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 往醫院走的途中車內維持著低氣壓。 夜色坐在前排副駕駛位,透過后視鏡瞥到裴白墨在后排閉眼休息。 林墾則因為方才裴白墨那句話,滿心郁結,一心沉默而專注地開車。 到了目的地,往秦止父親秦淮安病房走的路上,林墾趁機拽住夜色胳膊,將她和走在前面的裴白墨拽開一段距離。 然后壓低聲音問夜色:“師傅,裴……你很喜歡很喜歡那位,是不是一直這么招人恨的?” 夜色點點頭:“你是嫉妒他長相,還是嫉妒他智商。放心,他會讓你慢慢習慣接受打擊的?!?/br> 林墾即刻瞪圓雙眼:“夜色你他媽是在安慰人嗎?我從今天起不認識你?!?/br> 他話畢步伐加快腳步去追裴白墨,夜色在身后看到前面身姿挺拔的兩人禁不住微笑。 這世上的男人,還真是幼稚、無比幼稚以及極端幼稚。 ****** 秦淮安是n大退休教授,夜色甚至看過他編寫的心理學讀物。 南湖秦家是本市名門,亦是書香世家。 秦淮安這一支人丁單薄,他的妻子早逝,兩人只育有一子秦止。而秦止兩度踏入圍城,也只與前妻魏倪育有一女。 裴白墨說要帶他們來看兇手正在做什么,夜色直覺并不想懷疑,眼前這個頹衰虛弱的和藹老人,是血娃娃案的真兇。 并且按照她們先前的分析,秦淮安和兇手的特征完全不符。 裴白墨走到病房門前停了下來,回身看夜色:“眉峰微蹙,眼角下壓,嘴唇深抿。你在為里面的人擔憂?!?/br> 夜色沒有反駁:“我通常相信科學,偶爾也會相信直覺。小師叔,你真的確定這個案子是秦淮安炮制的嗎?” 裴白墨緊緊自己的圍巾,輕笑:“我有說什么嗎?” “你這樣……好像我是黑面的閻王。我一直覺得,以我的形象,只適合演上帝?!?/br> 夜色腦補了一下他腦后閃著金光的模樣,艱難地忍著笑意。 ******************************* 秦淮安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聽到室內的些許響動睜開眼,示意一旁的護工搖高床位,上身半坐倚靠在軟枕上。 一連串動作做完,微喘乏力。 他是這般體力不濟的情況,夜色松了口氣。 “幾位到這里來,該不是來欣賞我這個老頭子的容貌?!钡故乔鼗窗矞睾碗S意地先開口。 他的視線躍過夜色,定在她身后的裴白墨身上,臉上的皺紋勾勒出一個慈祥的弧度:“charlotte幾個月前聯系過我,沒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種情況下。j.p對嗎,我見過你的照片?!?/br> 裴白墨身形微彎:“charlotte也在堅持要我拜訪您,很抱歉拖得這樣晚?!?/br> 這幾句寒暄里兩度扯到自己老師的名號,夜色腦袋一轉自然明白了這一出。 秦淮安是心理學泰斗,charlotte雖然也是學界名流,可她有生之年從未踏足中國地界,理應不識秦淮安。 但二人有所牽扯熟識也在情理之中。 “她很擔心你,你要體諒?!鼻鼗窗驳脑捳f了半截,裴白墨微微一笑,不做深談。 秦淮安的視線又在夜色和林墾身上繞了一圈。 “并非是單純來拜訪我,為了案子而來,是嗎?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地方?!痹挳吳鼗窗矄芸葦德?,護工即刻警醒上前,他擺擺手示意無礙。 “秦止是我兒子,我了解他,對他的選擇自然感到難過。我夫人過世之后,他是我生活的重心。我是個失敗的父親,也很自私,不會大義滅親。但是我可以保證,我說得每一句,都是真話?!?/br> 一段話,秦淮安說得還算流暢,夜色看向裴白墨,等他開口提問。 “秦先生,和我們談一談,你眼中的秦止一家三口?!?/br> 秦淮安的視線一下子拉得很長:“我愛他們?!?/br> “魏倪進入陶藝這行,是為了配合阿止做廚師的夢想;阿止做過無數菜,每一道,用的都是阿倪燒制的盤子。他們兩個一起長大,童年一起共度,青春一起共享,夢想也相互配合。很早以前,我就把阿倪當做自家人,我想魏家也是這樣看待阿止?!?/br> 這次倒換林墾沉不住氣:“既然他們如此相配,為什么會離婚?” 秦淮安搖搖頭:“阿倪和阿止都是有感情潔癖的人。阿倪的孿生jiejie,試圖插足他們兩個的婚姻。阿倪是從小在父母身邊長大的那個,阿倪的jiejie在他們婚后才回到n市。從心理學……不好意思,職業病?!?/br> “秦止出軌?”夜色皺眉發問。 “阿止不是這樣的人”,秦淮安再度搖頭,“阿倪的jiejie和魏家人相處不睦,自小沒有在一起生活,感情也很淡薄,無論魏家夫婦怎么靠近,始終有隔閡。阿倪又是開朗好動的性子,就顯得她的jiejie更加陰郁。阿倪的jiejie不久便離開這座城市。一切本該風平浪靜,可是很可惜,她帶走了阿止和阿倪的孩子,以假扮阿倪的方式?!?/br> “能說一說你的孫女嗎?”裴白墨再度發聲。 “她很乖?!鼻鼗窗步K究還是吝嗇自己的語言,談話戛然而止。 ************************* 離開病房,在走廊上,夜色先問林墾:“乖徒弟,你怎么看?” “秦止和魏倪因為丟失女兒爆發矛盾離婚,女兒回歸前復合,找到女兒后再度離婚。我認為的時間線。秦淮安是心理學家,不需要說得一清二楚。這個小家庭,問題遠比我想象的多。刑警隊那群家伙真不辦事兒,給我們的都是一堆什么破資料,該透露的一點兒沒提!” “小師叔?”夜色又轉身問裴白墨。 醫院大廳人來人往,裴白墨在原地停了下來,無視周遭的聒噪sao動:“給你講個故事?!?/br> 夜色點點頭,捂住一旁林墾好奇想要開張的嘴巴:“嗯,愿聞其詳?!?/br> 她的模樣很認真,裴白墨原本想逗逗她,看到她眼底的期待只好真的開口:“從前有一個金牌律師遇到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替一個卷入殺人案的人辯護。檢方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的委托人,一個年僅15歲的小姑娘?!?/br> “律師憑借多年的從業經驗,莫名堅信小姑娘的清白,全力扭轉局勢,使他的委托人免受法律制裁?!?/br> “幾年后,他在媒體上見到一個連環殺人案的追蹤報道。兇手所用的殺人方式,與當年他主力參與辯護的那個案子完全相同。這起連環殺人案的最新遇難者,他也依稀有印象。里面包含當年聘他為女兒洗刷冤屈的小姑娘的父母,以及jiejie。這一次,警方鎖定的嫌疑人中,依然有當年那個小姑娘?!?/br> 故事講到這里,裴白墨刻意地停頓。 夜色很自然地追問:“然后呢?” “律師不吃不喝苦思兩天兩夜,從此再不曾回歸法律這一行?!?/br> “你認識這個律師?” 裴白墨笑:“是我生父,當然?!?/br> 夜色一怔,他的手就順勢搭上她的頭頂一揉:“你們警察的確是笨。色/色,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什么時候見我這么嚴肅正經地講事情。說了你就信,騙你的?!?/br> 第005章 .血娃娃 第五章 夜色一怔,他的手就順勢搭上她的頭頂一揉:“你們警察的確是笨。色/色,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什么時候見我這么嚴肅正經地講事情。說了你就信,騙你的?!?/br> 裴白墨的掌心溫和,貼在夜色頭頂,帶給她一陣暖意。 騙。 夜色辨不清裴白墨指的是這個故事是假的,還是故事主人公是他生父這件事是假的。 亦或者,他說騙她這件事,才是假的。 ******************************** 裴白墨講的故事用意太過鮮明,不用夜色提醒,林墾已經先向組長許南康匯報進展。 他們依舊不清楚緣由,卻同樣相信裴白墨的判斷。 裴白墨講的故事里的小姑娘是殺人犯。 也告訴他們,現實中的兇手,是她們一直不曾懷疑過的秦止的女兒,秦遙光。 女性。所以受害者均未遭受性侵害。 17歲。與受害人同齡,相伴而行完全不引人注目,所以受害者鬧市失蹤沒有吸引路人的注意,在失蹤地,沒有任何目擊證人供給警方有用的線索。 *************************** 如此年輕的兇犯,本該純真純粹的年紀。 想到病床上殘喘的秦淮安、工作室里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魏倪和看守所里等待塵埃落定的秦止,夜色心底一沉。 “我見過她本人”,夜色在腦海里回憶秦遙光的模樣,“她很瘦弱,怎么會有體力搬運尸體?” 裴白墨淡淡開口:“沒有體力搬運尸體,但有能力騙取活人跟她下地窖,去荒野?!?/br> “怎么排除魏倪的嫌疑?她也是女性,受過女兒失蹤、愛情親情變故的雙重打擊,心理的異動完全有可能發生?!币股琅f不甘心。 裴白墨掃她一眼嘆口氣:“第一,魏倪所制的所有的陶俑,都是左撇子人像,均是左手持物,她工作室陳列了大量圖片可以證明。而地窖內的陶俑,不存在左撇子這一特征,這些陶俑并非出自魏倪之手。斷頭斷臂這樣沒有規律的破壞性,和雖廢棄卻碼得整整齊齊的陶盤陳列風格完全不同?!?/br> “第二,魏倪是個陶藝工作者,發泄情緒最先下意識選擇的會是少女的雙手,而目前發現的受害人,雙手潔凈未受傷害?!?/br> “第三,血娃娃這個案件里出現的娃娃,是骨瓷公司2001年出品的主打款。2001年,是秦遙光失蹤的那一年。她的學齡檔案,從02年初,才有記錄。這款娃娃,對她而言一定有特殊的意義。對于失去女兒的魏倪來說,那段時間,她最不能接觸的事物之一,應該就是小女孩喜愛的玩具?!?/br>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才補充:“受害人的致命傷都是割喉導致的頸動脈大出血。通常兇手選擇割喉是因為兩個原因:一是避免受害人尖叫引人注意;二是她的體力限制她采取其他殺人措施,割喉考驗的是兇手的技巧,而不是蠻力?!?/br> ************************************ 許南康很快反饋過來消息,秦遙光不知所蹤。 寄宿學校、秦家、魏家……所有他們想到的她可能出現的地方,均不見她的蹤影。 “也許她去了刑警隊還沒有發現的最后一具遇難者尸體所在的地方。裴大神,你覺得呢?” 夜色伸出手敲他額頭:“我們根本不知道最后一具尸體在什么地方?!?/br> 裴白墨望著這二人的互動眉頭微皺:“嗯,很明智的想法。明智的夜色徒弟,不如你分析一下,最后一具尸體,可能出現在什么地方?!?/br> 林墾手一抖,隔著后視鏡瞄裴白墨一眼:“我今兒可沒招惹您!” 裴白墨理直氣壯:“你覺得我在為難你?” 林墾下意識地搖頭:“哪里,大神你可別誣陷我?!?/br> 裴白墨更加的理直氣壯:“我剛才的確是想為難你?!?/br> 夜色聞言肩膀禁不住抖動,看向林墾的神色中帶著難以掩飾住的幸災樂禍。 “既然你已經覺得這么為難,那就算了?!迸岚啄恼Z氣聽著萬分不愿,甚至帶幾分委屈。 真正委屈的林墾滿腹憋屈吞下肚,立馬內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