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張佳佳說:“還想聽什么呀?我今天本來是覺得可惜,沒見著真人嘛,但想著,他那樣的家庭,肯定也是個老實人,又會掙錢,人不傻,這不就挺好的了?你呀,改天還是再抽空和人聯絡一下感情吧!” 倪薔點頭,心里已經做了打算。 張佳佳長嘆一口氣說:“這事兒成了你可就要進入婚姻的墳墓了呀……” 結婚,是倪薔在這個時期的追求。 張佳佳和她不一樣,她不是不想結婚,她只是并沒有那么著急要去結婚。 論年齡,張佳佳比倪薔小上兩歲,倪薔沒有出嫁,她也并不著急。 再論家庭環境,張佳佳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成年前她與父親住在一起,期間又見證了父親第二次失敗的婚姻,這造成了張佳佳對婚姻和家庭的意識很淡薄。 最后一個原因就是,沒人催她呀!除了有時到倪薔家蹭吃蹭喝時,杜若會多嘴問上一句:佳佳有沒有找好對象,是不是也要準備結婚了呀?其他人,并不關心她的婚事。包括她早已遠走他鄉的母親。 張佳佳也并不是始終單身無人陪伴,她有男朋友,只是經常更換。 吃著飯,張佳佳替倪薔感慨,又說到今天在烤rou店的事。 說她遇到了她的初戀。 倪薔想了半天,沒什么印象,就問她:“哪個初戀?” 張佳佳啐道:“人還能有幾個初戀?我沒跟你說過么?上大學那會兒,有個大我兩屆的師兄,長得人高馬大的,我今天在烤rou店看到他了,還是那么高的個子?!?/br> 倪薔努力去回想,“哪個呀?我怎么就是想不起來?” 張佳佳放棄了,說:“算了,你想不起來也沒什么,其實我也都差不多要忘了……今天在烤rou店,就一眼,他就不見了,要不是他以前做的事太奇葩,長得又比較令人印象深刻,我也不會記得……” 倪薔問:“這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人,你要是對我說過,我肯定記得!” 張佳佳皺著眉頭,“你要聽?” 倪薔拼命點頭。 張佳佳遇到過很多男人,每一個都極具特色,情感作家嘛,需要一些感情滋潤,更需要一些題材來激發靈感。倪薔平時和她聊天,最大的興趣就是聽她講那些男人的故事。 果然,這個“初戀”不負所望,聽得倪薔笑得肚子疼。 前面說了,張佳佳的這個初戀,比她高兩屆,姓薛,都叫他薛師兄。 彼時,張佳佳剛剛脫離軍訓的魔爪,被曬成了黑娃兒,幸而底子好,在一眾同是黑娃兒的師妹中,也算樣貌拔尖了。 大學里的師兄,最喜歡的就是勾.搭初入校園的無知師妹,在張佳佳這種理科學院,男多女少,尤其得物以稀為貴。 新生入校,師兄們各個摩拳擦掌,準備向師妹們撲來。 “薛師兄倒不是那種猥瑣的人?!睆埣鸭训?,“那時我一直聽人說:佳佳,那誰誰說喜歡你。我心想,:是誰呀?女孩兒嘛,表面上裝的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心里特別想知道:這貨是誰?我怎么都不知道!他喜歡我怎么不來找我表白?!后來有一天我們班的人指給我看,說:就是那個師兄。我一看,人長得還不錯!別人一直師兄師兄的叫他,我也跟著叫師兄,薛師兄?!?/br> 張佳佳擦擦嘴巴,“繼續說——他喜歡我這事兒呢,最后好像整個院的人都知道了,但他就是沒表現!好不容易有一天,他來問我要電話了,還是叫別人來要的。我當時就想:這慫逼,太慫了!后來我還是給了電話,然后他打電話約我吃飯,我說沒空,他又問我有沒有qq號,我說有。因為當時想著,一直發短信,電話費也挺貴的,那時候還沒微信嘛。后來聊了幾次,我發現他這人也是無趣,能聊的話題很少,就沒怎么搭理他了。再后來我過生日,他非要送我生日禮物,我說太破費了,心意到了就行,還開玩笑說:要送禮物,可千萬別花錢買,不誠心。結果你知道他送了我什么嗎?” 倪薔吊著好奇心,“什么東西?” 張佳佳努力繃住笑,說:“一個紙疊的、特別大的‘心’!” “哈?” 張佳佳已經繃不住了,“我是后來聽他室友說的——他為了送我生日禮物,苦思冥想了好久,一開始是打算到我們宿舍樓下給我唱歌聽的,還借了室友的吉他練了兩天,后來有一天,有個哥們兒在樓下給一師姐唱情歌被人潑了盆冷水下來,十一月天呀!凍死人呢!于是他就放棄了,在網上找了個教折紙的網站,用了兩個嶄新的作業本折成了一個‘心’——我的天呀,連包裝紙都是他自己做的!” 正文、第十七章 靠山 倪薔笑得肚子疼,“多純真的人呀!” 張佳佳瞪她一眼,說:“是呀,純真!后來他的室友告訴我,他來送禮物的時候,他們都在樓下等著壓上賭注,看我什么時候把東西扔出去?!?/br> 倪薔心道:這幫人可真是夠缺德的! 她問張佳佳:“那你扔了沒?” “沒有?!?/br> “嗯?不像你的風格呀?” 張佳佳吐出一口氣,說:“他在里面放了一塊玉佩,卡片上寫著,這是他和父親學雕玉,親手做的?!?/br> 倪薔瞪圓了眼睛長大了嘴巴,“定情信物!” “定你妹!他那塊兒玉,是新疆和田玉,雖然個頭不大,但是料頭很好,玉脂柔白,看到的人都說是好玉,可我不懂呀!就看那雕得還挺可愛的,就收下了,既然玉都收了,‘心’還能扔了?那之后,他的室友輸了錢給他,他就騎著自行車到我們宿舍樓下天天給我送早餐……” “然后你一感動,就跟他在一起了?” 張佳佳道:“不是?!?/br> 還有后話?倪薔繼續聽。 “早餐送了整整一個月,風雨無阻,可是一個月后,薛師兄對我說他以后都不能來了。我跟他開玩笑說:你不追我啦?他的臉登時就紅了,支支吾吾地說他要去德國讀研究生,拿上就要去學語言了,等到畢業答辯再回來一次,然后就直接出國了。你知道么?我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他外表憨憨傻傻的,低調地很,其實家底殷實,他爸爸是做珠寶生意的!” “哇!富二代,趕緊抓住了!”倪薔激動道。 張佳佳說:“對,我也是這么想的!后來他對我說,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給我送早餐了,如果我愿意等他,三年后,他會回來,繼續給我送早餐。你根本不能想象,一個模樣憨傻的男生,在你面前紅著臉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是什么樣的!” 倪薔確實沒辦法想象。 “我當時,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于是我就說:好,我等你。我想任何一個人都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說到這里,張佳佳攤手,“可惜現實不是小說,等他學了語言回來參加畢業答辯,我已經喜歡上了隔壁班的一個男生,高大、帥氣的陽光美少年!” “嘁……”倪薔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白期待了一番。 不過,倒是挺符合張佳佳的故事發展—— 張佳佳不屑道:“我是傻子么?我一青春美少女,在時光正好的年紀去等一個男人,他說三年,三年之后呢?他去德國,見了金發碧眼的長腿大波妹,習慣了資本主義社會的浮華,回來后,還會像三年前那樣,蹲在我們那破樓下給我送早餐?我要是信了,那才真是笑話呢!” 倪薔笑著說:“可你這樣是言而無信,他回來后看到你變心了,是什么反應?” “反應?”張佳佳努力回想,“他好像是……到我跟前說,他簽證辦好了,下個星期的飛機。我說好,一路順分哦。然后……就沒有然后了?!?/br> 倪薔嘆息,“夠冷血!夠無情!給跪了!” 張佳佳莞爾一笑,說:“我這叫,有自知之明!” 萬般情愫抵不過“現實”兩個字。 倪薔倒還是有些幻想,語調徐徐說:“人是好人呢,分別多少年了?這個時候給你們相遇的機會,是不是老天又給你的一次機會呢?” 張佳佳搖頭:“機會?我看還是別做這種白日夢了,有機會的話還是好好看看當下吧!不要輕易眷戀過去,也不要去奢求原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我是后來才知道的,原來我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晚班開始前,倪薔送走張佳佳,絳仍然叫人送來了她的車鑰匙,前廳部的人看到絳仍然的秘書對倪薔客氣地遞送東西,又是耳目交接了一番。 倪薔余光瞥見,想起林古華說的話,故而任其自由。 不管絳仍然是什么態度,既然她手里拿到了這張牌,不用,豈不是浪費了? 周三。 清晨來上班,到前廳部,倪薔敏銳的嗅覺立刻聞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在門前等她的林古華臉色蒼白,一幅好日子要到頭了的表情。 倪薔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兩人結伴進門,就聽到里面此起彼伏的笑聲。 難得的,前廳部半數員工都圍在辦公室內說笑,而人群的中間,正是這天結束產假復職的袁園。 倪薔走近了仔細打量一眼袁園。 她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正裝,整齊的外套已經遮不住她略顯臃腫的身材——這已不是一年前的那個精明干練、身姿妖嬈的袁園了。 結婚,生孩子……原來真的能讓一個女人有如此大的改變…… 在她打量袁園的同時,袁園也聽到了腳步聲,隔開人群看向她,豐腴的臉龐顯露出光亮。 “倪薔!”袁園走過來熱情地擁抱住倪薔,“真是好久沒見了呢!” 倪薔對她微笑,“是呀,你這一養胎就養到了孩子出生,對了,什么時候給孩子辦滿月酒?” 袁園掛著笑容道:“這個月二十八號?!?/br> 倪薔道:“二十八號,可算等到這小家伙的出生了?!?/br> 袁園拿著手機,說:“這不?正在給她們看我兒子的照片呢!” 相冊有上百張襁褓孩童的照片,皺巴巴的腦袋,紅紫的臉,實在不能算得上是好看,卻讓人看了不由心里一軟…… 辦公室里的人又圍在一起和袁園寒暄一會兒,有工作任務的立刻回到崗位。 九點半的會議,倪薔和袁園一道去。 去之前在資料室整理東西,林古華道:“我覺得胸口憋得難受,一會兒開會,讓余愛跟你去吧?!?/br> 倪薔抬頭看她,一旁的余愛驚道:“哎?我去?” 倪薔說:“也好,你休息一下?!?/br> 余愛隱隱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妙,心眼一通,立刻明白這當中的淵源,也在心里做了打算…… 會議的舉辦原本就是為袁園的復職而準備的,林古華說白維奇大題小做,并不是沒有道理的言論。 倪薔也覺得,并沒有必要花這樣的精力。袁園歸來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各個部門,還用得著這樣通知? 在她看來,這是白維奇做給她看的一場戲,也是在對酒店人員表態——他白維奇認定的前廳部負責人是袁園,不是她倪薔! 倪薔覺得可笑,為白維奇的想法覺得可笑。 是,林古華一直將袁園當做她們的對頭,可倪薔并不覺得袁園夠得上和她作對。 并不是她自大,而是有事實根據的—— 白碩去世后,倪薔和袁園兩人均是平民出身,無顯赫靠山,不存在靠誰上位。 可袁園年紀比她大,又是剛生了孩子,隔了將近一年才回歸酒店,中間已有交接誤差,往后,她還要兼顧工作和家庭,長此以往,結果令人堪憂。 倪薔則不一樣,她就算年底結婚,也還有一年到兩年的大好年華可以奉獻給酒店。 倪薔越想,越覺得無力。 以前的她喜歡去爭取。 錢,地位。有時她也很享受站在臺上指揮人的感覺??墒乾F在,卻有些累了,爭強好勝的年月似乎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