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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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老是怎么死的?” “祝老漢累死的,他老婆子不清楚,聽說是餓死的。剛死不久呢。祝達回來后,愣是連封棺前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br> “嚇!真夠慘的!” “那可不,祝達回來后就怨上他媳婦啦??丛趦鹤拥姆萆峡偹銢]休妻。結果前段時間他也做了那個夢。祝達孝順啊,非要各買三百只雞鴨祭祀父母?!?/br> “呵,三百只,這可是大手筆。小門小戶的,也難怪他妻子要和他鬧了?!?/br> 這些人說著話,祝達媳婦已經沖到了巷子口。她好像是發瘋一樣,一把將祝達手里的板車掀翻在地,噴香的雞鴨rou滾的滿地都是。 祝達臉色變得鐵青,狠狠給了他媳婦一耳光。那婆娘被打得往后倒去。 四郎看得皺起了眉頭,媳婦再怎么不好,也沒有當街動手的道理吧? 那婆娘十分潑辣,被祝達打了之后,就賴在地上嚎哭起來。她后頭正是一個商戶人家的大門,門口有個大門柱,那婦人便哭著用頭去撞門柱,不停地大聲嚎叫:“沒天良的東西,我給你生了個兒子啊~沒功勞也有苦勞,如今這是逼我去死嗎?” 祝達也不搭腔,只蹲著地上把那些雞鴨撿起來,吹干凈灰,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回車上。那婆娘看他這幅樣子,抱著門柱哭得更大聲了。 就在這時,變故忽生。這是一棟二層小樓,小樓是磚木一體構造。二樓外側不知誰放了一個填了土的花盆,那婆娘不停用頭去撞門柱,樓上的花盆便一點點往外移,最后猛地落了下來,正正好砸在祝達媳婦的頭上。 那婆娘的頭顱霎時間就像是個西瓜一樣,崩裂開來,紅的白的、淋淋瀝瀝撒了一地。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情景嚇得目瞪口呆。街面上霎時靜了一靜,等這些人回過神來,就更加起勁的議論起來。 有的說:“早聽聞這女人精打細算,進門后就不怎么孝順公婆,要不祝老漢能累死!聽說祝老漢死的那天,她還抱著孩子找娘家和她隔房表哥眉來眼去呢。有今日這事怕也是她的報應啊,報應!” 旁邊的一個人說:“嘿,聽說祝達可是從軍隊里偷跑回來的,身上的錢來得不明不白。如今扯上官司可有他好果子吃!” 這語氣里有些酸溜溜的,前頭那個人就反駁道:“扯上官司倒未必。祝達不過是打了她一巴掌而已,又不是殺人。這事就是個意外?!?/br> 也有人不贊同:“我看未必是意外。這戶人家已經搬離了河市,如今里頭是空的。祝達媳婦這是沖撞了鬼神啊?!?/br> 眾人對這句話倒是深以為然,各個都捂緊了自己手里的雞鴨,深怕落到地上沾了灰,給自家招來殺身大禍。 四郎有些疑惑的看著對街,剛才他分明看到那邊的二樓有個瘦削的黑影一閃而過。 這件事就這么結束了,因為月娥的死的確是個意外,所以祝達也平安無事。除了月娥娘家來找了幾回麻煩之外,官府并沒有追究祝達的責任,街坊也都支持理解他。 又過了幾個月,四郎忽然聽說祝達新娶了一門媳婦。是外地逃荒來的女人,長得十分秀美,人又溫柔能干。黃十三娘作為新娘子的娘家人,還去參加了婚禮呢?;貋斫o四郎帶了好大一個西瓜,西瓜原本該在夏天吃,誰知那新娘子卻有一手絕活,能在冬天里種出翠綠的西瓜來,憑著這個,祝家又漸漸發達起來了。 聽黃十三娘說,她家這個義妹也是和祝達有緣。先是祝老漢拿了人家陪嫁的金釵,后來祝達又在城外親自把人領進了家門。原本黃十三娘的義妹沒想過要做祝達的媳婦兒,只是她心善,想趁機替那些沒有過橋費的亡靈騙一些祭奠而已。倒也不算是騙,她的金釵子給了祝老漢,祝老漢雖然后來又給了道長,但是蘇夔最終還是還給了祝達。所以,十三娘的義妹就認為,這一只金釵剛好抵了那些雞鴨錢。她卻不知道,如今物價上漲,雞鴨各三百只,還是有味齋的大廚親手炮制,的確不是一根金釵能抵過的。 后頭祝達的媳婦劉月娥實在是亂來,不僅在六月初五吃了守橋使的西瓜,還把給孤魂野鬼準備的過橋祭品都弄到地上,因此惹惱了那些鬼魂,頭就被取了去作為替代。 整件事下來,倒是祝達并沒有什么過錯,不但無端端花了冤枉錢,更因為這件事沒了媳婦。所以她義妹就變成了美女,來償還這段因果。 黃十三娘說著又要來謝蘇夔這個媒人。 蘇夔冷笑道:“我原本袖手旁觀,的確是為了給那些過不了橋的野鬼一個方便。誰知卻被女鬼鉆了空子。住處無端被掘的確可憐,可是,可憐并不是去侵占別人家的借口。她也算是好手段了,如今有功德在身,誰也不能怎樣她。呵呵,既然費盡心機和那個祝達在一起,那就好好過吧。若是以后再害人,我可不會手下留情?!?/br> 黃十三娘無比尷尬,連連說:“是我義妹不懂事。她下葬時年紀小,見到祝達便動了春心,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寧愿放棄。再說,祝老漢收了她的金釵,才引出了后頭一大攤事情,這可不是兩人累世的姻緣嗎?” 四郎如今方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個女鬼因為自己活著時沒有嫁人,所以不知從何時起看中了祝達。她假裝祝老漢,騙了祝達的雞鴨,的確是為了幫助和她同樣身世的弱小鬼怪。但同時又未嘗不是想要挑起月娥和祝達的矛盾呢?月娥在六月五日吃了西瓜,又不敬鬼神,頭自然會被亡靈挑了西瓜。 只是,四郎想起那天看到的那個黑影,分明是個女人的樣子。她將花盆放在了二樓上,親手制造了這場意外,最后得到了一個如意郎君。又因為她幫助那些孤魂野鬼過橋,有功德加身,所以道長在沒有她害人的確鑿證據時,也不能奈何她了。 月娥這個不孝自私的潑婦,說起來是該死也真該死,無辜確也真無辜。至于黃十三娘的義妹嘛,鬼若是披上了人皮,你又哪里知道她皮子下的心肝呢? ☆、105·一滴香1 從去年四月開始,到今年的六月,已經有整整一年沒有下雨了。江城就像是一條被拋到岸上的魚,艱難的躺在淤泥中掙命,靠著洄河沾底的一點水源支撐著茍延殘喘。聽說連洄河的某些河段也已經斷流了,若是再不下雨,江城這個水鄉澤國將會面臨著斷水的危險。 天氣干熱,在大毒日頭底下走著,時不時就有一兩個行人腿腳一軟,暈倒在路邊。等被人發現的時候,都已經沒氣了。 請大夫來診斷,也只說是中暑。中暑居然也會死人?眾人都不信,可是全城的大夫口徑一致。便只能歸結為這種奇異的苦熱了。 坊間漸漸也有些不好的傳言,說是城里發了人瘟。但是在上面那些大人們的強力壓制下,這種說法也只是在暗地里流行,誰也不敢拿到臺面上說,生怕自己一說就應了驗。有豫州的前車之鑒擺在那里,看戲不怕臺高的江城人這回都打心眼里希望傳聞真的是空xue來風而已。 去年大旱,整整半年滴水未落,田地里都龜裂出一道道口子,秋天自然顆粒無數,而今春剛種下去的稻苗又都干死在地里。糧油的價格,已經比去年高出了三四倍。便是沒有鬧人瘟,也有許多底層百姓被餓死在路邊。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現在的人和以前的人,從本質上來講似乎沒有多大差別。所以每到災年人相食,也是常態了。因此,江城的路上總能見到一些黃皮寡瘦的人,和一群野狗一起徘徊在尸身周圍,一個不錯眼,這些死人尸體上就會被割去一塊rou…… 四郎在廚房里炸蜜麻花,這是前幾日將軍府上的七夫人派人來預定的。說是請四郎做些好吃又容易存放的素點心,她要帶去城外大佛寺齋僧。這位七夫人就是煙雨樓的云仙姑娘,夕顏死后不久,她便被冉將軍接進府中享福去了。因為年輕漂亮性子好,很受冉將軍的寵愛。 有了去年的經驗,今年一入伏天,城中的貴族們便陸陸續續去城外的田莊里避暑。城外的山里有山泉綠蔭,還有得道高僧守護,簡直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江城里百姓們的日腳雖然有些不堪,暫時也還波及不到深宅大院里的貴人們身上去。 說起來云仙也的確受寵,這次冉將軍去城外避暑,除了自己的夫人,就只帶著這么一個寵妾而已。云仙夫人雖然曾經流落風塵,但是現在吃齋念佛,對下人又慈和,在將軍府中風評極好,冉將軍常常陪著她出席城中的各種宴會,一時風頭簡直要壓過正牌的將軍夫人了。亂世里,綱常啊法紀啊都已經崩毀顛倒,冉將軍兵權在手,他夫人雖然出身不凡,但是娘家已經敗落。他要寵妾滅妻,也沒人敢嫌命長去指指點點。 這位來訂的點心,又是齋僧用的,四郎自然是要認真對待的。 廚間各種餡料都是現成的,有桂花,香油,麻仁,冰糖,桃仁,瓜子仁,青梅,青絲,白糖,紅絲,姜糖共十種。雖然不甚新鮮了,但是保存的很好,過了一年也沒有變質。于是四郎用發面包餡,一口氣炸了十種餡料各異的麻花。這種大麻花香甜酥脆,夏天吃雖然有些過于甜膩,但是久放不綿,所以云仙用來齋僧也是可以理解的。 若是掛單的僧人遠行時備上那么一袋,不僅攜帶方便易于保存,還十分頂餓。 四郎做好麻花正要裝盤,旁邊的槐大就提醒他和尚吃不得姜,四郎便把姜糖的撿出來一些留著自家吃,其余的都分門別類給云仙派來的小丫鬟裝入食盒。 送走了客人,四郎叼著一根姜糖麻花去看自己新釀的荔枝酒好了沒。 如今糧食珍貴,賣酒的和買酒的人都少了起來。有味齋店里這些酒,也是華陽和青溪等女妖愛喝,四郎才特意為她們釀的,所以基本都是度數不高的果酒,有荔枝酒,也有梅子酒,山楂酒,還有五月桃釀造的蜜桃酒。 四郎打開其中一個壇子,舀出一勺聞了聞,酒液是微帶棕紅的半透明,帶著鮮荔枝特有的果香。荔枝酒是用山豬精送來的嶺南鮮荔枝榨出果汁,然后和陳釀米酒配制,并以紅曲調色而成。 “好香好香?!鄙截i精抽動著鼻子走了進來。經過一年堅持不懈的努力,這位已經成功登堂入室。 如今山豬精在有味齋和槐二一起做個跑堂的,也負責外出采購食材。夜里他就自己拱在槐樹下面睡覺。山豬精現在天天被槐二監督著洗澡,被槐二吆喝著做事,被槐二壓著欺負,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借華陽姑姑的話來講,就是白長那么大的個頭了。 四郎挺喜歡這個傻大個,順手遞給他一根瓜子仁餡的麻花:“累了吧,快過來歇歇?!?/br> 山豬精肩上扛著兩個大罐,他把罐子放在廚房地上,接過大麻花幾口就塞進嘴里,吧嗒幾下嘴便吞進肚里。這要是叫槐二見到,有的教訓他吃完沒個好模樣了。 罐子里是四郎去年十月間做的槽油。槽油是一種別具風味的調味品,有解腥、開胃生津的作用,夏天做菜時,少不得要放一點進去提味。 四郎以白糯米為主料,經浸泡、蒸熟,加入甜酒藥,入缸發酵,釀成酒漿原液之后,濾去渣滓。裝入大罐子里,每斤酒漿放入炒鹽五錢,炒花椒一錢,趁熱灑下去密封罐口。到今年夏天正好對一年。 所以今日四郎取出來開封,罐子里的槽油果然已經釀成。于是四郎便叫山豬精將浮在上面澄清的槽油一勺勺舀出來,裝入小壇中備用。 山豬精舀完上面清澈的槽油,還剩下的一點油渣底子留在壇子底,四郎接過來順手放在廚房臺子上,打算存著槽油底子,好做今年的新槽油。 剛才炸麻花把廚房里的油都用完了,四郎就叮囑山豬精注意著街面,走街串巷的賣油郎來了之后,一定要提醒自己去打一桶回來。 吩咐完店里的事情,上半天不知不覺過去了。長日清閑少客人,四郎就坐在廚房的椅子上,頭一點點的打瞌睡。 自從去年境界提升之后,聽說自己有隨時暴體而亡的危險,四郎這一年都沉迷于各種術法之中,基本都是在白天晚上連軸轉,修煉的很是辛苦。不修煉的時候做做飯,倒成了難得的休閑。 據道長所言,他現在廢寢忘食還不算什么,等修到了一定境界,忘記寒暑也不是什么難事。修道者對于外界時間流逝的感受,總是要比凡人來的遲鈍很多。修煉的事情博大精深,很容易便叫人沉迷進去。 算起來四郎已經有一年沒怎么睡過覺了。 今日午后忙里偷閑,四郎就打算重新溫習一下打個小盹的樂趣。修煉道術一久,他都快忘記美美睡一覺后醒過來的愉快感受了。有些事情看似沒有意義,但是卻是很舒服的體驗,是屬于人類才有的、微不足道但是又十分奢侈的享受。 睡眠和死亡一樣,是造物賜予人類的獨有的禮物。一覺醒來就是全新的一天,死亡一次就能清零重來轉世重生。有生有死的鮮活輪回,有時候比寂寞無趣的不老不死要好多了。 廚房的地下深處被殿下大手筆的埋了一快巨大的寒玉,因此抵消了些外面的暑氣,廚間雖然日日燃著火爐,但是身處其中,倒比室外要涼爽一點。 廚間靠墻的桌上放著一個空空的白瓷酒杯。四郎喝完一杯柔和的荔枝酒,正在幸福的微微眩暈中打著小盹。 快要睡熟的時候,四郎忽然聽到廚房里有什么東西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接著就是杯盤哐當哐當作響。午睡本來就不沉,于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四郎虛著一只眼睛,從睫毛的縫隙里往外看。 有一個渾身漆黑的干瘦人形正蹲踞在廚房灶臺上,把頭埋在槽油壇子里舔舐其中剩下的油滴。廚房里的杯盤響動,正是那個東西翻找食物的動靜。 四郎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還以為自己又在做夢,半晌才反應過來,驚出了一身冷汗。 有味齋里什么時候跑來了這么一只怪物? 四郎正要起身過去查看,手上的辟邪鏡便先他一步,發出一道火光直射過去。那個漆黑干瘦的小鬼似乎受到了驚嚇,猛地從油壇子里拔出腦袋,化作一個火團從敞開的廚房窗子飛了出去。 “怎么回事?”殿下感到這邊異常的波動,閃身進入廚房問道。 四郎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在偷懶睡覺時,被個偷吃的小怪嚇了一跳:“沒事,一個偷油的小鬼怪而已。主人,你餓了吧?我這就給你做飯?!闭f著,四郎走到另一側的柜子旁邊,將不同口味的麻花各撿了一羹放在殿下面前,又轉身給他倒了一杯用白菊花,槐花,綠茶沖泡出來的茶湯。 這種小鬼怪四郎自己都能應付,所以殿下也不甚在意,坐在椅子上,端起四郎做出來的簡易茶湯就喝。 四郎炮制的這種茶湯雖然算不上多風雅,但是夏日的午后喝上一杯,十分清涼解暑,即使是挑剔的殿下也說不出一個不好來。好吧,其實無論四郎做什么,殿下都會很滿意。 “如今天氣大,你也不要日日在廚房里烤著。江城苦熱,城外的山里卻很涼爽,明日你就跟我去山上住著吧。正好你最近看的那本密宗體術上有些問題不懂,可以順道去看一看大佛寺里的藏書?!钡钕乱彩呛苄奶圩约倚『偟?,舍不得四郎不僅要辛苦修煉,還要在廚房里忙碌,cao心店里的瑣事。 “今日不要開火做大魚大rou了,就簡單做些清淡小菜,前幾日那個涼粉很不錯。我記得冰鑒里還有現成的,拿出來涼拌一下就好。這些事叫店里的妖怪去做就好,別把他們寵壞了。你是站在萬妖之主身邊的人,不要累著自己?!钡钕略较朐叫奶?,總覺得委屈了自己的小狐貍。 “才不累,做幾個小菜而已?!彼睦蛇吺箘虐岢鲢~冰鑒,邊笑著搖頭。 每天雖然很忙碌,但是四郎卻過得很滿足。尤其是每次親手做菜投喂殿下,他心里都會生出一種飼養者的滿足感。 投喂自家的大型犬是我繩命的意義所在!四郎在心里握拳,很堅定的表示自己一點都不覺得委屈。當然了,四郎也不會傻到跑去和殿下說,我覺得你眼巴巴等投喂時最可愛,我是飼主我自豪之類無厘頭的傻話。有些感覺自己一個人珍藏就好。 不過,如果主人不給表示出親近之意的狗狗回應的話,聽說狗狗是會很沮喪的。所以四郎很開心的感謝了殿下對自己的體貼。并且再次嚴肅的重申:能夠服侍主人是我的榮幸啊一點都不累。哄得殿下龍心大悅、心滿意足。 既然殿下說了要清淡小菜配涼粉,四郎也從善如流的從冰鑒里取出來前幾天用淀粉加了姜黃做出來的涼皮,佐以油炸辣椒,蒜泥,麻醬,韭菜和醋等調味料,正想往里面放點芝麻油,卻發現廚房里的油罐子都被剛才的妖怪吃了個底朝天。 “槐二,街上的賣油郎來了沒?”四郎大聲朝外問道,心里有些懊惱自己沒有早點驅趕走那個偷油的妖怪。 “來了來了?!鄙截i精提著一罐子油跑進來。 四郎接過來,打開罐子一聞,微微皺起眉頭。他轉頭問山豬精:“是在街上常來的賣油郎那里打的嗎?” 山豬精點點頭:“是啊,不過不是那個賣油昌,是他弟弟。說是賣油昌走街串巷中了暑,所以這幾日都由他的弟弟幫著賣?!?/br> 四郎提著油桶走出去,那個賣油郎還沒走。 “你是賣油昌的弟弟?”四郎問道。 賣油昌的弟弟有些顯老,看著足有三十多了。滿面風霜,留著兩撇老鼠須,十分精明的樣子?!笆堑?,我是。這……可是賣給您的一滴香有哪里不對嗎?” 四郎揭開蓋子聞了聞,也說不出有什么不對。不過有味齋里用的素油向來是芝麻油和菜籽油兩種。芝麻油都是自家炒制打磨出來的小磨香油。菜籽油卻是在賣油郎那里買的白紋油。 南邊的人做菜愛放菜籽油,白紋油就是精制過的菜籽油。賣油昌一貫和有味齋打交道,賣的白紋油雖然貴一點,但是品質很好,而且從不缺斤少兩。今日忽然換了一種沒見過的油,四郎難免有點不放心,想要問個清楚。 “你這是什么油???聞著倒是挺香,但也不是芝麻油吧?”四郎嗅了半天,依然分辨不出來究竟是什么油。 賣油郎見不是自家的油出了問題,松了一口氣,他解釋道:“去年大旱,油菜花都枯死在地里,所以今年沒有菜油。我賣的這些油啊,全是自家秘制的小磨香油。那個香啊,只要調味時加上少許,就能香味四溢,所以又叫一滴香。一滴香,香掉牙,包客人你吃了一回還想買第二回?!?/br> 四郎被他夸張的語氣逗樂了,笑道:“這么說,你這還是家傳秘方了?怎么不見往日那個賣油昌用?你哥哥可總是一五一十的賣些白紋油而已?!?/br> 賣油郎很認真的說:“客人別以為我是在胡吹法螺。其實一滴香也不是什么家傳秘方。我以前在北邊做過一段時間的油坊學徒,現在回來了,用師傅傳給我的秘方磨芝麻油。江城里的客人用了我的油,都說苦夏里吃飯都能多刨幾碗?!?/br> 這個賣油郎顯然比他哥哥能說會道,四郎被他說服了,就不再多說,收下這瓶一滴香回到廚房。 賣油郎并非吹牛,他這種油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出來的,卻有種奇怪的濃香。四郎只倒了一滴在涼粉里,本來稍嫌干澀的涼粉立時油濃汁足,連帶著色澤也艷麗起來。 四郎舉起筷子想要嘗一口,窗子外忽然飛進來一個泥巴團,正好打在他的手腕上,把四郎手里的碗撞翻了,險些撒他一身油漬。四郎跑到窗邊一看,只見院墻上蹲著那個黑漆漆的偷油鬼。它一看到有人出來,立馬吱吱叫著跳下院墻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