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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容皎無言:“姬煌或許不應該收你這個屬下的?!?/br> 真不知道對姬煌來說有周煜那么個屬下幸還是不幸。 周煜淡然道:“那我恨不得放幾掛鞭炮慶祝?!?/br> 不和姬煌糾纏在一起的話,他本來也該有他功成名就,青史留名的一生。 該交代的交代完畢,周煜干脆利落地捅破窗戶紙:“我已將我知道的盡數告知。既然圣人答應不會動家母,我不欲再多賣慘搏同情,兩位直說該怎么處置我?!?/br> 他像是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夷然不懼。 活著時被種種權勢強硬地裹挾著茍且活,臨死來總該說兩句不違心的,有點骨氣堂堂正正地走。 不是天子的姬煌尚多得是手段讓他暴斃,身為鳳陵城少主的謝容皎也不會缺。 江景行負手而立,好整以暇:“阿辭在場,問他這個正主,別問我?!?/br> 打偷聽起,謝容皎想這個問題已想了有一段時間,鎮江山的劍穗都快被他袖子里的手擼禿嚕了,一面是他不喜歡翻手之間輕易定人生死不得翻身,不好辦是另一面。 北荒眾人修行皆以他人性命為墊腳石,十惡不赦,殺起來自然不會手軟。 謝樺勾結西荒殘害他治下百姓,死有余辜。 那么像周煜這種呢?他算是什么? 他既不死有余辜也未殘害生靈,沒遇到姬煌,說不定數十年后能立廟建祠,造福一方。 不說虛無縹緲的假設,謝容皎現在一根頭發絲也沒折。 但他切切實實想害過謝容皎。 謝容皎順著被他楸得纏在一起的穗子,似要像理穗子一樣理清自己思緒:“師父所想,與我所想,應該差不大離?!?/br> 江景行清清嗓子正要開口,攬過謝容皎手上難題,謝容皎卻沒給他這個機會:“于是我代師父說罷?!?/br> 周煜整頓了下衣裳褶皺,扶正發冠,挺直脊背。 “煩請周郎君將你早年與姬煌往來的證據給我,我將它交至阿爹手上,至于是把此事散播開去或是壓在手上等往后一并發作,交由阿爹定奪。 姬煌見你不死,想必明白你將此事與我們說開,顧忌著你與他撕破臉皮壞他名聲,不會動令堂。但你這邊料來不會好過,能不能保得性命兩說。之后如何過掙出一條生路,看周郎君的,謝家不會插手?!?/br> 周煜面色愕然。 糾纏不清的穗子被他一顆顆捋開來,終于沒那么難舍難分,謝容皎緩了一口氣,繞在劍穗上的手正欲松開時被另一只手抓住,落入江景行的掌心里。 這只手來得恰到好處,如秋日有人迎著滿襟袖的風為你披了件衣,春雨時合著春風倒一盞清香撲鼻的龍井,觸碰的明明是手掌皮膚,暖意卻透過血rou蒸騰而上,令人不自覺舒展眉眼。 謝容皎輕輕轉動了下手腕,幾下磨蹭后尋到舒服的姿勢蜷著,有大袖遮掩,他不欲放開,“師父,我們回去罷?!?/br> 剩下周煜站在原地魂不守舍。 他在謝容皎身后低低說了聲:“世子,我真羨慕你?!?/br> 不是像往常羨慕他有權有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是羨慕他被高高捧著,云朵已足夠高潔,不沾塵埃淤泥,他卻在云朵之上,做層云環繞簇擁的明月。 因為站得高,所以看得遠。 因為看得遠,所以看到的遠不止是丑惡。 江景行故意避著他是真不想讓他聽到?不過是想讓他別被糟污事壞了心情的滿腔珍重。 謝容皎懂他的意思。 于是謝容皎的眉目間攢出個笑模樣兒來。 “周煜有一點說錯?!被亓诵≡?,謝容皎沒回臥房,就著交握的手把江景行拉到一側榻上座下,冷不防道: “姬煌不會不知師父你來了鎬京。謝高山的化名瞞得過旁人瞞不過國師。姬煌惜命,行此事前定然再三確認,國師對師父你知之甚深,他定會前去問詢?!?/br> 國師好歹教了江景行十多年,江景行是什么死樣,喜歡起什么死性不改的化名瞞得過旁人,國師是門兒清的。 尤其江景行起的化名尤為獨特,基本是一抓一個準的類型,由此可見他能在被通緝時有四處流竄的待遇,而不是被直接收監,實是國師惦念著往昔師徒之情,手下留情,命人刻意放他一馬的。 江景行重重一拍掌,恍然大悟:“我就說有哪里不對勁!原來是這點,還是阿辭聰慧,點醒了我。 他漫口猜道:“說不定是姬煌沒想起問國師?或者是國師沒留意阿辭你那邊的行蹤?還是那個姓周的小子蒙了我們?!?/br> 看他樣子,大有躍躍欲試把周瑜再抓回來一次的想法。 謝容皎面無表情看著江景行裝模作樣,冷冷補充道:“為什么不是師父你故意不提呢?” 要命。 謝容皎點破時江景行已暗道不好,待他說第二句,更明白此刻是臺下借劍時更要緊的生死存亡關頭。 他維持著面上的穩如老狗,心底飛速交織著過去三十年前至今的一串事,指望將他們拎出來,順序串一串編成個合情合理,經得起推敲的解釋。 謝容皎的眼睛烏沉沉的,“姬煌在知你存在時動手,便是篤定你不會有什么反應或是你的反應不足為懼??梢运閳?,應當打探得出來你很在意我才是,不會去賭萬一的可能性?!?/br> 他說到“你很在意我”幾字時不太自然頓了下,那感覺似直身水中,前行舉步維艱,有莫大阻力止著他說出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