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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一個地回答年輕修行者的問題。 “會贏的?!?/br> “我們做得沒錯?!?/br> “是那個謝家?!?/br> 是祖祖輩輩守護著南域乃至于九州平安的謝家。 也許會出蛀蟲叛徒,也許會一時衰頹,聲名狼藉,但無論如何,可以追溯到謝離,可以追溯到鳳凰。謝家歷任鳳陵城主的愿望心血都由我們這一代來捍衛,保全薪火不滅,代代相傳。 不止是對眼前年輕的修行者,更是對鳳陵城中所有游移不定,心存懷疑中人,對南域,對九州的億萬生靈而說。 九州風云如海浪狂翻,無人能抽身幸免。 而少年如磐石,至死不變。 第115章 八方星火(十三) 北疆處,放眼望去, 黃沙漫漫, 烏云重重, 荒土連天, 朔風如刀。 灰暗的景象容不得一點鮮艷跳脫的色彩, 壓得人心頭沉沉。 歸元軍的玄衣一隊, 卻比天上烏云黑得更加墨沉,在黃土上黑壓壓占了一片。 世人皆知謝歸元有一把寶刀,名太平, 有一支精軍, 名歸元。 太平歸元, 是她無往不利縱橫八方的倚仗,更是累累白骨, 尸山血海中踏出來的榮耀。 然而今日一過,太平歸元, 或將除名于天下。 謝容華勒馬回身, 揚起的披風一角成這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聲音隨著飛揚的披風一道高高而上,卷入云霄: “我不知道前面等著我們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們是勝是敗,會輸會贏,能剩下多少人回鄉團圓?!?/br> 她手上馬鞭在朔風中甩出鞭花, 伴著凄厲的一聲爆鳴聲響:“但無論前面的是人是鬼, 是數十萬大軍還是圣人成堆, 必須踏過去,死也要死在這座城墻前面?!?/br> 幾萬人的軍隊,竟然靜得落針可聞,只等謝容華下一步的命令。 伴著歸元軍的行進,望不著邊際的荒土地前方出現同樣烏泱泱一片軍隊,以謝容華的眼力,足以看見領頭將領是她熟悉之人。 正是北荒十二部的一位族長,與她在北疆交手數回,讓謝容華遺憾沒能取他項上人頭的。 對方先行一步開頭挑釁:“怎么?九州是走到了窮途末路,向來威風八面的歸元軍,今日怎么只剩下幾千人數?” 謝容華只帶了歸元軍中最精銳,全部由修行者組成的玄鎧一支,余下分布在北疆防線上,單是由修行者組成這一苛刻的條件,就注定不可能會有許多人。 她懶得與族長多費唇舌,更不屑和他特意解釋。 寶駒知謝容華心意,只見艷紅衣袂一揚,如赤色輕煙般飛躥而出,穩穩落在敵將面前三尺處,謝容華神情傲然:“我精騎三千?!?/br> 她揚鞭一指,朗聲長笑:“足敵爾贏卒數萬!” 啪啪啪幾聲。 是族長輕輕擊了擊掌:“謝帥好大的氣魄?!?/br> 他下馬,向著人群中恭敬躬身,低下自己素來高傲的頭顱:“前輩請?!?/br> 烏漆抹黑一片軍隊中,悠然走出一位青衣人。 他神容冰冷,不摻雜著一絲一毫個人的情感起伏,卻使人打心眼畏懼到骨子里。 不是畏懼他冷漠神容,畏懼的是其人一身深不可測,仿佛抬掌就足以將自己送到九霄云外更高更遠處的駭人修為。 謝容華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歸元刀。 她認出了國師的身份,認識了他的圣境修為。 明白到不能再明白,這是一場生死之搏,命懸一線,隨時隨地會一個不留神丟到自己小命的懸殊戰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陸彬蔚那邊,想必憂患稍解。 謝容華從拔刀出鞘到斬出一刀的時間不用半個眨眼,速度快到能連綿成一道刀光弧線,甚至不見殘影。 國師卻沒有給她拔刀出鞘的機會。 他拔劍的姿勢也好,出劍的姿態也好,寫滿漫不經心,閑庭信步八個字。 仿佛真的只是隨隨便便拔劍,隨隨便便出劍,和自家小輩演練劍招的長輩并無多大的區別。 但他一劍之下,將謝容華所有出刀的氣機來路統統封死,壓得她原本奔騰不止在經脈中的靈力滯澀到斷裂,甚至連拔刀的力氣也不敢有。 這才是真正的—— 圣人之威。 讓人絕望得生不出對敵的念頭。 謝容華閉上眼。 她強行在天羅地網般密布的劍氣之中飛掠數十丈的距離,趁著壓迫感乍然為之一松的一剎那愴然拔刀出鞘,刀身錚錚咚咚作響不斷,翻飛在掌中的刀影如千萬匹駿馬飛馳揚起的塵土萬千,如傾盆大雨時連城一線的雷光,難以想象天底下竟有這樣威勢逼人的響動。 國師只輕描淡寫出了一劍。 隨手為之的一劍瞬間穿過重重刀光,似不經意,又似精心算計好遞到謝容華的眼前,逼得她避無可避。 謝容華第一招接連出了近百刀,累累疊疊成一刀,輕易崩潰在國師的一劍下面。 這樣的人和劍,根本沒辦法正面相接。 但是謝容華必須正面接。 她當然可以躲,躲到玄鎧甲胄層層的后面,躲到那扇特意鑄造,高大結實的鎮北城門后面,甚至是躲到南域鳳陵城的大陣中去。 但謝容華若是那么做,躲在她身后的歸元軍;躲在鎮北城門后的鎮北軍,北周子民;躲在鳳陵城大陣中的鳳陵城中人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