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基斯正抓起球拍起身。

    球場上的彼得已現頹勢，在越前龍馬掌握了“氣球”形成的原理和時機后，不論是三子星還是五子星都無法阻止他的攻勢，而彼得本身的網球技術也比不上越前，輸只是早晚的事。

    蘇唐冷靜地說：“你還是讓他打完吧?！彼l現了，克拉克好像都有這個毛病，打網球也不好好按規則打，說停就停，說走就走。

    太不行了。

    三番四次不讓越前龍馬打完比賽，她真得怕貓眼小王子會炸毛。

    基斯也不著急，冷淡著臉站在蘇唐身旁，反過來問她：“你說后來不是因為喜歡才打網球，為什么？”

    這才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哪怕他落到了如今這種地步，他自問仍然不能放下球拍，就算是背負嫌惡和謾罵你，也想繼續打網球。

    那蘇唐呢？

    他見過少女在球場上肆意朝氣的模樣，那種開心不是假的，旁人都能看出她沉浸在比賽或者訓練之中的專注和享受，哪怕滿身汗水狼狽不堪，一雙狐貍眼中的笑容都仿佛要融化人心一樣的溫暖。

    蘇唐輕笑一聲，抬肩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微瞇的眼眸中閃著濕潤的碎光，她嘆息道：“啊，那個啊……”

    “或許最開始是喜歡的，甚至不那么謙虛地講，我自認還有些天賦，但十幾歲以后，網球就變成了我的賺錢工具?！?/br>
    蘇唐歪頭看向怔愣的基斯，“很難想象嗎？但其實是很簡單的事?！?/br>
    “我背負著巨額債款，但作為一個未成年找不到正規賺錢的辦法，那時候打網球對于我而言，就是唯一的出路?！?/br>
    基斯不贊同地蹙眉看她，淺淡的金眸中晦澀難懂，他忽然變得話多了起來，“我聽林修說過，中國的福利機制很好，學校里還有各種獎金，起碼學費這一部分……”

    “我的成績的確可以在競賽上為我換取獎金，但是……“

    蘇唐打斷基斯的話，實在不欲多說，提起學校她總是有種復雜的感覺，那里是她最無助的時候能短暫停留的地方，也是遭受流言蜚語最多的地方。

    她閉了閉眼，才接著說：“但那是杯水車薪，或許未來在某個學科上繼續深造下去，我還可以更進一步，去參加規格更高的比賽，但我沒有這個環境，基斯?！?/br>
    少女當初無法平靜地接受現實，到如今卻可以平靜地述說一切了。

    “他們，我是說那些追債人，只要保證我能活著還債就行了，他們不在乎我是殘了還是廢了，一個女孩子，能為他們換錢的方式可太多了……”

    幸村精市喘著氣收回球拍，扶起脫力的真田往墻邊走去，“還好嗎弦一郎？”他嘆了口氣，“你也太執著了?！?/br>
    就算遵從克拉克無理的規則，他和真田難道還不能贏對方嗎？偏偏他的副部長執著又嚴肅，最終在雕花鐵門在他“雷”與“火”攻勢下倒地的瞬間，他也脫力了。

    最終的比賽還是幸村自己一人對付對方兩個人。

    真田拉了拉帽檐，虛弱地動動嘴角，沒說話。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后，幸村扶著真田慢慢往里走，路過胖子和他的同伴時，連個眼神都欠奉。反倒是剛從滅五感中脫離出來的胖子，狼狽趴在地上也難掩神情上的驚恐。

    這真的是國中生的實力嗎？！把鐵制的大門打變形，讓人的五感消失？！

    大廳里，蘇唐的聲音如流水一般，潺潺清涼。

    “你們贏得一場比賽，是開心，是榮譽，但對我而言，贏一場比賽，就意味著我能活得久一點，可以稍微那么輕松的……生活一段時間。

    我每天的生活都是網球，網球，網球，我沒有時間說累，也沒資格說不打就不打?！?/br>
    少女說著說著眉頭緊皺，仿佛對那段時光生理性厭惡，也絲毫沒注意大廳入口處悄無聲息站立的兩個人。

    “現在你所看到的，我的網球能力也好，技術也好，都是被逼出來的。你們在上學的時候，我在還債，你們有家長做好吃的作為獎勵，我就直接買葡萄糖喝維持體力?！?/br>
    “為了活命，我可以不顧一切?！?/br>
    蘇唐靜靜看向基斯，笑著問他：“基斯，你有被逼到這種地步嗎？”

    “我有時候很羨慕你，無論向往光明還是沉淪黑暗，都有林修陪你……”

    “我大言不慚說能打贏比我厲害的人，不是說我覺得我的能力有多強，而是……我覺得既然我能從那段時間里走過來，我自認我是強大的，既然我走出來了，就沒有什么再能打倒我。

    最難堪的日子也不過就是那樣了，還能怎么壞呢?！?/br>
    蘇唐故作放松地聳聳肩，無奈地說：“你現在就覺得沒有希望了，那我呢？”

    淡金發男人眼底波動著什么，直視著她，手指微微蜷縮扣在球拍上，低啞的嗓音艱澀地問：“所以你……為什么還要繼續打網球呢？”

    過去那些事一旦被扒出來的話，你也會陷入非議不是嗎？

    蘇唐聞言低頭笑得很開心，話里似有釋然、不甘和掙扎，卻最終歸于一種對命運妥協的嘆息。

    “那雖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或者說某種程度上，網球承載了我最痛苦不堪的回憶，但是到最后……兜兜轉轉，我還是喜歡網球?！?/br>
    “所以我又重新回來了?！?/br>
    從地下，回到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