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倪薔鎮定自若,“許先生,您的情況還好么?” 原本側對著房門的男人聞聲轉過頭來,沒好氣道:“你看看我這樣能叫‘還好’?你是瞎了吧?” 比這更過分的客人,倪薔都數不清遇到了多少個了。 她維持原態,畢恭畢敬道:“非常抱歉許先生,讓您受到這樣的傷害,我們已經安排醫生趕來為您治療,另外準備了新的房間請您入住,您看要不要先暫時移步?” 移步,當然要移步! 雖然那花已經被客房管家在最短的時間內移到別的地方了,可這里漂浮著花粉的氣息,對許望來說是要命的! 換了別的房間,王奇軒也迅速將醫生帶來。 倪薔質問客房管家:“一開始有征兆的時候,為什么沒有立刻打電話通知前臺!” 管家委屈:“許先生是喝了酒住進來的,他說頭疼犯惡心,我當是他喝太多了,還叫人送來醒酒藥,后來看他洗過澡后倒在床上睡著了,我以為沒事了,誰知道他中間突然跑去到盥洗室吐了,那時才發現臉腫了,身上還起了疹子!我不知道他對花粉過敏……這間房有一整個陽臺的梔子花……” 看倪薔臉色郁郁,管家猶豫了,又說,“倪經理,這個人對我們酒店很重要……您千萬要穩住他呀……” 倪薔眉頭跳了下,“這個許望是什么人?” “他……他是宜創家居的總經理,這次來堰州是要和白總商談咱們酒店配置升級的事的?!?/br> 倪薔大驚,“這么重要的客人為什么沒有人提前把他的資料拿給我!” 管家凝眉解釋:“我不知道呀,這人是白總親自接待的,今天下午剛剛入住,我也是被臨時安排來的,我不知道您沒收到消息呀!倪經理,要不要打電話給白總?” 白維奇!竟然是他! 倪薔太陽xue突突地跳,抬手阻攔道:“先別通知白總,我能應付?!?/br> 經過治療控制,許望身上的痛癢暫時用藥物得到控制,可情緒,卻是水漲船高。 在這期間,倪薔聽了客房管家道出前后背景,心里大概有了底。 這個許望,是宜創家居如今的領頭人,五十多歲,爬上這個位置,靠的是行事果斷狠戾。同時,也是個狡猾的人。由他帶領的宜創家居這些年業績不斷攀升,逐漸成為沿海區家具業的龍頭,已和各地眾多五星級以上的酒店有合作。 倪薔明白白維奇的心思,他還是想要堅持自我。 可是現在,已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許先生的情況怎么樣?”當著許望的面,倪薔問醫生。 這醫生是她找來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徐徐地便將許望的病情道出來:花粉過敏,情況已經得到控制,這幾天注意一些,醫生開了不會至其留疤的藥膏。 倪薔面容稍有緩和,“太好了,許先生沒有大礙就好。這間房是我代表千島酒店為向您表示歉意免費為您準備的,您的醫療費包括今晚的精神損失,我們都會進行補償?!?/br> 不料許望冷哼一聲,“好什么!這些補償難道不是你們該做的?我告訴你,我是你們總經理請來的客人,請來的意思你懂是什么概念嗎?就是他有事求我,我要不要答應他的請求就得看我的心情!你一句沒什么大礙就好,說得倒挺輕巧呀!” 倪薔忙致歉,“很抱歉許先生,我非常能理解您的憤怒,我們會盡量對您的損失進行補償?!?/br> “補償?你說說看會給我多少補償!” 倪薔咽了口氣,心道這個許望還真不是個可以隨便對付的人。 她正要說:“許先生,我們……” 許望打斷她,“說說能給我賠我多少錢吧!你們酒店的補償標準也不知道有沒有硬性規定,但對我來說,這件事讓我很不愉快,最起碼在我呆在堰州的這一個星期內,我都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而感到心情不爽!可我還要跟人談生意呀,心情不好怎么談?談不成不就沒錢賺了?” 許望言辭灼灼道。 他真是想訛詐?笑話! 許望這樣身份的人,明顯的,只是在故意為難倪薔。 “許先生,很抱歉,我們酒店并沒有關于賠償的硬性標準,當然也是因為極少人會在我們的誠意之下開出像您這樣直接開口要價的?!?/br> “那是因為你們酒店強買強賣吧?!囂張!我看跟你也談不出個結果,什么破經理!把你們總經理白維奇叫過來!”許望不肯松口反而更加逼近一步。 倪薔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她沒有控制好脾氣。 也許是因為許望咄咄逼人的態度,也許,是他對她的否定,讓她前幾天受白維奇抨擊過的玻璃心再受打擊…… 她對許望笑,眼中卻是冷意:“許先生,不管您對我或者我們酒店有什么意見,我已盡我職責內的最大努力將該說的話都說了,您若執意索要現金賠償的話,那就只能通過法律途徑了!” “呵!”許望聞言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你挺橫呀!這是在威脅我???” 倪薔一動不動,身旁的王奇軒見此,心里“哎喲”叫了一聲! 暗道,倪經理平時與人相處時和和氣氣的,從不隨便得罪人,更不要說得罪客人了——他們就是要靠這個吃飯的。倪薔能做到今天,也正是因為溫謙的性格適合這一行業。 可是今天,她這是怎么了呀?來前忘吃藥了? 王奇軒忙上前勸道:“許先生您先別動怒,您看現在都凌晨一點了,要不然今晚您先休息,等明日我們再好好談談賠償事宜如何?” 許望揮開他,“好個屁!滾開!我跟你們怎么好好談?你看看,這就是你們酒店的水準?”他指著倪薔,“這種服務態度的人是靠什么做的這個位置的!別廢話那么多了,去給我把你們白總叫過來!我要親自跟他談!別的人都他媽給我滾蛋!” “現在很晚了……” “再晚也去給我叫!否則你們誰都別想就這么算了!” 許望的怒火越升越高。 王奇軒不停地去扯倪薔的衣袖,用唇語暗示,“倪經理,快道歉呀!” 道歉? 若是平常,不用王奇軒提醒,她就自動做了。 張佳佳說的沒錯,他們這行的,有時候,真的像狗一樣。 倪薔在這六年里不但賺了錢,升了職,同時也磨去了身上的棱角——變得圓滑,世俗,唯利是圖! 這個時候想到這樣的自己,她覺得心里很悶,透不過氣來。 “倪經理!快點道歉呀!”王奇軒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倪薔恍然抬頭。 心里有個聲音在說:對,快點道歉,這是你的飯碗! 耳朵卻聽到身后響起一道低醇暗啞的男聲! “老許,原來你住這里呀?!?/br> 這個聲音一出來,屋里的人都被驚了一下,其中反應最快的竟是許望。 只見他原本張狂的臉立刻掛上藏不住的驚喜—— “絳三少?!哎喲這深更半夜怎么遇上你了!也太巧了吧!” 絳仍然輕聲一笑,“巧什么呀!我就住在你隔壁!” 許望訕訕道:“是不是這邊的動靜吵到你的?” 絳仍然擺手,走到倪薔身邊,嚴肅問道:“出什么事了?” 倪薔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沉著解釋道:“許先生所居住的5508房間,陽臺上種有梔子花,事前接待人員并不知道許先生對花粉過敏?!?/br> 絳仍然蹙眉,“不知道?接待人員是誰?” 倪薔猶豫:“是……白總親自接待?!?/br> 正文、第九章 解圍 絳仍然下意識挑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帶了笑說:“你留下來,其他人都出去吧?!?/br> 聽此,其他人紛紛退出去,房間里便只剩下倪薔、絳仍然和許望三人。 許望凝眉,“三少,您這是要做和事佬呀!” 絳仍然大笑,“這不是挺符合我的作風么?我這人也沒別的愛好,平時閑得慌,就愛管人閑事,咱們坐著說吧?!彼S望坐下來,又對倪薔說,“麻煩倪經理幫忙倒杯茶吧!” 房間里有廚房和吧臺,備著咖啡茶葉等飲品。 倪薔在吧臺沖泡茶水,聽到那邊許望在笑。 男人剛剛的怒氣已所剩無幾,討好的臉因長著紅疹略顯滑稽,只有看到倪薔時還是有些不快。 “三少,你們千島酒店的前廳部經理脾氣可夠大的呀!剛剛竟然跟我說要用法律途經來解決問題!” 絳仍然瞥了倪薔一眼,悠然笑道:“年輕嘛,我們倪經理實力很強,但終究是個年輕姑娘,受委屈了,也是憋屈。性格是有些耿直得可愛呢,老許你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干嘛跟一姑娘計較?!?/br> 倪薔:“……” 許望道:“我還真不想跟她計較,可你看我這臉,又腫又紅的,還癢得難受!這要是再嚴重點兒,我可就不能坐在這里跟你三少說話了呀!” “說的也是……” 倪薔送水到跟前,倆男人的目光都盯著她。 一個帶著怒火,一個帶著笑意。 “坐吧”絳仍然道。 坐便坐。 倪薔在他們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身姿端正。 絳仍然喝一口茶,贊道:“瞧我們倪經理泡茶的手藝多好,這茶清甜入味,濃度恰到好處,老許你也喝一杯嘗嘗?!?/br> 許望不情愿地端起來抿上一口,那模樣像是在喝毒藥。 一口喝罷再不愿端起來。 絳仍然并不在意,自顧喝著自己手里的茶,繼而說道:“老許呀,咱們雖然好久沒見了,今晚就先不敘舊了,說說你的事行吧?” 許望做了個抿嘴的表情,沒應。 絳仍然自顧說:“白維奇把你請過來這件事我都還不知道呢,下午我們,還有我舅媽一起吃的飯,中間我看他接電話,說有重要的客人到,想是那個時候你到的堰州吧?” 許望點點頭,“大概是那個時候吧?!?/br> “我就知道?!苯{仍然撐起手臂擱在沙發靠背上,動作姿態很是隨意,“老許,維奇今天親自接待你,可你也知道,他剛從美國回來接替我舅舅的班兒,他以前干的事兒跟酒店管理那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的。就說今晚跟幾個客戶吃飯,還要我去幫他一把。這路子的一開始,摸黑走,都特別吃力。今天你出這樣的意外,是白維奇他大意了,也讓你受累了!你看這樣吧,這酒店其實有我的股份,我也算這兒的老板之一,你就賣我一個面子,咱們該怎么補償就怎么來,上次你見我,不是特別想開我在momo放的那瓶酒么,改天,我們一起吃飯,就開它向你賠罪!” 一番話,先把責任推給了白維奇,又替白維奇做足了解釋,最后再賠禮道歉。 倪薔不知道絳仍然在momo放的是什么酒,但看許望的眼神中流露出的驚艷,想必是只好不壞的。 果然就聽許望嬉笑道:“還是三少你深明大義呀,你都這樣說了,我哪還有糾纏的道理!其實我剛剛也是在氣頭上,被這……倪?” “倪?!蹦咚N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