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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都沒了,哪來的柴燒? 謝容皎是真的敢殺了自己。 鷹屬族長明白過來。 他不是蠢人,哪怕仍然心有余悸,腦子已轉了七八圈。 他與江景行交手過,親身感受在對方威壓下連手指也抬不起一根的絕望,這種威壓他甚至不曾從部首身上碰到過。 倘若當時江景行未因周室隊伍中人分心的話,他大約連以自身修為為祭施展秘術逃跑的機會都不會有。 這個年輕人模樣的青衫劍修,極可能是謝家少主的師父,活在傳說里的那位圣人。 平城中除了部首,沒有能讓圣人看上眼的人物。 圣人來平城的意圖昭然若揭。 謝容皎的意思也在他的劍下呼之欲出。 圣人或許沒想到來迎客的是他,或許是壓根沒在意來迎客的是誰。 自己當然可以咋咋呼呼,存著向部首揭發江景行身份的心思,那么他下一刻就會死在謝容皎劍下,圣人直取王城中心,也算出其不意。 若自己息了向部首告發的心思,說不定能活久一點,能親眼看到部首被圣人選了個合適時機擊斃,運氣好些還可以乘部首死,東荒亂的時候撈到些便宜。 鷹族長受夠這些日子來受人冷眼嘲笑還要點頭哈腰,送上笑臉讓人家伸手打 的日子 東荒沒有同族之情,君臣之義 于是他收回殘留在臉上的驚駭,換上謙恭笑容,行九州禮節表自己誠心:“仆卑賤之驅,是入不得世子法眼,無奈王上有命,不得不從,萬望世子海涵。仆只能祝世子馬到成功,心想事成,彌補此次罪過?!?/br> 下一刻全場靜默無聲,唯獨謝容皎歸劍入鞘的聲音分外突兀,似是嘲諷他的奴顏婢膝。 在東荒,唯有活下去的人方能笑到最后,有嘲笑他腳下失敗者尸骨的權利。 鷹族長笑容不變。 姜長瀾的笑聲響起,他笑了一陣,虛偽地打圓場道:“族長為一屬首領,前來迎接,可見狄王誠心。但我們世子是多尊貴的人哪?少年心氣自然高些,望族長勿要見怪?!?/br> 他嘴上說得客氣好聽,臉上滿是小人得志般的暢快,見不到半點歉意。足見心氣高不是謝容皎一個人。 鷹部首哪有不順著下姜長瀾給的臺階下的道理:“世子為圣人首徒,定是不一般的人物,仆確可不能與世子相提并論。唯望世子出師順利,不負此行?!?/br> 他話說得巧妙,落在狄人耳里是不滿謝容皎一行的意難平,落到謝容皎耳里,就差沒和他們指天指地發誓表忠心說絕不會泄露江景行身份,對他欲殺狄王的舉動樂見其成了。 “謝樺說我身上這支鳳翎是鳳凰真翎,告知他此事之人未必可信,但我有感覺,鳳凰真翎卻是真的?!?/br> 謝容皎抓起江景行的手,心平氣和把鳳凰真翎塞他手里,不給他半點拒絕機會:“此行殺部首,鳳凰真翎或許有用?!?/br> 手里這支鳳凰真翎不是一般的燙手。 江景行只覺仿佛手掌被燒穿了。 他沉思起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來。 十年前謝桓送來的十萬兩黃金和萬顆靈石讓他賣了十年的身。 鳳凰真翎值多少? 把自己賣到棺材埋入土的那一刻還得起嗎? 想到能賣到棺材埋入土那一刻,江景行竟有些樂滋滋的,恨不得現在就收下這支鳳翎。 他咬了咬舌頭讓自己清醒一點:“鳳翎對旁人來說珍貴無比,抵得上半座江山,但=我有八極劍,于我而言不比鳳翎來得差。狄王不過是個天人境,翻不出什么浪花來,不會有事?!?/br> “狄王是天人境,那摩羅呢?”謝容皎抬眼,見江景行緊閉嘴巴的模樣就曉得自己猜對了,頗有些心力交瘁之感 “摩羅與南域的不知道是誰有勾結,想要共圖大業,恰逢周帝駕崩中原動蕩之時,部首對前來北狩的九州弟子悍然出手,動手的不止東荒十二部,西荒也有大乘參與其中。我雖不知東西荒是否攜手,小心無錯” 江景行揶揄:‘難道為師在你眼里連部首都打不過?’ 那他不如披著高山這個名字過一輩算了,丟死個人。 謝容皎沒答他,起身至窗前,隨意看了兩眼窗外,問道:“師父,你知道鳳翎在世人眼中最珍貴的地方在哪里嗎?” 他不等江景行說話,自問自答道:“是鳳翎能助人越級殺圣人。眾所周知,圣人除自然走向死亡的天人五衰和被同階強者殺死外,幾乎是不死之身,在千軍萬馬中也有逃生之力?!?/br> 謝容皎轉身向江景行笑道:“所以說,鳳翎的珍貴是以圣人的存在為前提的?!?/br> “要是圣人不在這個世上,鳳翎也不過是根有傳承的羽毛,只是它原來的主人尊貴些,讓它沾光三分,能夠被供在高臺受人瞻仰?!?/br> 謝容皎素來不愛多言,這次說得格外多:“當然,我總覺得鳳翎不該除越級斬殺圣人之外一無是處,等著師父你告訴我它的其他用法。真只有那么一個用處,鳳凰真翎在世人眼里還是值錢的,當作買命錢不虧。不過我信師父,不會走到這一步?!?/br> 他口吻輕描淡寫,好像下一刻江景行把鳳翎丟在荒原哪個找不到的犄角旮旯里也無所謂,不是什么值得大為光火之事。 人人夢寐以求的天下至寶在他口中只是一根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