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次日,賈珍見北靜王府的管家親自登門來吊唁,倍兒有面。他一臉洋洋得意的帶著管家給大家介紹。王府管家很不耐煩,根本不客氣,直接拱手與賈珍作別了。 賈珍笑呵呵的命賈蓉送他,只當他急于回去給北靜王復命?;仡^,賈珍見人便就說北靜王府來人了,還帶了一箱子的重禮吊唁。 眾人因此恭維賈珍,雖然寧府這一代不濟,但人家靠祖上的人緣還能混不是。奔喪本就死氣沉沉的,沒什么可玩。眾人無趣,皆挑唆賈珍把箱子打開瞧上一瞧,也叫他們見識見識王府的東西。 賈珍高興,大氣地揮臂,示意來升開箱。來升高興地應承,帶著個小廝親自開箱,他一見箱子上頭的錦盒,心里咯噔一下。來升伸手把盒子打開,卻見一尊眼熟的金佛端端正正的躺在那里。來升的臉刷的變白了。賈蓉離得近,見著了,面色也不好看。 眾人瞧這二人的神色不對,都欲湊前看。來升忙蓋上箱子,尷尬的拿眼色看賈珍。 賈珍料知有問題,打哈哈地敷衍了眾人。 大家心中唏噓,料知這其中有事,北靜王送的八成不是什么好東西。 看來北靜王跟寧國府的關系也沒那么好! 賈蓉帶著來升等人抬東西下去。賈珍抽身去找二人,詢問緣由。賈蓉、來升什么都不說了,直接開箱給他看。賈珍一見箱子里的錦盒以及那些金銀珠寶,什么都明白了。 來升苦瓜臉,哭喪道:“老爺,王爺把咱們送的東西都還回來了?!?/br> “天哪!”賈珍臉面蒼白,退了幾步,差點栽了個跟頭,幸虧賈蓉在身后扶住了。賈珍嚇得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慘白一路眼神到脖頸子。這回完了! 賈蓉扶著賈珍坐下,勸道:“我看王爺年少氣盛,也便是一時置氣罷了。咱兩家祖宗當年也算是至交,王爺對咱們府素來不薄。過些日子,等他氣消了,咱們再登門賠罪,好生表現忠心就是?!?/br> “王爺從不是小氣的人,這回是怎么了?!辟Z珍皺眉怨道,仍不肯承認主要的錯在他。 來升眼珠子轉了轉,支吾道:“有個事兒不知道該不該說,說了,怕老爺您生氣?!?/br>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磨嘰!”賈珍吼罵。 來升縮了下脖子,委屈道:“就是榮府,我聽人說北靜王壽禮的時候,赦大老爺送了一份兒大禮。天山紅蓮,那可是有價難求的好東西啊?!?/br> 賈珍聽得七竅生煙,拍桌罵道:“我說么,王爺怎么會突然瞧不上咱們了。原是因他們送了這種東西。王爺怎不見他們送這么好的,偏今年看見我忘了送禮了,特意送這么好的東西。這不就是給咱們寧府打臉,叫咱們難堪么。誰不知,京城內一提“賈”字,榮寧二府從來都是被捆成捆兒說出來的。他送那么好的東西,竟不告訴我一聲。王爺這么一比對,可不就嫌棄我們!” “老爺說的極是,榮國府太可惡了!”賈蓉趕緊附和。這種時候就得順著賈珍的氣來,不然他把氣撒到他身上就不好了。 賈珍忍無可忍,帶著兒子上門找榮府的人算賬。 賈赦上朝不在。賈政倒是悠閑在家,睡眼惺忪的來見賈珍。賈珍見他那副好像昨夜喝高了的樣兒,心里就不爽。上來就沖賈政發火,數落榮府的過錯。 “……你們怎么能這么對我們呢,???” 賈政覺得北靜王賀壽這事兒,他們榮府是有過錯,“你我兩家是親戚,互相提個醒兒是應該的。我也沒想到這事,早知道你不知,我便叫人知會你了?!?/br> 賈珍見賈政態度不錯,氣消了大半,語氣也溫和了,“政二叔,您說我說的在理,是不是。這件事真的是你們榮府錯了?!?/br> “誒,別賴上我,這事兒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我如今在家什么樣你不知道?這件事都是你赦大伯,還有老太太的主意。我也沒辦法!”賈政攤開手,展現出一幅無奈樣,眼眸里射出極為同情的目光。 政二叔說得對,這件事涉事的確實沒有他。賈珍把怒火都轉嫁到賈赦和老太太身上,鬧著要見他們評理。 賈政巴不得賈珍去鬧,趕緊叫人引他去找賈母。賈政不敢惹事兒,識趣兒的抽身在外,冷眼看事態發展。保不準鷸蚌相爭,他漁翁得利。 賈母正悠哉的嗑瓜子,瞧見賈珍父子進門,哎呦一聲,讓二人坐。 賈蓉立馬謝禮坐了下去。賈珍跟賈母扭起來,站著偏不坐,還瞪賈蓉一眼。賈蓉嚇得縮脖子,也站起來,陪著賈珍站著。 賈母稀奇的打量他倆,揚眉問:“怎么,父子上陣來討伐?” “沒,不是?!辟Z珍下意識的否定,轉即反應過來,咳了兩聲又道,“實不相瞞,晚輩今日來找您評理來的?!?/br> “有意思?!辟Z母眨了下眼,示意賈珍繼續。 “寧府有喪,我有求于你們,不幫忙也就算了。北靜王生辰,你們去拜壽,一家人竟都不知會一聲。這也罷了,你們送那樣重的禮,倒叫我們怎么送,徒留難堪?老太太您都一把年紀了,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都多,您不該跟我們小輩計較啊?!辟Z珍這番詞兒可是準備了一夜的,反復練習念,今日果然說起來很順溜。若不然憑著賈母這架勢,賈珍若沒有前準備,可能還真說不出話來。 “兩府關系淡了,這事兒你得承認。倆家鬧不和,也是因你當初先挑刺兒的,你也得認?!辟Z母瞟一眼賈珍,見他臉色不好,放緩了語氣,她可不想話沒說完這廝先暈了。 毒舌沒人聽,多沒趣。 賈珍心跳加快了,賈母停頓的功夫,他有些緩和好了,繼續進入備戰狀態。 賈母接著道:“去不去王府拜壽是你們府自己的事,我們送什么樣的禮是我們府自己的事。這就是理!你倒說說,還有什么理可以‘評’。你堂堂寧國府的大老爺,現巴巴的跑到我這,跟我老婆子抱怨這些有的沒的。為的什么,證明你無能?還是想讓我多看你幾個笑話?” “……”賈珍氣得抖唇,牙齒上下打顫,“老太太,你未免欺人太甚!” “如果這也算欺負的話,有種你來欺負我啊,絕無怨言!”賈母瞪眼挑釁賈珍,卻把賈珍嚇跑了。賈珍跌跌撞撞的連退幾步,在賈蓉的攙扶拖拽下,父子二人磕磕絆絆的逃離了賈母的花廳。 賈母遺憾的拍桌,她才扔了個小地雷,對方怎么就走了呢。這火箭炮和潛水炸彈情何以堪? 鴛鴦備好了行李,來跟賈母一一回報,另問賈母還有什么想帶的沒有。 賈母仔細想了想,認真地告訴鴛鴦:“瓜子?!?/br> 鴛鴦笑:“早備好了,原味的,咸味兒了,五香味的,椒鹽味的。廚子還怕您吃膩歪這幾樣味兒的,特意給你做了綠茶味的和梅子味兒的?!?/br> 賈母樂了,眉眼笑得瞇成一條線:“聽起來就很好吃?!?/br> 賈母將一封信以及庫房的鑰匙,交給守在家中的丫鬟珍珠?!半m然不大可能,但還是得有個準備。一旦我回不來了,召集全家人,把這信和鑰匙當眾交給老大?!?/br> 珍珠點頭,聽賈母這話莫名的心酸,哭了。 “傻丫頭,我必定能回來的?!辟Z母笑,輕捏了她臉蛋一下,哄得珍珠笑了。 隔日,賈母在榮府眾子弟的目送下,乘車前往法華寺。隨行小廝中,有幾個面生的,身手極好。 法華寺與賈母也算是很有淵源。當初榮府的大老爺和二太太都曾來過這里“禮佛”,賈母沒少讓人供奉香火錢。方丈大師雖不識賈母真面目,對其名卻早已如雷貫耳。方丈將賈母視為上賓,親自率眾僧立于門口迎接賈母。 方丈特將法華寺風景最美的梅花院安排給賈母住。如今正是梅花綻放季節,滿園梅香沁脾,觀之,心曠神怡。 安頓好住處之后,賈母便在方丈的帶領下參觀法華寺。幾處禮佛大殿,每到一處,賈母都不忘拜一拜。方丈不禁點頭,對賈母的禮佛之心肯定有加。 一行人到了后山過了幾處涼亭之后,邊有一小溪分隔竹林兩邊。賈母立在溪邊,可見消息另一邊的竹子上有幾處刮痕。竹林甚密,見不到深處。 賈母沒多留,也沒多問,假裝疲倦,準備回去歇息。 方丈捻了捻他長白的胡須,徐徐道:“這后山確實沒什么可賞頑之處,老太太早些回去歇息也好?!?/br> 賈母笑著點頭,溫和道:“往日拜佛,不過走一走前殿。今日勞煩方丈大師引路,總算得見法華寺全貌。佛門之地,果然清微淡遠,卓爾不凡。如今剛至此地,我這心里頭變少了不知多少塵世雜念?!?/br> “阿彌陀佛?!狈秸珊险颇盍艘痪?,微微一笑,命小和尚送賈母回去。方丈則立在原地,笑瞇瞇的看著他們背影的消失,故此方斂住笑容,轉身越過小溪,快步直奔竹林深處。 …… 二月十六,寧國府出殯。 三位郡王聞風得知北靜王不設路祭,跟風也不設了。各世家以四位郡王為鑒,也都不去設路祭。唯有與寧國府交好的寥寥幾家如王、薛等擺了祭。 寧國府出殯的排場很大,路上的‘風光’卻少了。 、 ☆、第第78章 賈珍為此心里很憋屈,這場喪事他可是花了大價錢,如今排場擺出去,面子卻碎了一地,為此還得罪了北靜王。他心里那個悔??! 賈珍忽然覺得秦氏就是個不詳的女人,死都不給他留個好。 賈珍不爽,對兒子賈蓉打罵愈變本加厲。賈蓉不敢回家,便經常在外鬼混。偶然招惹了個風流俏媳婦,姓張。 張媳婦兒長得膚白風韻,最勾人的要數她胸前那兩團軟rou,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看賈蓉他口干舌燥。賈蓉與她認識實屬偶然,張媳婦兒出門采辦,他閑聊無趣逛街,偶然那么一撞。郎情妾意,來往再見兩次,二人便勾搭上了。 賈蓉常與她相約在悅來客棧天字一號房鬼混,多是趁著她下午出門買辦的時候,速戰速決。二人的關系維持了半月之久,樂此不彼。賈蓉倒想問張媳婦兒的出身,奈何對方不愿說,賈蓉便也不說自己的了。彼此這樣,倒不惹麻煩。 偏這天二人老時間老地方見面,賈蓉才進了張媳婦兒的身體里,門外就想起敲門聲。嚇得他一屁股坐在榻上,趕緊提褲子。張媳婦兒聽出熟人的聲兒,催賈蓉快走。 “我家那口子來了,他會武,只怕傷了你!快走!” 賈蓉要跳窗,奈何天字號樓都在三樓,跳下去他非摔殘了不可。 倆人在屋子里急的團團轉,賈蓉最終把張媳婦兒塞床下去。他去開門,就見一穿著灰錦便衣腰挎大刀的人闖了進來,身后還帶著幾個人。賈蓉見這架勢心里有點怕。不過他有寧國府大爺的身份傍身,倒是沒那么恐懼。 李田一進門用鼻子嗅了嗅,認出張媳婦兒的香味兒,一掃屋內環境,開了衣柜沒人,直接奔床下,把衣衫不整的張媳婦兒給揪了出來。李田照著她臉蛋子就是幾巴掌。 李田瞇著眼破口大罵:“婊子,有我還不夠么,嗯?賤人!”李田一把把她丟到榻上,騎在他身上,抬手就打。賈蓉趕緊趁機逃,被門口的人堵住了。李田被賈蓉的動靜吸引,跳下床,扯住賈蓉的脖領子。 “嗷——”賈蓉大叫一聲,抓撓李田的手背爆吼,“你竟敢這么對爺,知道爺是誰么,說出來嚇得你滿地找牙。我是寧國府的大爺,快放開我!” 眾人一怔的功夫,賈蓉從小廝們的桎梏中掙扎出來。 “老子管你是誰,與我的人通jian,看我不弄死你!”李田說罷要打,賈蓉氣急,照著李田的褲襠就是一腳。他沒想到真打正著了,李田捂著襠部在地上嗷嗷的大叫,打滾兒。眾人慌了,忙去扶他家爺。賈蓉就趁此時機跑,小廝們就在后頭追。賈蓉的小廝在樓下等著,見這情形,趕緊護住自家也,一邊叫囂著“寧國府的大爺你們也敢!”一邊擼袖子握拳跟的對方打了起來。 府衙衙差將兩撥人拿了去。賈蓉與人通jian在先,毆打朝廷命官在后,被關了大牢。張媳婦兒是家奴,李田不愿交給官府,大可以領回去。至此,賈蓉才明白張媳婦兒與李田是主仆的那種親密關系,那李田是李大將軍之子,現任京城城門領。 那賤婦還說什么是她男人!呸!若非張媳婦兒那句話誤導他,讓他以為李田不過是個家奴。賈蓉還真不敢隨便伸手打人。 賈蓉惹事了,賈珍再怎么大罵看不上兒子,他也是自己的兒子,得想辦法給他撈出來。奈何賈蓉這回得罪的是將軍府的,賈珍說不上話,就得求好朋友們??刹恢趺吹?,打從上次寧國府辦喪之后,這些人都不搭理他。還有個最最最靠譜的選擇,就是求北靜王,他更是給得罪的透透的。 這時候,賈薔勸他:“老爺,如果榮府能賣個親戚的面子,這事兒還不是一句話?我聽說環三叔如今就在李將軍大兒子李果的麾下學武。再加上北靜王對榮國府極為滿意的情面上,肯定能成事?!?/br> “可是,咱們跟榮府早鬧掰了!”賈珍拍大腿,如果上次他沒去找賈母算賬還好,這才幾天,再去求人家,他自己的臉皮在后,也都掛不住了。 “與其求外人丟臉,倒不如去求自家親戚,他們再怎么的,也不好出門詆毀自家姓氏的人吧?”賈蓉道。 賈珍點點頭,挺著也有道理。 賈蓉接著勸道:“再說了,老太太如今不在家啊,您怕什么?” 賈珍心定住了,有了點膽子。反正如今沒了辦法,只能厚臉皮去找。賈珍先去求的賈政,這家里頭就賈政對他來說好說話些。 賈政很“有情有義”,表示很想幫賈珍,不過他沒有復職,是真沒辦法。 賈珍忙拉扯賈政,保證道:“二叔,您就看在咱們同一個姓的份兒上,也要幫我一把。您復職還不是早晚的事兒,二叔幫我一回,回頭您需要給上頭打點什么的,錢我出!” 賈政面色動容了,笑瞇瞇的捻著胡子:“我試試吧,盡力?!?/br> 賈珍松口氣,眼巴巴的跟在賈政的身后,直奔榮禧堂。 今日正巧是賈赦的休沐之日。邢夫人下廚,試著為賈赦煲了人參雞湯。 賈赦品了幾口,贊好喝。邢夫人高興極了,勸賈赦再多喝幾口。賈赦正發愁怎么回她,忽聽賈政、賈珍來了,趕緊催王夫人規避。 賈赦特意留小吉祥說話:“你嘗嘗,嘗嘗!以后你勸著點,千萬別叫你家太太煲湯了?!?/br> 小吉祥笑著稱是,端著湯俏皮道:“老爺,您放心,我會跟太太說您把湯都喝完了?!?/br> 賈赦癟嘴沒表態,算是默認了,催小吉祥快去。 賈政一進門就聞到雞湯的香味兒,他一路上就擔心開始不知從哪兒說起??匆婋u湯,眼睛亮了,呵呵笑著贊美雞湯香?!耙豢淳椭朗谴笊┑氖炙?,大哥好福氣。聞著便叫人流口水,想喝一口呢?!逼鋵嵸Z政根本沒看出來,他是才剛進門的時候聽到的。 賈赦白他一眼,知道他說話沒個真假。不過雞湯再難喝,賈赦也不會給二弟喝。那是她媳婦兒給他做的,除了他之外,誰都休想嘗一口! 賈赦沒回應,讓賈政尷尬了一把。他和賈珍落座,先飲了口茶,便說明了來意。 賈赦一聽,樂了:“這有什么好幫忙的?!?/br> “什么!”賈珍一激動,站了起來。轉即尷尬的笑了笑,隱忍的又坐下,隱忍著口氣,盡量溫和地跟賈赦解釋道,“蓉哥兒這孩子,也是您看著長大的。她年小不懂事,犯了糊涂,您就幫他一把吧?!?/br> 賈政附和:“大哥,您就幫幫忙。蓉兒這孩子心地不壞,您是知道的。誰年少沒犯過錯,就是大哥您當初不也是對女色,嗯,大哥該給他一次機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