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彈給顧昱章聽的時候，簡單的音律輕緩透徹地自顧卿手下流淌。

    那是一雙極為漂亮的手。每一根都修長，勻稱，關節淺薄，皮膚白透，青色的脈絡沿著手背蜿蜒，直至小臂。少年稍稍垂頭，纖細稚嫩的后頸彎成優雅的弧線，肩膀瘦削，但是有力，手肘頓挫，琴曲便也隨著悠揚婉轉，像是戀人的絮語，又像是不可得的哀傷。

    顧昱章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不是很對。

    有些克制不住的情緒在醞釀，閉眼，扣在扶椅上的手緩緩摩挲。

    “哥哥？”

    顧昱章笑著睜眼，“阿卿彈得很好?！?/br>
    顧卿長舒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我的魔音催眠了！”少年夸張地睜大了眼睛嘻嘻笑。

    “怎么會?！?/br>
    教顧卿的老師是顧老爺子專門請來的大家。

    姓葛，已經很久沒有收弟子了。這次一是看著顧老爺子的面子，二是顧卿也實在有天賦。

    學琴真的需要天賦。

    葛師父在收顧卿之前也有一個入室弟子，是個很漂亮的女孩，笑起來梨渦淺淺，叫林喻染。只比顧卿大兩歲，因為入門早，平時很樂意教顧卿一些技巧，也幫著背譜子。

    顧卿很喜歡這個林jiejie。平時練琴練得枯燥了，林jiejie總拿出零食來慰勞顧卿，顧卿笑瞇瞇。

    可是顧卿發現，林jiejie最近不愿意和自己背譜子了。見了自己還不怎么說話，自己靠過去問，臉就紅得不行，像是生氣了……

    顧卿很苦惱，擔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惹林jiejie生氣了，無奈之下，只好求助于自己的哥哥。

    第16章

    顧昱章在國內讀到大三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著手顧父手上的一些公務，還有顧家的產業，圈子里玩得好的，都笑稱“太子爺”。

    顧昱章苦笑，事情實在太多，也就隨他們去了。就連顧卿，顧昱章也是一個多月才見個一兩面。

    后來，直到顧卿明目張膽地爬到顧昱章頭上的時候，大家才明白，這哪是什么太子爺，顧家二少爺那是能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

    顧昱章一個月難得回寧上，剛剛沖了個囫圇澡出來，身上的水還沒擦干，草草地圍了下身，就一手拿著毛巾往還在滴水的頭發上蓋，一手拿起了扔在書桌前，一刻就沒安靜過的手機。

    顧昱章常年鍛煉，還是真槍實戰的那種，部隊里一直有他的位置，顧家少爺，可不只是少爺。

    一手擦著頭發，健康的膚色，肌rou分明的塊壘，發梢上的水散落到胸前蜿蜒不下，顧昱章隨手一抹，許是電話那頭的人太磨嘰，顧昱章的語氣有些不好了：“實在呆不下去就回來吧，你爸不會把你怎么樣的，你本來就不對西畫感興趣。你回來也正好幫我，我這里太缺人了，路遲易咬得太緊，央行的資金一直下不來。你回來正好幫我盯著……”

    正說著，就看門口站著個清清爽爽的少年，在猶豫要不要打擾。

    顧昱章只一眼就離不開，手機還貼在耳邊，那眼神就直直地箍住了顧卿。

    顧卿不知怎么的，有些臉紅，但也是淡淡的，想著可能剛剛跑上來太熱了。

    顧昱章目光平靜，看著顧卿也不說話，顧卿撇撇嘴，做了個鬼臉，慢慢吞吞：“哥……”

    顧昱章點了點頭。

    那頭的江其恪一聽就炸毛了，敢情我回來還是賣你好？！“我現在是生死攸關好不好！學位拿不拿得到都是問題！我爸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你能不能有點良心，腦子里天天就揪這你顧家那一畝三分地？！不對……兩畝吧——”

    顧昱章懶得廢話，扔了毛巾，向顧卿招了招手，一邊準備著掛電話：“我還有事。掛了?！?/br>
    “誒！誒！你不是回來了嗎！急什——”

    電話忙音。

    顧卿一直都知道他哥哥挺忙的，這么一對比，自己那一點事何必煩哥哥，這么一想臉上也沒那么糾結了。

    可是顧昱章是什么人，看著顧卿走到身前，少年挺拔，但也不到他胸口，眼神專注地看著顧卿神色變幻，開口溫柔：“怎么了？”

    跟剛才說電話的就是兩個人。

    顧卿搖了搖頭，“哥哥才回來？”

    這不廢話嗎。

    顧昱章很有耐心：“嗯，才回來。阿卿作業寫完了？有不會的？”

    “沒有，剛剛從葛師父那里回——”抬頭話還沒說到一半，臉上就著了一滴涼涼的水。

    是顧昱章沒有擦干的頭發。

    顧卿愣了一下，想明白過來一臉好笑：“哥哥你看！”指了指自己臉頰上的一滴。

    顧昱章倒是沒什么反應，眸色卻有些暗了。

    顧卿自顧自，頭探到顧昱章身后，發現了那個早就被自家哥哥扔到一邊去毛巾，身手敏捷地勾了過來。

    顧卿抬頭邀功似的，笑瞇瞇地看著顧昱章：“哥哥我給你擦頭發吧！”

    顧昱章聞言有些怔，但也隨即反應過來：“好?！?/br>
    顧卿跪在自己小時候一直睡的床上，一把用毛巾裹住了顧昱章的頭發。

    左邊揉一揉，右邊亂七八糟地卷卷。顧卿純粹是好玩，一開始手勁大得不行，顧昱章也寵溺。后來等到差不多弄干，顧卿的力氣卻是越來越小，顧昱章好笑，“我手酸啦！”顧昱章將自己的手按上顧卿的，順勢擦了兩下，就歇了。

    顧卿一被松手，就仰面躺倒在哥哥的床上，“啊，不想長大?！?/br>
    顧昱章俯身笑著捏了捏顧卿漂亮的鼻子，“練琴練煩了？”

    顧卿不答，眼神上下游離，這樣子，顧昱章也沒法，他舍不得逼他。

    “那就歇兩天吧，我和葛師父說——”顧昱章剛要起身，就一下被身下的顧卿拉住了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