看這燕窩也吃了干凈,沒啥樂趣了:“趁著今日我無事,我同你回娘家看看罷?!?/br> 杜明謙忽然想起了上次兄長的那封信,雖然經過多日觀察,晏殊樓并未為難兄長,但心結卻是結了,便找借口道:“不了,臣今日有些不適,還是不去了?!?/br> “銘玉你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臣……心口有些疼……” “我幫你揉揉!” 一個大爪子就這么往杜明謙的胸口摸了上去,偏生晏殊樓還不覺得廉恥,認真地給杜明謙揉了起來,好幾次刮到了杜明謙的紅點子上,引得杜明謙抽氣連連,立時一巴掌打開晏殊樓的手。 “王爺,”杜明謙喘著氣整了整衣衫,“你不必如此主動……” “你是我王妃,不主動照顧你怎么行!”說著,晏殊樓的爪子又按了上去,杜明謙一翻身下了床,抖抖衣衫道:“王爺,臣的身體突然恢復了,我們回娘家罷?!?/br> …… 臨出門前,晏殊樓換了一身紫色的緞子衣袍,上繡祥云團,袍邊滾著金色紋線,一看便覺貴氣。相比而言,杜明謙的卻簡單得多,一襲普通的白衣,上邊銀線勾著雅致的竹紋,雪白的滾邊顯得人溫文爾雅。 晏殊樓揪起杜明謙的衣裳瞅了又瞅:“改明兒讓裁縫師父給你做幾件新衣,都嫁給本王了,還穿得如此樸素,走出去都讓人笑話?!?/br> 杜明謙搖首婉拒:“不了,樸素也未嘗不好,說明王爺節儉?!?/br> “屁話多,讓你換你便換,有何意見么?” “……不敢,謹遵王爺的令?!?/br> “這還差不多,走了?!币膊还軇e人樂意不樂意,晏殊樓就把杜明謙的手抄在了手心里,拉著他上馬車去。 燕王爺突然要帶著王妃回府,讓毫無準備的杜侍郎一家炸開了鍋。蔣氏一驚,趕忙喚下人收拾的收拾,整理的整理,生生在半個時辰內,將府上雜亂的東西整理得有條不紊,打掃得干干凈凈,連茶具都換上了上次回門時,晏殊樓贊不絕口的新具。 晏殊樓扶著杜明謙下了馬車,打量了一下杜侍郎府,不悅地蹙蹙眉,上一次來還未能看得仔細,這一看方發現這兒有些年久失修,一些磚瓦都舊了,墻上的漆都脫落了不少:“我平日的開銷不大,攢了不少的銀錢,改明兒你去賬房支點銀錢,將你們府修繕一下。不然王妃的娘家如此寒酸,別個人還以為我虧待你們呢?!?/br> “這怎么可以,”杜明謙婉拒道,“這是王爺的積蓄,臣怎么能用?!?/br> 晏殊樓撇了撇嘴,招手喚了莫聆下來,叮囑道:“聽見我方才說的了么?!?/br> “某已知曉,一會兒回府后,某便去辦,定將杜侍郎的府修葺一新?!?/br> “嗯,這還差不多。瞧瞧,人家多靈活,你就一個死腦筋?!?/br> 杜明謙無奈一笑,晏殊樓的錢他哪敢用,若是哪一日晏殊樓對他的心冷卻了,讓他把錢還回去可怎辦。 拉著杜明謙的手進侍郎府時,杜侍郎一家子已經在門口候著了。一見著人,杜侍郎忙掛上了笑容,給兩人行了一個大禮,把人往里迎去。 到了正堂,杜侍郎招呼著晏殊樓就坐,晏殊樓先將杜明謙扶坐得穩了,方撩袍下坐。香茶奉上,晏殊樓同杜侍郎一家子天南地北地談了起來,他說得興起,杜明謙都說不上話,后來想到杜明謙同他們定有許多體己話說,晏殊樓很識趣地站了起身,說自己想出外逛逛杜侍郎府,杜侍郎忙說相陪,晏殊樓卻揮手讓其留著,陪杜明謙說說話。 為免將堂堂王爺晾在那里,杜侍郎給杜御恭使了個眼色,杜御恭便上前去陪同晏殊樓了。 “大哥,我……”晏殊樓頓了一瞬,發覺好似又沒什么話同這個不茍言笑的杜御恭說,轉首又看別的去了,“沒什么?!?/br> “嗤?!?/br> 微不可聞的哂笑,逃不出晏殊樓的耳朵,他眉心一蹙,側首一望,頓時大駭。 一雙狹長似狐的眼睛,微微瞇起,三分陰冷七分不悅,一張臉板得老直,線條繃緊得好似一蓄勢待發的猛獸。 而這雙眼,晏殊樓何其熟悉,正是嗷唔被刺當晚,將王竟救走的蒙面人所有! 晏殊樓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陰冷一笑,想到當時蒙面人的左肩受了他一掌,于是他故意大幅度地折身,一巴掌拍到了杜御恭的左肩之上,只見杜御恭呼吸一重,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但臉色卻是不變。 晏殊樓雙眼一瞇,笑得詭異:“大哥,不知你對現今朝廷局勢有何看法?!?/br> “臣不敢妄言?!倍庞Т鸬醚院喴赓W。 晏殊樓哂笑,又著力拍了拍杜御恭的肩頭:“大哥在朝中如此多年,一雙眼定是看得仔細的了。璟朝自武帝以來,崇文尚武,文武兼修,但這幾年開始,天子開始向武藝方面傾斜,培養皇子皆以武藝為主。大哥你以為如此現象是好是壞?” 杜御恭呼吸不可抑制地一沉,將臉部線條繃得更緊,抿緊唇從齒縫中擠出一聲:“臣一介文人,并不知這其中利害?!?/br> “一介文人?”晏殊樓假作震驚地倒抽口氣,“原來大哥不會武么?前段時日,我見銘玉意外使出了幾個招式,還以為你同他一樣,秘密學了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