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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萍的控制欲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沒有人能夠理解。 任家有個完全密閉的房間,沒有窗也沒有任何光源,當然也沒有任何家具。那是懲罰室,任航經常光顧的地方。 薛萍要的是【絕對服從】,任航自記事起,只要言行舉止與薛萍的意愿相悖,他就會被關進懲罰室。 黑暗密閉的房間對幼童來說是極端恐怖的,任航每次要大哭著承認錯誤,才能被放出來。 可他天生反骨,并沒有因此被馴服,反而隨著年歲的增長,學會了控制恐懼,被關了也不會輕易崩潰。薛萍越是管他,他越是反抗,盡管每次抗爭的結果都是妥協。 但是這一次,他久違地害怕。 宋遠飛因為他的疏遠也不搭理他,他得以恢復以往的生活節奏。薛萍觀察了他一陣,也打聽了一番宋遠飛是誰,任航如履薄冰地等待著,薛萍卻沒有動作了。 之后宋遠飛找他吵架,兩人和好,任航心懷惴惴,對宋遠飛還是冷淡。宋遠飛卻覺得這事兒翻篇了,纏著他問他,為什么隱瞞身份啊,是不是怕別人借錢,是不是怕別人巴結,難道是為了低調?宋遠飛自問自答,一個人就唱了一出戲。 這還不算,宋遠飛著重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你瞞就瞞吧,干嘛不理我呀?我又不會跟你借錢,我自己有錢,你對我冷暴力,我會傷心的??!” 宋遠飛每天換著腔調地在任航耳邊叨叨,任航煩不勝煩,十六歲的少年自尊心強,他們還沒到徹底坦誠的階段,任航不好意思說因為自己怕他媽,被問急了,半是遮掩半是賭氣地回宋遠飛:“我突然不想跟你來往了不行嗎?我不喜歡你行不行?” 他以為宋遠飛肯定要生氣,沒想到宋遠飛脫口而出:“可是哥喜歡你呀!” 任航一愣,聽見宋遠飛繼續叭叭:“你是我長這么大見過最好看的人,見你第一眼我就喜歡了,而且你這人還善良,咱班長月考被你奪了第一,躲起來哇哇大哭,你還主動把自己的筆記借她,給她講題;還有,別人欺負你你也不計較,你這性格也太好了吧!你看你這么好,我沒法不喜歡你?!?/br> “……” 任航第一次被同學當著面夸,那句“喜歡”怎么聽怎么曖昧,讓他心跳的頻率都不正常。他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有臉紅的功能,尤其白皮紅起來扎眼,像皓雪上開了桃花,他惱羞成怒,跑了。 而這只是一開始,他還不知道宋遠飛對自己已有“賊心”,從那以后,他每天都能收到宋遠飛的一堆“喜歡”。 宋遠飛簡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好在他臉皮夠厚,裝得鎮定自若,跟任航打招呼:“任總好?!?/br> 就像剛才“深情表白”的不是他。 任航不帶溫度地瞟他一眼,似乎不想搭理他。這時,制片人來找任航,任航沒理會宋遠飛或項鳴,跟制片人聊著進度走了。 宋遠飛松了口氣。 此刻他想起項鳴那句“記得感謝我”,塞了一肚子好奇。 項鳴知道他跟任航的關系? 項鳴跟任航認識? 等人走遠了,他索性直接問:“項鳴,你跟任總很熟?” 項鳴笑笑,高深莫測道:“不熟?!?/br> 宋遠飛更疑惑了,但是項鳴明顯不想解釋,他就沒再問。 奚瑞說到做到,真的提前收工。 “表白”過去了一下午,宋遠飛沒那么尷尬。他先去鎮里買了碗沒吃上的餛飩,然后回了酒店。 任航真的在。 宋遠飛沒問任航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早,因為他的注意力被屋子里出現的落地衣架吸引了,衣架上掛了一排男裝,都是他認識卻沒買過的品牌。 空間本就不足,展示架占了一大塊面積。任航見他進來,順手把展示架往他那一推:“把你柜里那堆破爛扔了?!?/br> “給我買的?” 宋遠飛只是隨口一問,畢竟已經很明顯了。 他翻了翻衣服的吊牌,就這一排,他半年生活費沒了。 任航合上電腦,起身靠在桌邊,隔著一段距離,看向宋遠飛。 宋遠飛跟任航對視,眉開眼笑道:“任總,需要我一套一套試穿嗎?” 電視劇里都這么演的。 任航一臉冷漠,看傻子似的看著宋遠飛:“你閑的?!?/br> 宋遠飛眉眼彎彎,果斷收下了任航的“禮物”:“謝謝任總,我先洗澡去啦?!?/br> 他知道任航肯定是嫌棄他寒酸,不過他連任航的床都上了,也不在乎任航讓他穿什么了。 說完,他翻出換洗衣服,提醒任航道:“我給你買了餛飩當宵夜,這家可多人吃了,給你也嘗嘗?!?/br> “嗯?!?/br> 任航等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才慢悠悠走到餛飩邊,打開蓋子聞了聞,確實挺香的。 但他沒吃,重新蓋了蓋子,走到床邊,拉開了衣柜。 宋遠飛的衣服,他看不爽很久了。 不只是廉價質感的原因,最大的問題,在于每一件任航都很陌生。 他不知道宋遠飛在哪里買的它們,穿著它們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他討厭一無所知,討厭宋遠飛的生活軌跡與他無關,討厭宋遠飛不屬于他的時光。 所以他要把它們全部扔掉。 其實他想忍忍的,是今天聽了宋遠飛的話,他才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