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眾人又笑。 王熙鳳想起黛玉,笑道:“得空該請林meimei來府里小住。趁著迎丫頭沒嫁,你們姊妹們還都能聚在一塊呢,常聚一聚?!?/br> “好是好,可我——”探春又想提她孝期的問題。 “你林jiejie是自家親戚,算不得什么忌諱?!蓖跷貘P叫探春到身邊來,突然用指關節瞧了瞧探春的額頭。 探春被打得一愣,不解的看著王熙鳳。 王熙鳳皺眉問:“你近來怎么了?小心這小心那的,往日咱們的三丫頭最是巾幗英雄了?!?/br> 探春不好意思的癟嘴,低下頭。迎春拉著她哄了哄,跟王熙鳳道:“還不是趙姨娘,竟給三meimei心里添堵?!?/br> 二房出了這么多變故,爹在外不能回,又被撤職了;親娘是個姨娘,極為不爭氣??v然骨頭再硬,這光景也得軟了。 惜春嘆氣,怨道:“你這樣算得什么,還有我呢,我給你墊底?!彼攀怯械鷽]爹一樣,娘早沒了,剩個哥哥嫂子根本就不記得有她這個meimei。打從榮寧兩府鬧掰了之后,惜春不求能回去,好歹希望聽個響,珍大哥能提她一嘴之類的??傻浆F在,她連大哥一聲“呵呵”都沒聽到。 探春好歹還有兄弟依靠,還有厲害的哥嫂,更厲害的祖母、伯父。她呢,什么都沒有。 惜春本欲是拿自己的事勸慰探春,不曾想真落淚了,淚水竟在她好無知覺得的情況下流了這么多。惜春用手擦了下臉,看著滿手的濕漉漉的,呆了。她以為自己不會傷心,麻木了,她的身體到底給了她最誠實的反應。 探春哭了,抱保住惜春。惜春愣了愣,反保住她,也哭了。 王熙鳳見姊妹倆這般,也難過,她與迎春都跟著抹起眼淚了。 “鴛鴦來了?!逼絻阂贿M門通報,見這光景,愣了。 鴛鴦帶著端點心的小丫鬟們進門,心里沒個準備,看著人人臉上有淚,也愣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鴛鴦嗓音發抖。在坐的看著都沒事兒,唯有莜哥兒不在,難道……呸,別瞎想! 王熙鳳趕緊守住淚,笑了:“沒什么事,你來作甚么?” 鴛鴦松口氣,臉色恢復正常,笑著讓丫環把六個小瓷盅端了上來。每人一個,余下兩個是給巧姐兒和賈璉留著的。 王熙鳳打開來瞧,里面是白白的像奶一樣的顏色,凝成凍似得。聞一聞,有股子奶香,還有點淡淡的酸甜味兒。迎春等也打開看了,是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么?” “酸奶?!兵x鴦道。 王熙鳳用小勺子舀了一口,奶味香濃,卻沒羊奶那么腥,酸甜適口?!皹O好吃,可又是老太太最近琢磨的新法子?”王熙鳳笑問。 鴛鴦點頭,有命人呈上了幾味小點心,配著吃。鴛鴦送完東西,又將留下的三份差人往林府送。這些辦妥當了,才去賈母跟前復命,順便說了說姑娘們落淚的事。 賈母笑:“她們姑嫂親近些,挺好?!?/br> 親近?鴛鴦腹誹,人家明明是抱團哭。 “這酸奶好容易發酵成功了,底子一定要留,以后要靠這個做呢?!?/br> 鴛鴦點頭。 “一會兒璉兒回來,叫他去選個合適的鋪子,裝飾的奢侈些。這東西我要限量發售?!辟Z母美滋滋道。 鴛鴦繼續點頭。 “這回不打123言情記的旗號,換個名兒?!币粋€產業太大,容易樹大招風。創立幾個子品牌是不錯的。 “老太太不如先趁機起個名兒?”鴛鴦笑問。 賈母覺得在理,想了想,還就是那個名字:“那叫碧水吧?!?/br> “碧水?” 鴛鴦心中又腹誹:這個名兒貌似跟奶沒什么干系啊,連顏色都對不上。 最終,底沒人敢對這個名字有異議。一個名兒罷了,老人家高興,小輩們自不會去計較。事實證明,這個“文不對題”的店鋪開起來,不僅吃食引起了京城內不小的轟動,連并著名字也引起了人們的熱議。大家紛紛猜測此名的意義,編排出不同的解釋。 酸奶成了貴族們的奢侈品。二兩銀子一盅。 賈母要坑就坑富人,這些年掙來的錢,多半以123言情書局的名義捐給各地受災的官府。錢夠花就好,多了便容易引起別人的記恨。舍得拿出來,不僅保全了自己,還能給123言情書局和榮府落下個清貴的名聲。123言情書局在貴族之間口口相傳,倒漸漸成了文人sao客切磋才學的圣地。 賈政突然被撤了職,被母親打發出府的消息也傳遍了京城。朝中的同僚沒個愿意幫他的,遂賈政一直不知道撤職的緣由。他能唯一想到的就是那天他找過元春,之后元春便死了,他也被撤職了。這個元春,幫忙不成反扯了他的后腿。當初花大價錢送她進宮,真真是白費了!送了還不如不送。 賈政心里埋怨個不停,又不敢隨意出門,擔心元春惹怒皇帝后還有什么余波到他這。所以他在家老實巴交的呆了數日,見風聲平靜了,又不見榮府那邊來什么人關心他。賈政心里又氣又恨,把榮府上上下下罵了個遍,最終卻還要腆著老臉回榮府求助。 ☆、第494章 榮府正門肅穆莊嚴,門口站著四名高大的小廝守門。個個面生的很,賈政都不曾見過。 賈政坐在轎子里,隔著窗紗看著有些陌生的榮府大門,遲疑了下。轉即,他拿出老爺的架勢,大步從轎子里走出來,仰著頭,翹起下巴,讓胡子迎風飄揚。賈政從鼻子里哼了兩聲,背著手帶著四名小廝,大搖大擺的上門。 他這么氣派,守門的小廝應該怕死他了吧。 門口的石階還未上完,兩小廝拿著木杖就擋住了前路,厲聲問:“什么人?” “張開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這誰,你們的二老爺!”賈政身后的小廝站出來吼。 守門的小廝打量賈政一圈,收起了木樁,退到大門前,擋住了大門。 賈政起初以為小廝們在給他讓路,好一頓牛氣的揚脖子。這會兒看他們還是沒讓路,蹙起眉頭,火了。 “你們什意思?本老爺都不讓進么?” “這位老爺,我們都是新來的,您別糊弄我們。璉二爺說了,府里頭能進出正門的爺只有一位,便是赦大老爺,其余的皆走側門。大門唯有貴客臨門時才會開的?!?/br> “你,什么意思!”賈政指著那廝的鼻子尖罵道。 小廝們都不認識賈政,也都不懼怕。上頭就這么講的,他們照規矩辦事才有錢拿。何懼! 賈政要硬闖,腳一動,前頭四位壯漢就掀起棍棒,齊聲喊“哈!”,棒子頭直沖賈政。賈政嚇得退了進步,幸虧身后有小廝托著,不然他非得從石階上摔下去不可。 賈政氣得吹胡子瞪眼,抖著手罵這幾個小廝,讓他們一會兒等著受罰后悔去。賈政轉路去西角門,角門總該讓他進了吧。賈政帶著人往里沖,卻沒想到跟正門是一樣的結果。這回他不能忍了,喊身后的小廝上,就是打也得打進去。今兒個他非要跟老太太評這個理不可。 周瑞被折騰來做主。 賈政一見他,更沒好臉色:“你來的正好,你是怎么做管事的????自家老爺都不認!養你們的都不如養條狗!快讓他們滾!”賈政罵的吐沫星子都噴出來了。 周瑞退后了一步,憋著嘴用手擦了擦臉?!岸蠣?,您罵夠了沒有?” “沒有!”賈政吼道。 周瑞嚇了一跳,又退了幾步。 賈政瞪周瑞:“快帶我去見老太太!” “你就別為難小的們了。再者說,二老爺是讀書人,是正人君子,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君子一言什么四匹馬都難追。言而守信,對吧。老爺您當初可是選擇走了的,榮府這里勢必不能再回了。老太太不許啊,老太太就是許了,老爺您為了自己的臉面也不好意思回來不是?!敝苋饒A滑的說道。 賈政瞇起眼,被周瑞說的臊紅了臉,真恨不得當場掐死這貨。分明看他回來了,還拿那種話譏諷他。變相罵他沒臉是吧?賈政氣死了,抬腳照著周瑞就是一踹。幸好周瑞離得遠,反應快,再退一下。賈政的腳撲了空,他勁兒使得大,腿收不回來,身體前傾,這一落地,兩條腿劈叉了。 “嗷——”賈政一把年紀,身體硬的要命,這一下子,兩條腿并著男人那地方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筋扭扒的讓賈政有種錯覺,總感覺腳的方向扭反了。兩條腿像被扭成麻花,又松開了,天旋地轉。 賈政在小廝的攙扶下,走路一高一矮,忽左忽右。 “二老爺,您這樣,還是先回去養腿吧?!敝苋鹨荒槥殡y道。 “你耳朵聾了?我要見老太太!”賈政嘶吼道。 周瑞抖了下,“二老爺,您怎么不聽勸呢。老太太不想見您,您也該遵守當初的諾言才是?!?/br> “滾,老爺我不用你說教!”賈政歇斯底里。 周瑞撇撇嘴,越發不喜歡政二老爺。狗屁讀書人,瞧不起他們下人,素質低下,還臟話連篇。大老爺書讀的不多,可比他文雅多了。 周瑞或許是太不滿,最后一句不小心用嘴嘟囔出來了。 賈政聽見這話,徹底暴躁了。扭著腿朝周瑞撲去,周瑞趕忙機靈的躲。賈政腿腳慢,身子一扭一扭的往前去,地上原來放著一塊堵門的石頭。賈政一只腳絆了一下,整個人頭朝下摔了個狗啃屎。 “唔!”賈政氣得要張嘴罵,又吃了一口土。 眾人徹底囧了,想笑笑不得,憋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老爺,要不咱們先回去吧?!备Z政來的小廝看不下去了,二老爺太丟臉太丟臉了! “唔——”賈政想說‘不’,卻沒說出來,吐了滿口的土。 小廝們就當賈政答應了,抬著賈政回去。他們就算是下人、是奴才,也丟不起這人??! 周瑞等松口氣,真怕攔不住人,在老太太跟前丟臉。周瑞理了理衣裳,便去跟賈母匯報?!斑@頭一次來鬧,算是混過去了,怕只怕二老爺不甘心,還會再來?!?/br> 周瑞的話音剛落沒多久,便有人來報,那個張姨娘又來跪了,這回跪的是正門。 “這不明擺著想給咱們榮府惹麻煩么?!敝苋鸺业呐氖致裨沟?。 王熙鳳也道:“咱府門口有不少的官眷來來往往,她這樣鬧,豈非害得咱們落人話柄?” “打了,送官府去?!辟Z母道。 王熙鳳愣了下,老太太上次不說要把她賣進窯子里去? 賈母明白王熙鳳所想,解釋道:“給弄混了,這丫頭跟她jiejie不同,咱們沒賣身契,她算是良妾?!?/br> 王熙鳳反應過來,打自己臉一下,“瞧我,也把這事兒給忘了。所以說,爺們就少納什么良妾,真犯了錯,處置起來麻煩?!?/br> “她無非是做戲給老二看得,惹老二心疼好扶正她。想得美!”賈母冷哼一聲,冷笑,“她為人是有問題,但我干不出毀人名節的損事。照規矩辦了,沖撞官家,送官府打板子去。老二自會拿錢去贖人?!辟Z母道。 周瑞家的領命照辦。張姨娘被拍得屁股紅腫,抬回了小宅院。 周瑞提了兩包藥來,笑嘻嘻的送藥。 賈政吼他:“你還敢來!” “老爺,我對您什么心您不知道?如今府里是老太太的天下,小的們這些做奴才的哪敢不從?!敝苋鸷俸傩α藘陕?,將跌打打損傷奉給賈政,“老爺,您也不容易,好生照顧自己?!?/br> 賈政命人將藥送去張姨娘那里,雖說他不喜周瑞,但他此刻有更多的事想從周瑞口里得知,只能暫時忍下脾氣了。 賈政叫人給周瑞上了茶,賈政皺眉問他:“府里消息多,你知道我因何撤職么?” “怎么,二老爺您還不知道?”周瑞故作驚訝的問。 賈政臉火辣辣的,咳了兩聲:“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消息跟我的是否有出入?!?/br> “啊,”周瑞不想拆穿賈政,笑著回道?!芭乓膊恢?,不過大老爺也來了,二老爺何不去問他?” “他怎么——”賈政話沒說完,就見賈赦進門,四處打量屋里的環境。 賈赦最終總結三個字:寒酸,小。 “是翰林院長官參了您,說您編修做的不盡職盡責,連個錯字都查不出來。掌院院士參書到吏部,吏部核準,一并交由皇上批閱。這一路來都沒有異議,二弟便被降職了?!?/br> “這怎么可能,我的官當初還是皇上特意冊封的,皇上若是看見我的名字,怎會不多問一句?”賈政覺得好不可思議。 賈政還真質疑了。賈赦眼珠子轉了轉,低聲跟賈政道,“還真說了,我聽宮里傳的消息是這樣:皇上批到您這里,特意問了問,院士說您三句話出四個錯字?;噬暇驼f你太不像話了,這般不能盡忠職守,就該永不錄用……” 賈政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上身全堆在椅子的靠背上,他呆了呆,有氣無力地問周瑞:“你、你說什么,皇、皇上說,永不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