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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看中以朱顏體質之特殊,將來的子嗣必然不同凡響。 足以繼承鳳陵城的家業。 他太清楚謝桓對自己的逆反心理。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謝庭柏一手安排好的。 群芳會上的初遇是他安排好的,促進兩人感情的種種升溫波折是他安排好的,連謝桓要一意孤行迎娶朱顏,招來謝庭柏種種反對,也是早已刻意捏準謝桓的七寸算計好的。 再在時機合適之前將真相透露給兩人。 原本以為的一場天定良緣,佳偶天成,不過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牽著繩子處處受制的木偶皮影戲。 于是朱顏出家,謝桓蹉跎在大乘。 是謝庭柏很得意的一樁事。 朱顏說:“那你當初千算萬算的時候,一定想不到,毀你所謂大業,對你出劍一決生死的人,是你以為將會繼承你的心意接過你眼里所謂謝家家業的晚輩,是我的兩個孩子?!?/br> “正是應了一句話?!?/br> 她容色寡淡如水,似菩薩看著人間種種鬧劇,終于對著惡露出了冷漠一面:“好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渡自絕人?!?/br> 謝庭柏沒有反駁朱顏。 是來不及反駁。 謝容皎手中劍在風中蕩過的光竟帶過長明高塔,炸出浩浩蕩蕩一片璀璨暉亮,似大江橫無際涯,掃蕩奔騰之勢如萬馬越高山,一口將無論高低起伏的地勢全吞沒個遍。 謝容皎的意思很明顯。 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謝家好,為了鳳陵城家業千秋萬代。 那么我用我手中鳳凰和謝離的劍,用謝家圣人一哭一笑,傳頌千年引以為傲的千古東流告訴你,哪個才是真正的謝家。 少年驕傲極了,意氣極了。 那一天,朱顏白衣佩劍上城門。 謝桓如年少時在樂游原里出獵,縱馬狂奔在去北疆的路上,所有包袱盡甩在刮面生疼的北風中。 馬蹄要去的盡頭滿是沉重的血與火,鐵和rou。 馬蹄卻很輕。 第112章 八方星火(十) 陸彬蔚顧不上他向來自詡為灑脫出塵的風儀,一屁股跌坐在南蠻王宮里一處勉勉強強留個平整能坐人的地方的石階上。 陸彬蔚自己也不敢相信, 一動靈力就岔氣, 一打架就閉眼的自己居然能靠碎得七零八落的肋骨胸腔中那口氣撐到現在。 強行窺探動用天機來探看下一步戰局的走勢, 在在短短幾息之內計算完下一步十幾萬人的軍隊該在一天一夜都走不完的南蠻王城中如何排兵布陣, 一口氣也不能停地寫傳訊符飛到各處。 是陸彬蔚這一天之內強撐著一口氣不斷在重復的內容。 好在逼得滿城上下精銳盡出, 人心惶惶, 王宮沒一面完好墻壁留下的人終于是走了。 陸彬蔚顧不上國師究竟去了哪里,究竟是重傷在身不得不避退,還是僅僅換了個方向不和他死磕下去。 他只想撿一塊沒有扎人碎瓦片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汝陽公主一瘸一拐走到陸彬蔚所坐的臺階旁, 靠著佩劍支撐身體不倒, 她往前的幾個時辰里, 劍鋒已經數不清掠過多少人的脖頸,濺起多少血花燃在皇宮碎裂的紅墻之上。 有魔修荒人的, 也有自己這邊叛逃士兵的。 砍到最后,汝陽公主幾乎要疑心劍鋒生銹, 劍刃翻卷。 為了節省力氣, 汝陽公主沒有多余的言語, 只是遞了一個小瓷瓶給陸彬蔚。 陸彬蔚認出瓶中裝著的丹藥是被夸有“生死人,rou白骨”之效的世間奇藥,周室壓箱底的寶物,想來是汝陽公主出嫁時給她掙臉面的一件貴重嫁妝。 他虛弱地擺了擺手,示意這顆丹藥太過貴重, 自己消受不起, 讓汝陽公主自行好好保存著。 汝陽公主開口, 聲音帶著久戰過后的沙啞疲憊:“我也不想浪費這顆丹藥,但是——” 她沒有駐劍的另一只手勉強抬了一抬,往城門口方向一指:“國師雖走,西荒魔修大軍卻又來圍在了城門口?!?/br> 南蠻王城地處西南,再往西除幾座偏僻的城池外,就是終年冰雪不化的連綿雪山,將南蠻與西荒兩頭串聯起來。 在陸彬蔚和汝陽公主,乃至于整座南蠻對國師左右支絀,難以為繼之時,西荒的魔修大軍頂著雪山上的刮骨罡風,暴烈氣候,越過綿延萬里的貧瘠環境,碾壓王城往西幾座零零落落的可憐城池,來到南蠻王城外。 昔日富麗,有高墻重閣,層疊樓橋做阻礙,讓人望不進王宮內的奢侈繁華,唯覺王室威嚴不可侵犯的皇家遍地殘瓦碎漆。 沒了阻礙,陸彬蔚聽到遠自城門外傳來的馬蹄踏地聲,震甲拔刀聲,那種聲音如在寒風中藏了細碎鋒利的鋼針小刀,使人毛發皆寒,尋著骨節縫隙里刺進去,扎得人起渾身一個哆嗦。 陸彬蔚抬手,迅速將丹藥吞咽了進去,不忘問汝陽公主:“還有嗎?有的話再來一顆?!?/br> 汝陽公主沒好氣送他一個白眼:“姜后那處想必是還有的。就要看陸帥能不能有命去鎬京拿到手了?!?/br> 汝陽公主一面看著陸彬蔚的傷情,一面忙著調度士兵,不可有絲毫的疏忽。 主將弓著身聽完汝陽公主的吩咐指揮,直起身來,嗓子微微顫抖著問了一句:“王后,我們能贏嗎?” 南蠻本是偏遠之地,不以刀兵武力為王。何況之前還在國師手里折損了一半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