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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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客人看他吃的香甜,自己也不住吞咽口水。他年紀大,經的事也多,想到關于有味齋那些古里古怪的傳聞,心里到底有點疙瘩,便對著四郎說:“老頭子歲數大了,比不得這位壯士好胃口,就勞煩店家給做一碗湯餅吧?!?/br> 湯餅就是湯煮面條一類的古稱。原該在六月伏日里頭吃,江城地處南方,湯餅在這一代便有“辟惡”,求子,祝壽一類的好兆頭。河市如今幾乎成了死域,有味齋卻不肯隨大流搬出來,偏偏又半點事情沒有,江城人心里難免嘀咕,把往日的事情都翻出來一想,有味齋上至店主下到伙計身上,便蒙上了一層神秘詭譎的色彩。 老客到了店里,畏懼那些傳聞,也不敢直言自己不要吃食,看壯漢吃得香甜無事,便壯著膽子要了一碗湯面,心里打著湯面辟邪的主意呢。 四郎心里明白,也不甚在意,只問:“不知道客官要紅湯還是清湯?” “就來一碗清湯吧?!?/br> 四郎點頭正要走,壯漢已經吃完了那碗面,把面碗底部都刮得干干凈凈,尚且意猶未盡地說:“有味齋果然名不虛傳,再來一碗冷淘?!币粫r記起來自己來河市的目的,頓了頓他接著說:“那啥,勞煩店家了,我還要預訂一只熟鴨一只熟雞。這個倒不必著急,只要六月六日前完工就行?!?/br> 旁邊的老客也給四郎道了一個擾:“老頭子和這位壯士一樣,也要熟鴨熟雞各一只。到六月五日上午來取?!?/br> 說話間,店里又涌進幾位客人,個個如此吩咐,四郎就讓槐二一一記下哪個訂雞鴨幾只,都有什么要求。 這些客人口徑一致,都說自己是夜里做了夢,夢見死去的親人說六月六日要過橋,因為橋頭橋尾都有陰曹官吏把守,所以要用熟鹵鴨一直敬橋頭官,熟白雞一只敬橋尾官,不然家里的子孫后人恐怕有大禍。 這些客人其實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就是他們都被托夢的親人囑托來有味齋訂雞鴨時,一定要順便吃一碗伏面或者湯餅辟邪。至于辟的是哪路邪,就任由這些人自己理解了。 四郎想起剛才給道長送飯時,在路上遇到的怪物與少年,再聽店里的客人七嘴八舌說起自己的夢境,心里若有所悟。 看這群客人并沒有其他吩咐了,便轉身回去廚房做客人點的湯餅和伏面。 廚房里煮著一口大鍋,槐大在旁邊守著,鍋里是鹽,鱔魚和酒釀吊著的清湯,這是用來做湯餅的湯頭。四郎走過去嘗了一口,湯汁澄澈,口味鮮美,正適合酷夏里食用。 湯餅其實就是刀削面,四郎托著劉小哥揉好的面團,用把特制的瓦型刀具,將一片片柳葉狀的面片削入煮沸的清湯里。一邊削面,一邊吩咐槐大出門去買雞鴨。 殿下也聽到了前面的嘈雜。他走出后院,倚在廚房門口。午后明明滅滅的光影勾勒出四郎在廚間做飯的剪影,殿下很專注的注視著那個剪影,看了一會兒,笑道:“雞鴨是要祭拜江城新出現的三頭幻人吧?” “三頭幻人?”四郎忙著手里的動作,不解地重復了一遍:“可是我看到的明明是兩兄弟呀?道長又說他們是守橋官?!?/br> “蘇夔是怎么說的?”殿下很感興趣的詢問。 四郎認真想了想,就把道士這幾日關于亡靈過橋一事的說辭整理了一下,復述給殿下聽:聽說如今人死后,亡靈來到奈何橋邊,并非立時就能過橋,要一直等到這年的六月六日,才會統一舉行過橋儀式。這也是因為地府秩序不大好,所以奈何橋的兩位陰差對于陰魂的出入把關更加嚴格,沒有過路費的一率不許過橋。那個穿紅繡鞋的弟弟估計便是橋頭官,化為怪物的哥哥是橋尾官。 “這么說也對。三頭幻人隱居已久,輕易并不在人間出現。這是妖怪間的秘聞,想來蘇夔道長也未必知曉兩位守橋人的真正來歷,只是根據他門派里的一些記載做出了推斷?!钡钕侣犕?,得出這個結論。 胡恪在廚房里幫忙搗槐葉汁做冷淘。他雖然讀了許多書,喜歡親近讀書人,但是狐貍表哥畢竟是天生野性的妖怪,并沒有染上某些讀書人的酸腐氣,因此,他并不認為幫四郎在廚房做事有損讀書人的臉面,反而覺得搗槐葉汁的工作風雅有趣,很符合他清貴的身份,干得無比起勁。 此時狐貍表哥在一旁,聽了四郎和殿下兩個說話,便接口道:“三頭幻人這種妖怪最先出現于墓地。人類喜歡在墓葬中放入絲絹,還要在絲絹中寫上不少做人道理和戒條。這些絲絹上的墨跡在吸收日月精華后,憑借著某種千載難逢的契機,便會生成這種妖怪。三頭幻人自出生后,便隱居于古墓中,坐著陰間勾魂使、亡靈指路人的工作。只有在隱居的墓地被盜墓者侵襲后,三頭幻人才會現生于世。這種妖怪生來便有洞察一切、掌管刑罰的能力,每當天下大亂,妖異橫行于人間之時,作為奈何橋守橋人的他們,便會現身于人世,把守陰陽兩道的關卡?!?/br> 殿下補充道:“三頭幻人也是大妖之一,他們出身于墓地,一出生之后,便與腐尸為伴,因此,十分喜愛食用死人頭。它最大的特徵,便是擁有三個頭,每個頭都會有自己的性格和意見,但最終還是以中間的那個頭顱的決定為準。其中老大心地最善,喜歡吃雞,老幺邪性最重,喜歡吃鴨。一般而言,三頭齊全時,這種怪物絕不會傷害無辜,是很有原則的妖怪。許多年前,妖界群龍無首,三頭幻人便投靠了天庭,被任命為陰曹守橋使。聽說后來犯了事,中間那個頭被閻羅王砍掉,之后,三頭幻人便分裂為兩兄弟,處事也漸漸以老幺為主?!?/br> 四郎聽到這里,總算明白過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上次在南門邊看到過這兩兄弟。開始還以為是普通的凡人呢。那個哥哥曾經送給物品一個大西瓜,又說他們兄弟住在靠近鐘山腳下的陵園里,以種瓜為生。不過,后來那個大西瓜被我摔碎了。幸好幸好,他們給我的西瓜,我可不敢吃?!彼睦梢贿呎f,一邊給冷淘面淋上各種澆頭。 殿下走過來,幫四郎擦干凈無意中抹到臉上的醬汁,說道:“如果是老大給你的西瓜,倒是可以放心大膽的吃。三頭幻人雖然以食人腦為生。但是的確可以算作一個正妖。自從做主的二哥死了之后,他們兄弟便一直隱居于鐘山的古墓中,并不出來生事。前段時間,江城的那幫掘子軍挖開古墓,而南邊又起了一座地獄之門,他們才會重新現身于人間。三頭幻人當年歸附了天庭,被派到地獄做守橋人,后來又被上司借故斬掉一個頭,心中對地獄早有不滿。如今地府跑了不少惡鬼,一時秩序大亂,最小的那個弟弟便做主,趁機出來作亂,向過橋的亡靈索取祭奠?!?/br> 看來,關于江城鬼怪的事,目前而言,似乎都還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四郎把做好的湯餅撈起來,示意槐二幫忙端出去。然后轉頭問道:“如果不給祭奠會怎樣?” 殿下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也不會怎樣。三頭幻人喜食人腦,沒有雞鴨作為祭奠的亡靈若要過橋,就需要用人頭作為西瓜來交換罷了?!?/br> 四郎倒抽一口涼氣,終于明白最近城中為何會有接二連三的梟首事件,為何那日見過的一群腐尸手里都提著人頭。 原來,冉將軍和趙太守受了周公子的挑唆,養了一群掘子軍到處挖古墓,許多老尸一朝暴露于荒野之中,尸身就在人間作亂。甚至連沒死幾年的新墳也都被挖開。這些墓主的魂魄可能還沒有來得及入輪回,因為尸體被挖了出來,亡靈在九泉之下無法得到安寧,受到身體的牽引,通過地獄之門,重新回到了人間。如果沒有人做法引導,這些迷路的亡靈自己是找不到回去的道路的,奈何橋的守橋官也不可能放他們過橋。 不甘不愿被拉回人間的亡靈,若是無法得到雞鴨作為過路費,便失去了轉世投胎的機會,心中必然懷有極大的怨恨,倒十分樂意去獵取人頭,“挑西瓜”送給守橋官。其中,南大營里的掘子軍自然首當其沖。 “可……可是,這樣公然向亡靈索取祭奠,和陽間的貪官污吏有什么區別呢?”四郎有些想不通。 殿下反問道:“你認為地府的官吏應該和人間的有區別嗎?”這么說著,殿下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三頭幻人在三頭俱全時,是能夠洞察一切的刑罰之神,公正無私,賞罰分明。也因此擁有著幾乎和閻羅王不相上下的能力,因為性格過于耿介,受到上司的排擠誣陷,被王母派人強行砍去了中間那個做決定的頭,只剩下善良但是憨傻的哥哥,和狠毒殘暴的弟弟。而大哥因為二弟的死,十分自責,什么都聽小弟的,所以如今才演變成這樣。說起來,也是天庭做的孽?!?/br> 廚房的窗外,低低斜過一根槐樹枝條,小黃雀站在枝條上偷聽。聽到這里,他有些不樂意了:“做官兒本來就是和光同塵的事。陰司里徇私枉法的事情可不比陽間少,畢竟,誰沒個熟人朋友呢?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三頭幻人做事太較真,得罪了上司,少一個頭反而懂事多了?!?/br> 四郎簡直不能置信:“向著過路的亡靈索要祭奠,這……這不是以權謀私嗎?你還說他懂事?” 小黃雀嘎嘎嘎的笑了一陣,似乎在嘲笑四郎的天真。然后他尾巴一翹,語重心長地教育四郎:“那些亡靈不過出些雞鴨而已,有什么難辦的?上頭的人才不管這些小事呢。地府的官兒,除了大有來頭的空降兵,比如地藏之外,全部都是論資排輩,誰呆得年限長,誰就能按部就班升遷。所以,作為下屬,有能力能辦事固然重要,但是聽話好用,才更為上位者所看重。若是偶爾于小節上,還有些失當,便更妙了。我是地府的官員,也樂意用這樣的下屬,不想要一個自以為鐵面無私,其實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又不好控制的下屬?!?/br> 四郎簡直被小黃雀的一番狗屁不通的厚黑學理論驚呆了。有些無語地轉頭去看殿下。 殿下對他安撫的笑了笑:“別看我,我可不是天庭或者地府的人,也從來不搞他們那一套。不過,你也不必聽黃衣使的話,他要是真的懂怎么做天庭的官吏,就不會被貶斥下凡了?!?/br> 看來潛規則真的是哪里都有,生而為人實在艱難。四郎自覺自己前世今生都和陰陽兩界的官場不搭邊,也就不再糾結陰曹官吏居然也索賄這件事。他轉身出去,打算去看看外頭的客人還有什么吩咐沒有。 說來也怪,那群客人才來的時候,很有些恐懼害怕有味齋,然而等他們進了大堂,只覺得好像是來了一個清涼世界,簡直通體舒泰。等吃上了四郎給做的各色美食之后,再看看外面那輪要把人曬化了的烈日,便半點都不想要挪窩了。 此時,店里坐著不少來訂雞鴨的客人,他們原本聚在陰涼的有味齋里談天說地。四郎出去的時候,卻看到有些客人離了座位,都堵在大門口,圍著輛板車挑選西瓜呢。 賣西瓜的正是那兩個詭異的守橋人兄弟。兄弟倆都帶著草帽,弟弟還是那副好像馬上就要被太陽曬化了的虛弱模樣,哥哥一臉忠厚的給客人們挑西瓜。 四郎瞪著這兩個人瞧,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半點異常來。他有意要提醒這些客人小心吧,又苦于自家無憑無據,說出來只會被人當成瘋子。 殿下跟著走了出來,按住四郎的肩膀,說道:“別擔心。這兩個妖怪在我的地盤上不會亂來的。他們也的確在陵園那邊開辟了一小塊瓜地,因為用人的骨灰做了肥料,所以西瓜長得又大又甜。兩兄弟晚上也來河市里賣西瓜。吃過的妖怪都說好吃哩?!闭f到這里,殿下用自己冰冷的手指去撫弄四郎白玉般通透的耳垂,有些戲謔地說:“你一直看著人家吃西瓜,莫不是嘴饞?要不要主人也給你買一個回來嘗嘗看?” 店里的客人樂呵呵地挑好了西瓜,那個哥哥便抽出一把寸長的鋼刀,麻利的幫客人們將大西瓜切成蓮花瓣狀。 四郎看那把刀,懷疑就是早前弟弟用來收割人頭的那把,心里不由一陣惡心。急忙搖頭表示一點不想吃這種生長在墳墓里的大西瓜。 很快,店里的客人都選好了西瓜,圍在板車周圍的人群便漸漸散開。 “吱嘎”一聲,有味齋隔壁新搬來的那戶人家的柴門輕響,打里面出來一個手拿團扇,薄施脂粉的綺麗女子。她手上提著兩個圓乎乎的布包袱,徑直朝賣瓜人走過來。 四郎認出來,這個女子正是凌晨時分,靠在矮墻邊,和華陽說笑的新鄰居——黃十三娘。聽華陽說,黃十三娘一家本來是住在城外一座墳墓里的黃大仙,因為掘子軍們禍害了鐘山古墓,破壞了那里的墓葬風水,所以這家妖怪便只得搬來了河市,和有味齋成了街坊領居。 她怎么也和這兩個守橋的大妖怪有來往?四郎心里有些不解。 旁邊的殿下看到這一幕,嘆了一句:“這窩黃大仙倒忠厚,這西瓜不知是他們親手獵取來的,還是只幫忙轉交。也算是全了這份鄰里之情?!?/br> 似乎知道四郎心中的疑惑,殿下十分善解人意地解釋道:“這窩黃大仙原本住在江城外的一座古墓里。那座古墓上頭,在幾十年前又建了一座新墳。新墳的主人是個身世可憐的弱女子,后來連塊棲身之地都被掘了。黃大仙們不忍心幾十年的老鄰居一朝暴尸荒野,永遠在人間游蕩,最后落一個被和尚道士之流絞殺的下場。方才出手幫忙,以求得兩位守橋官高抬貴手,放這個家宅無辜被掘的女鬼過橋?!?/br> 四郎自然明白西瓜的意思。對于黃十三娘一家的做法,四郎也不知道是該夸她們有情有義好,還是該斥責她們心狠手辣好了。 黃十三娘把包袱遞給了穿繡花鞋的弟弟,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弟弟便點點頭。這黃鼠狼精辦完事請后,還知道遙遙對著殿下拜了一拜,才轉身進了家門。 四郎忙活了一天,肚子有點餓,便打算進屋吃碗冷淘面。剛轉身的那一瞬,他忽然聽到板車那邊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把我的頭還給我?!薄鞍盐业念^還給我?!?/br> 四郎猛地回過身子,只見弟弟伸手挑起了那兩個布包。布包一到他的手上,那個細細的聲音便消失了。 弟弟注意到四郎的目光,咧著嘴問他:“又是你。要不要來一起玩球???”說著,少年從布包里取出一個球狀物,拿在手里上下拋動。神態和動作都十分天真可愛。 四郎不知道在別人眼里見到的是什么情景,可是他分明看到少年手里上下拋動著一個人頭,急忙搖頭表示不玩,腳下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殿下警告般看了那個弟弟一眼。 三頭幻人中的老幺無趣的翻了個白眼,嘀咕著:“膽小鬼,真沒意思。哥哥,我們走吧?!?/br> 于是,咕嚕咕嚕的聲音再次響起,仿佛一支單調的催魂曲。四郎看到那個弟弟跳上堆了一半西瓜的板車,像個普通的少年郎一樣,晃動著穿紅繡鞋的腳丫,被疼愛他的哥哥推著走。 板車很快便消失在小巷深處。唯獨哥哥聲調悠長、中氣十足的叫賣聲依然從遠處傳過來:“脆瓜咧,皮薄汁多的陵園瓜咧~” 四郎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抬頭一看,太陽已經偏西,店里除了滿地西瓜皮,還有不少客人在喝酒聊天。 借口要早點打烊,四郎讓店里的伙計把這些貪圖一時涼快,賴在有味齋里不肯走的食客全都轟出了門。有幾個客人喝得醉醺醺的,四郎便沉下臉,要槐二將其扔出河市。 正好野豬精興沖沖跑來獻殷勤,搶著將人抬走了。四郎看他把醉酒的大漢一邊一個,很輕松地挾在咯吱窩里,倒不擔心這些客人會在河市里遇到不測了。額,他現在反倒擔心這群客人會不會被山豬精的體味熏死。 據說,槐二之所以一直不肯答應山豬精的追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對方那驚世駭俗,別具一格的體味。 殿下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四郎攆人。青溪走了過來,皺著眉頭說:“四郎終究還是太過心軟?!?/br> 殿下似乎覺得這話很有趣,他挑了挑斜飛入鬢的濃眉,笑了起來:“誰也不想自己家周圍都是沒頭的死尸吧?對了,你今晚把河市里的尸體都清理一下,四郎最近經常出門,可別嚇到他?!闭f著,殿下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打算去問問剛進門的四郎,今晚會給自己投喂些什么好吃的。 銀絲冷淘必須來一盆!饕餮想到那勁道爽滑的面條,鮮美可口的各色鹵汁,簡直有些維持不住人前華麗的姿態了。 聽到殿下詢問,四郎粉認真地板著手指一樣一樣數:銀絲冷淘并各色伏面肯定都有的,嗯,還會配上韭酪rou絲,涼拌蓑衣黃瓜,海米拌油菜等清新小菜。 此外,葷的大菜有杭三鮮,是用雞rou,火腿,肚片三者做主料,配以水發rou皮,筍片,魚丸,rou丸以及鮮河蝦做成的。 還有一大盆五味雞腿,這種雞腿取材于嫩雄雞,先用黃酒,蔥段,姜片一同如蒸籠蒸得酥爛,澆上用土豆泥,洋蔥末,白糖,老雞湯,水淀粉等做成的五味鹵汁。成品柔嫩酥爛,入口有香、辣、酸、甜、咸五種味道依次呈現…… 聽到這里,殿下已經有點控制不住了,四郎還有幾個甜菜并幾道湯品沒有報出來呢,便被饑渴難耐的殿下拖回了后院廚房。 好吧,想必現在青溪討厭四郎的理由里又多了一條:用食物引誘妖界之主,并多次成功破壞殿下本該完美的王者風范。 ☆、103·陵園瓜8 “狗娃回來了末?” “就來咯!” “狗娃快回來??!” “就來咯!” 祝達先是聽到一個女人聲調凄厲的呼喚他的小名,然后就是一群人在他耳邊上應和催促。他迷迷糊糊的順著這聲音走,到了一個竹籮前面,就有人推他,叫他進去。祝達這么大人了,自然不肯進如此小的一個竹籮里。似乎久久等不到人,那喊魂一樣的女聲忽然提高嗓門,殺豬似的大叫了一聲“狗娃~”。 隨著這聲凄厲的呼喚,祝達猛地從自己的夢中驚醒過來。他離家已經有一年,其間也試著向家里傳遞了好幾次信息,可是如今中原一帶實在太亂,誰也說不準信使究竟能不能平安到達南邊的江城。 不知道一年不見,家中一切可都還安好? 祝達先是隨著商隊在荊州做生意,恰好趕上去年的大疫。好容易九死一生地逃出來,又被人糊里糊涂拉了壯丁,在宇文閥的軍隊里做個底層的小兵。宇文家財大氣粗,底下的士兵待遇倒是不錯,不僅日日都有肥rou大饅頭,還可以掙得幾兩餉銀積攢起來。這樣的待遇,除了北邊的陸閥,別的軍隊可都沒有,所以,宇文家的軍隊打起仗來,都特別賣力,軍容和軍紀也很好。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上個月宇文閥和朝廷派出的鄭將軍大戰,本來宇文閥這邊占盡優勢,可是對方陣營里卻忽然冒出一只奇怪的軍隊。 那只軍隊里的士兵大熱天依舊把渾身裹得嚴嚴實實,仿佛不知道冷熱和疼痛一樣,不要命似的來回沖殺。于是,宇文閥這邊很快就潰敗了,連著宇文閥主也戰死沙場。 祝達當然是很崇拜這位鎮守北疆的老閥主的,可是年少時的憧憬和熱血既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衣穿,他不是宇文閥的家兵,戰敗后就更想要回家了。所以,在宇文閥麾下大軍潰敗后撤退的途中,祝達趁機揣著自己積攢了很久的軍餉,當了逃兵。 他一路上化妝成個乞丐,日夜兼程,跋山涉水的往家鄉江城趕去。 眼見著快到江城了,祝達卻開始心神惶惶起來:最近他耳邊總是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喚聲,夢里也夜夜都有人來拖拉他,要將他一個大男人往個小竹籮里塞。 如今離江城越來越近,原本繁華的大道上一片荒涼冷落,祝達眼中所見的情景叫他越來越心慌。及至到了江城外的某個小縣城落腳時,鎮上居然只剩幾戶人家。 一問,原來今年江城方圓五百里遭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赤日炎炎,寸草不生。鎮上還不時有女人小兒失蹤,近一年來幾乎家家都有喪事。官府不但不給賑濟,反而逼租抓壯丁,眼看著家家戶戶都沒有了余糧,蔬菜和麥苗也都死在地里,估計到了秋季便是顆粒無收。 祝達一聽,心里又焦急又難過。他自己在外參軍受苦時,還慶幸妻兒父母在江城還算安穩,哪知如今連江城也并非樂土。于是更加不肯歇息,也不吝嗇銀錢了,急沖沖在鎮上租一輛驢車,趕著朝江城行去。 驢車行到鐘山腳下,才剛過正午。頂頭一輪驕陽似火,曬得外面趕車的把式汗如雨下。又走了一陣,車夫實在熱的受不住,就想要把驢車往樹蔭下趕。偏生趕車的驢子還犯了倔,又踢又咬就是不肯過去。 祝達在車里打盹,聽到車外的動靜,趕忙探出頭。一打眼就瞅見樹蔭下站著一個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手里打著把奇怪的紅傘,對著這輛馬車一揮一揮地招手。 祝達在戰場上歷練過,很經歷了些怪事,加上駕車的驢子這樣奇怪的反映,心里知道是遇到了不好的東西,就勸車夫不要過去。誰知等他話音剛落,那個女人卻一轉身到樹后頭去了,只有一把紅傘露在外面。 車夫口頭上答應他,等祝達放下車簾子后,卻一聲不吭、著了魔般把車停到了那個女人跟前。剛停下來,那個女人連著傘再次不見了。 車夫四處看看,心里也有了些畏懼。因為鬼使神差地違背了客人的吩咐,可能招來了不干凈的東西,所以他也不敢聲張,只作出無事人的樣子,繼續趕車。 縮回車里打盹的祝達只感到車忽然停了一下,接著一陣陰涼的風吹過面頰,然后驢車又繼續行駛。驢車在烈日下搖搖晃晃,車里卻十分涼快,于是趕路基本沒合眼的祝達很快便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