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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一振睜開眼后,發現自己躺在了牢房的地面上。 他還活著。 為什么他還活著。 之前是他自己選擇了死亡,所以名為玉藻前的妖怪帶走了他,讓他順應著自己的心情,選擇走向毀滅。 如今他還想毀滅嗎? 他不知道,胸口如有一團火,灼燒著他的心臟和血液。顛覆性的記憶攪動著他的靈魂,暗墮的瘡疤則在這種痛苦上火上澆油。他木然地微笑著,卻控制不住長流的淚水,將冰冷的地面濡濕。 那種因記憶缺失而產生的虛無感,被后悔和自責所填滿?;蛟S留在這冰冷的冥界是他最好的歸宿了,暗墮失憶,背棄主人,他將自己所認知的惡劣之事都做了個遍。 被帶走時,一期一振仿佛回到了大阪城被燒毀的那晚,身為器物只能徒勞地沉默著,看著焚毀一切的大火步步緊逼。 千萬……別來啊,主公。 千萬別因為他而以身涉險。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么他的罪孽,真的就再也無法洗清了。明明,一開始的初衷……并不是這樣的……… ……… 其實阿普利爾已經在他身后站了很久。 米諾斯答應讓她去見見自家的刀,但是要還給她恐怕不可能。其實阿普利爾不是很想讓一期一振沾染上冥界的氣息,但事已至此,只能委屈他忍一忍了。 為什么不出聲,是因為阿普利爾覺得自己會被懟。 既然能夠變化出人身了,一期一振或許就恢復清醒了。那時候阿普利爾就沒想好要怎么面對正?;囊黄谝徽?,現在的阿普利爾就更不知道怎么辦了。 大部分暗墮刀劍對米諾斯有刻骨的仇恨,阿普利爾覺得自己現在看上去就像米諾斯他親姐妹,還一身的冥界氣息。阿普利爾總算明白了暗墮刀劍面對她時的那種患得患失的態度了,就連不重視榮譽如阿普利爾,沾染上了不好的東西后也會覺得膽怯,而羞于出現在自家刀劍面前。 但是一期一振現在看上去很難過。 阿普利爾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確認自己也因一期一振的情感受到了觸動后,慶幸地嘆了一口氣。異化的速度還沒快到這個地步。 沉迷麻醉是不好的,她告訴自己。 可是只是一點兒的話。 這么大把刀了,怎么就委屈成這樣,真是沒眼看。 阿普利爾伸出手,在冥界牢房冰冷的地面上,長出了圍繞著淡淡白光的魔花。虛幻的曼陀羅花叢圍繞簇擁著躺在地上的青年,帶有魔咒的甜膩香味充斥著牢房內部,把身體和心靈的苦難,沉入芬芳的氛圍里。 這樣就能做個好夢了,阿普利爾想。 她本來想就此離開,但是一期一振臉上的淚痕又讓她下定不了離開的決心。掙扎了一會,阿普利爾放棄了,她折過身,坐在一期一振身邊,曼陀羅魔花的幻影中,用手虛撫了一下一期一振的臉頰。 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明明是一大堆弟弟的哥哥了,卻讓人覺得這是位不被愛就會枯萎而死的主啊。 她是真的以為這把刀回不來了。 但是……算了,原諒他吧。因為自己的無能,恐怕又得讓這家伙陪著不討人喜歡的她在冥界待著了。而阿普利爾發現自己自私地感到了慶幸,因為即使是阿普利爾,在這樣冰冷的死亡世界里,也是會感到寂寞和恐懼的。 算了,下次如果一期一振再哭鼻子的話,就勉為其難地抱抱他吧。 碎了一次的孩子,自然是要偏疼一些的。 …………… 安倍晴明不是個坐以待斃的性子。 他會認真思考阿普利爾行為里的含義,以及說過的話。他們是密友,有些事不必明說他們互相之間也能明白。安倍晴明曾經聽阿普利爾說過,作為蓋亞精靈,常規的力量要徹底殺死她是不能夠的,源賴光可以殺死她,但她也可以花費足夠長的時間得到新的身體,可阿普利爾想要的應該并不是這個。但是除了這點外,阿普利爾想告訴他什么呢,安倍晴明回到庭院后就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里,執著著思考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刀劍付喪神留在了安倍晴明的庭院里,但作為主人的阿普利爾沒有跟著回來,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在阿普利爾去紅葉狩的期間,她便委托加州清光和山姥切國廣去搜集其他的刀劍,但是除了一開始遇見的大太刀次郎太郎兄弟以外,其他都沒有收獲。 加州清光倒是帶回了一些線索。他正思考著如何向主上解釋著自己是如何在東城的演習場非常巧合地,非他主觀能動性所能驅使地遇見了織田信長小姐時,他發現自己主上沒了。 加州清光的內心是崩潰的。 去個宴會回來他主上就沒了,他找誰哭去。 作為初始刀的自覺讓他不至于失控的太久,但等冷靜下來以后,他整把刀都陷入了一個低迷狀態。在切腹和想要切腹的狀態之間反復橫跳。 膝丸的心情格外慘淡,他是在場唯一一振有意識的,清醒的刀,但他卻沒能阻止主上離開。 山姥切的意思是,膝丸作為刀劍男士無疑是不合格的。審神者任性固執,試問這誰不知道。但膝丸完全可以通過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形式來迫使審神者來給他們一點談話的余地,但現實就是膝丸沒有哭沒有鬧也沒有上吊,在整個事件中沒有發揮出一名刀劍男士該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