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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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嬸娘,石獅子上頭好像有蟲子,這是怎么回事?”四郎不由得開口問道。 領路的仆婦有些兇巴巴得說:“哪里來的蟲子?石獅子就是石獅子,鎮宅用的神獸,沒見過嗎?”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被門檻絆了個狗啃屎。氣得她跳起來直罵娘。 四郎趁機再次打量了身邊的石獅子一眼——上頭光禿禿的,別說密密麻麻的蟲子,連一只飛蛾也沒有。似乎經過了許多年的風吹雨打,石獅子身上有許多細小的孔洞,可是的確沒有什么蟲子。 仆婦罵罵咧咧的帶著兩個人進門。 走進大門的時候,四郎偷偷問殿下關于蟲子的事情,殿下也壓低聲音逗他:“蟲子我可看不見,迷糊的小狐貍,你是看花眼了吧?”明明在說正事,殿下卻一點都不認真,四郎憤怒得轉過頭去不想搭理他了。 院子里種著一片杏花樹,四郎走在下面的時候,不知打哪里吹過來一陣旋風,杏花瓣如雨般飄落。四郎手上提著食盒,來不及遮擋,頭發被剛才那陣花雨露得半濕,額頭上和嘴角邊還傻乎乎得沾著幾片杏花瓣。急的四郎飛快的忘記了剛才的小插曲,不斷給殿下使眼色,讓他把這些勞什子花瓣拂落下去。他一個大男人,滿身的鮮花瓣算什么呢,還在別人家里,實在是不太體面的。 殿下看前頭的仆婦不注意,飛快的親了四郎被花瓣襯托的格外粉嫩的嘴巴一下。然后壞心眼的告訴四郎說:沒有了。 四郎果然信以為真,額頭上貼著一片花瓣,昂首挺胸【俏顏如花】得走進了大堂。 白家死了姑爺,家中雖然里里外外都換上了素色,但是四郎看進進出出的白家奴仆,個個臉上都沒有什么悲色。 白氏本來就是米店的掌柜,前段時間說是得了癆病,結果丈夫死了,她這個癆病人卻活了下來。四郎一進大堂就看到了她,雖然還是消瘦蒼白,但是精神頭好了許多,也并不怎么咳嗽了。 “胡小哥果然俊俏不凡,杏花跟你一比,都遜色幾分?!卑资峡粗睦勺哌M來,笑著夸贊道。 “哈?”四郎不明白白氏怎么平白無故的夸他長得好,還把他跟杏花比,心情十分復雜的回到:“白夫人過獎了,誰不知道,您可是這河市里出了名的美人,還十分能干?!?/br> “我可不是什么美人?!迸藳]一個不喜歡聽人夸贊自己容貌的,雖然嘴上謙虛,白氏嘴邊的笑意還是加深了許多。 四郎把食盒遞了出去,白氏身邊的丫鬟接了。似乎并不是白氏要吃,那丫鬟把食盒叫人送了下去,四郎隱隱約約聽到她吩咐說:“拿去給金釵吧?!?/br> “難道不是夫人點的?”四郎問道。 “嗯,我一個忠心的婢女生了病,所以特地給她點一桌好菜補補身體。也算是全了我們一番主仆之情?!卑资嫌行﹤械谜f。 四郎見白氏發間的金蠶發飾已經取了下來,心里咯噔一下:難道白氏知道了嫁金蠶的真相,所以再次把金蠶嫁給了家中下人?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她先下手為強,殺了謀害算計自己的丈夫也不是不能理解了。但是她是怎么知道這些的呢? “怪不得汴京城中的人都說胡小哥你手藝絕妙呢,我上次在有味齋吃過飯,回來病情便有了起色?!边@么說著,她從身邊丫鬟的手中接過來一個布包袱:“這是我表弟從蜀中帶回來,送金銀太俗,這匹蜀錦算是我的答謝吧。請胡小哥務必要收下來?!辈恢烙錾狭耸裁春檬?,白氏向來嚴肅的臉上今日一直洋溢著笑容,與她新寡的身份并不相符。雖然不喜歡宋正明,但是四郎不由得隱隱對這位白夫人產生了些畏懼之意。 白氏看四郎似乎愣住了,就示意身邊的丫鬟把那個包袱遞過去,一直站在四郎后頭的殿下這時卻大步上前。他掃了白氏一樣,才從丫鬟手中把包袱接了過來。 站在胡老板后頭的男人笑起來十分溫柔,給人一種雖然身份很高,但是性格一定很好的錯覺。此時忽然掃過來的眼神卻極端的冷酷嗜血,殺意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把見過大世面的白氏嚇得心跳幾乎停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野獸盯住的獵物一樣,又好像忽然站在一個死氣沉沉的深淵前面,被死神的手捏住了心臟。 想到自己在蜀錦中做的手腳,一瞬間白氏連后背都冒出了冷汗??墒?,她的臉色變了數回,終究沒有再多說話,揮了揮手示意丫鬟送客。 金環帶著四郎和殿下往外走,路過前頭一排下人房時,忽然有人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說道:“金環jiejie,不好了,不好了!金釵她……她娘又過來撒潑了?!?/br> 金環趕忙請四郎在院子里稍等,她去去就來。 四郎耳朵尖,雖然隔得遠,也聽到了屋里傳來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有婦人哭喊著:“我苦命的兒啊~你這是被誰過了癆病啊~” 然后是金環的訓斥聲:“瞎嚷嚷什么吶!什么被誰傳了癆???大夫都說了,她這根本不是癆病。原本就是白家的家生子,她是死是活自有主人來替她cao心,你這會子又來嚎什么喪?打量著白家剛沒了男主人所以想訛錢么?” 一旁的墻根下頭,有仆人來來往往的在院子里移植什么花草。 那些下人一邊做事情,一邊小聲談論主人家的八卦。 “小姐對金釵夠好了,前幾日還賜給她一盒首飾,里頭的金釵子都要晃花了人眼。她生了怪病不僅沒有被攆回家,小姐還叫大夫來給她看病。今日又專門從有味齋里定了好大一桌席面給她補身子。這么厚道的主子哪里找?” 另外一個下人接茬說:“你不知道,金釵本來是表少爺看中的人,我們小姐自然待她與一般侍女不同?!?/br> 這些下人不知道在移植什么東西,四郎看他們把院子里長的極好的杏花樹挖掉,種上了一種低矮的灌木。如今院子周圍的墻根下都栽種上了一蓬蓬連梢成簇的不知名植物,雖然還沒有開花,但是葉片嫩綠,雖然是移植過來的,依然茂盛的像是一堵矮墻。 這么一閃神,四郎漏聽了金環說的話,只聽到那婦人尖利著聲音,撒潑般在地上打滾哭嚎:“我苦命的兒啊,人家把尸氣過給你,一盒首飾就要買你的命啊~” 看她鬧得實在是不像話,白家涌出來幾個健壯的仆婦,快手快腳地用馬糞堵了嘴,把那滿地亂滾的婦人拖了下去。 殿下似乎沒有關注這場鬧劇,對著那一叢茂盛的樹墻若有所思的說:“到三月間,杜鵑就該開花了吧?” “是杜鵑嗎?看來白家的主人很喜歡這種花,家里處處都要栽種上?!?/br> 兩個人正說著話,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被金環差遣過來給四郎和殿下領路。 那丫鬟年紀小,愛說愛笑的,看到這么兩位俊美尊貴的客人,帶著幾分天真得討好說:“是了。我家表少爺從蜀中游學歸來,他喜歡杜鵑,所以我家小姐專程叫人移植過來的。表少爺說,要時機到了才會開花的?!?/br> 自從宋正明死后,家里的下人已經將對白氏的稱呼從夫人改成了小姐,看來,宋正明在白家的地位的確不太高。這人才剛死,那邊表少爺都搬了進來。也許,過不了幾天,白氏就會另嫁也說不準,反正她怎么看也不像是會畏懼流言而替宋正明守寡的人。 四郎看這個小丫鬟一派天真的樣子,笑著問她:“你家表少爺是誰啊,從前可沒有聽說過白家還有這么一門遠親?!?/br> 似乎十分喜歡這位表少爺,小丫鬟很認真的對四郎夸贊道:“表少爺可是個大才子,聽說連江城的太守大人也對他推崇備至。他在益州的時候,就有很大名氣,被稱作什么四公子。這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天文地理歷史醫術,什么都懂一點,要不是他治好了我們小姐,如今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br> “是這位表少爺治好了白小姐?”四郎也跟著她稱呼這位白家的女主為小姐了。 小丫鬟很高興的繼續說:“可不是嗎?上次踏春回來,小姐就上吐下瀉的,宋姑爺也有些不好,說是臥病在床,還不許下人進他屋子里。大家都很害怕,幸好表少爺從蜀中歸來。表少爺本事真大,把小姐的病治好了。唉,可惜金釵jiejie又病了。表少爺估計是不能替一個下人治病的,不然,金釵jiejie一定早就好了?!?/br> 四郎心里已經明白過來,看來宋正明的死、今日白家的這些事情都和這位表少爺脫不了關系,只是不知道幕后黑手是不是就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表少爺了。如果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難道真的只是希望白家財源滾滾,然后自己能夠入嫯這樣的富貴門庭嗎? 這么想著,小丫鬟已經把四郎和殿下送到門口,四郎忽然喚住了她:“謝謝你給我帶路。這瓶藥送給你吧?!?/br> 小丫鬟嚇得連連擺手:“我……我可不敢亂收客人的東西?!?/br> 四郎安慰她:“別怕,不是什么壞東西,你金釵jiejie得了癆病,你怕不怕???這個是用來治癆病的,送給你防身吧?!?/br> 小丫鬟被硬塞了一個精致的瓷瓶,瓶身光滑若美玉,單單一個瓶子便叫人愛不釋手,小丫鬟哪里見過這樣的好東西,她拿在手里著迷的把玩了一陣,再抬起頭,發現那兩個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已經消失在洄水的花影中。 啊,我一定是遇到神仙了。小丫鬟捏著白瓷瓶,歡快得跑進來大宅門里。 “聽蘇道長說,宋正明把自己贏來的錢都留給了艾家的小寡婦?”四郎問走在他旁邊的殿下:“果然只有初戀才是真愛啊。對那些單純的感情求而不得之后,人再一次所追求的,就會是更現實的東西,比如金錢之類的吧?可是,人一旦開始把金錢當做活著的目標,就會漸漸成為金錢的奴隸。你上一次問過我的問題,我覺得我已經找到答案了?!?/br> 在紛飛的花雨中,殿下側過頭,微微笑著問:“嗯?” “就是那晚你問我的,為什么金蠶蠱在蠶族手中是神物,到了某些凡人手中,就是害人害己的邪術那個問題啊?!彼睦梢詾榈钕峦?,有些著急的提醒他。 “哦,那你說說看是為什么?”殿下忍著笑看著四郎額間的那片花瓣,心里覺得有空可以給自家小狐貍點一個梅花妝,一定非常驚艷。不過,其實他更加想要看到的是小狐貍發現真相后捂著額頭炸毛的樣子。一想到小狐貍那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樣,殿下心里就充滿了愉悅。如果有人曾經在幼兒園里欺負過自己心愛的小女生或者小男生,便一定會更加體諒殿下這種惡趣味的。 四郎不知道自己頭上被可惡的風貼上了一片美貌的花瓣,還在故作深沉的說:“咳咳,因為蠶族和那些人的出發點不一樣吧?!?/br> 殿下沒有說話。四郎有些不服氣:“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不,凡人如果沒有金錢就無法生存下去的吧?所以,蠶族的目的是為了種族的延續,凡人的目的是為了個人或者家族的延續。就我看來,出發點上并沒有高下之分。只是,凡事都該有一個度。蠶族只于蠶月時節會在家中供奉金蠶,蠶月過后,蜀王又把金蠶回收入神祠。這就是有度了,而凡人一旦得到金蠶,嘗到了金蠶所帶來的好處,就會拼命想要將其留在身邊,不惜犧牲別人的性命來填補自己的。呵,犧牲別人成全自己么……可惜任何事情都是會有代價的,死者的冤魂變成金蠶鬼,會永遠跟在殺害自己的人身邊,直到某一天,那個殺人者也變成金蠶鬼。這個過程一旦開始,就不可能輕易停下來,金蠶會不停的吞噬,不停的繁衍,直到那一家所有的人都變成金蠶鬼為止。并且,金蠶蠱對男人血rou的渴望是無窮無盡的,連路人都不會放過?!?/br> 說著,他把白氏送給四郎的那匹華麗的蜀錦拿出來抖開。 “??!”四郎有些吃驚的看到里頭落出來一條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金蠶,和當日白氏戴在頭上的那個十分類似,只是這一只的眼睛是閉著的,看上去幾乎有幾分憨態可掬。 可惜在殿下的魔爪中,可愛誘人的純金飛快的化成了粉末,迅速氣化在空氣中。 四郎回頭看了遠處白家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被瀲滟春/色迷了眼,他似乎看到一片巨大的陰影一點一點蠶食著那座富麗堂皇的大宅院。 又是一陣花雨落下,四郎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69·水鬼面1 靠近豫州的地界有個小村落,原本百來口人家的村子如今只剩下水泉和他爺爺兩個。 水泉的爹娘都在去年的饑荒里餓死了,他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村子里活著的人紛紛南下逃命,可是年過七旬的爺爺走不動,不滿六歲的水泉又太小,祖孫兩便留在當地沒有走。 村里死人太多,都被扔在村子外的滾牛灘里頭,滾牛灘成了死人灘。 大約是見多了死人灘中飄過來的尸體,水泉不怕死人。他看到過裸身合仆于水面,上下浮動的尸體,那些人都不想死或許也不該死,可是依舊只能化成河中魚蝦的食物。因此,死人灘里忽然生出來一種奇特的怪魚,有像蛇一樣的身子,狗一樣的頭,腹下長著黑斑,背有白點,并且奇怪的沒有兩腮。雖然有時候餓得發狂,但是水泉從來沒想過去吃灘里的魚,因為爺爺說過,那都是死不瞑目的亡靈。 水泉也不怕鬼魂,說起來他還認識一個鬼魂哩,那可是死人灘方圓百里地頭上唯一的鬼魂——一個淹死鬼。這個淹死鬼是水泉見過最好看的人了,比村里的小花還好看,比隔壁縣城的書生還好看。水泉天天在水塘邊上挖野菜,漸漸和水鬼熟悉起來。 水鬼說自己已經死了三年了,最近一直想找一個替身。水鬼還說要不是自己不忍心,早就有一個笨蛋替身了。除了和水泉說話,大部分時候水鬼都在念詩,平和時就念“空山無一人,君此寄閑身”,激動時就念“男兒暫困厄,困厄誰憐君?”有時候也會語氣幽幽的念“竹里怪禽啼似鬼,道旁枯木祭為神”。水泉十句里頭也聽不懂一句,只會在旁邊傻樂。 生活盡管艱難,但是總的來說,還不到六歲的水泉每天都過得特別開心。 大約是有什么東西在暗中庇佑相依為命的祖孫兩吧。雖然饑荒很嚴重,可是死人灘旁邊長了很多馬齒莧出來,旁邊的平地上也生了許多白石,這種白石如灰般細膩,用來與雜面調和作為湯餅,祖孫兩靠著這些野菜灰土撐過了漫長的寒冬。 直到春天到來,本來荒無人煙的滾牛灘中忽然來了一艘船。上頭下來幾個男人借宿在水泉家,說是要在灘里捉魚。 為首的男人看見水泉之后,不知道跟爺爺說了什么,氣的爺爺大聲咆哮著:“多少錢我也不會把自己親孫子賣了!”然后把這群人趕出了茅草屋。 水泉不滿六歲,很多事情他都不懂,可是艱難的生活已經賦予了他一種野獸般的直覺。于是不怕死人和鬼魂的水泉有些害怕了,他害怕那個總是上下打量他的刀疤臉男人,那種眼神叫水泉覺得自己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雞鴨或者別的什么動物。 雖然不速之客被爺爺趕了出去,可是他們的船依舊停在死人灘旁邊。每次看到那艘船,水泉心里都充滿了不詳的預感。他總是聽到船上傳來各種奇怪的慘叫聲。 沒過幾天,水泉從水塘邊摘了野草回到茅草屋里,就發現臥病在床的爺爺不見了。他在門背后,床底下甚至地窖里都找過了,可是爺爺并不在那些水泉習慣躲藏的地方。這時候刀疤臉男人出現了,說爺爺在船上等著他。 騙人!爺爺才不會去那艘奇怪的大船哩! 水泉自覺已經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了,根本不相信刀疤臉的話,他掙扎,踢打,嚎哭,可是都沒有用,水泉終究還是被帶離了這片死人灘。 一場春雨下來,有味齋臨近洄水河的那一岸便新長出來許多貓爪子,貓爪子又叫蕨兒菜,嫩葉卷曲未展的時候采摘下來食用最妙。 四郎采了來直接用清水燎熟,微微用些麻油,清醬,五辛醋涼拌,吃起來的口感便十分清新、淡雅。 或者與脆嫩的春筍蕨同煮,配上新鮮的魚蝦,用湯泡裹蒸熟,入醬油、麻油、鹽、研胡椒同綠豆粉皮拌勻,加滴醋,便是一道葷素結合、紅綠相配的佳肴,真的是既養眼又養胃。 河市兩岸的商戶一聽到遠處孤山佛寺里的鐘響,紛紛抽掉門板開店營業。 不少商戶都在臨河的岸邊支出一個小鋪子賣早市點心,洄水岸邊浮了許多船只,早起的船家挨挨擠擠的過來買早點。有人買了到船上吃,也有人從臨河的青石板階梯拾級而上,坐在店門口的條凳上喝碗熱湯,享受早上片刻閑暇。 早點鋪子中有的是賣羊血、粉羹一類點心,也有的賣煎白腸、羊鵝事件等熟食。河上還有舟船做的浮鋪,賣湯藥二陳湯,及調氣降氣,安養元氣的丸劑方藥。 有味齋正門和次門也不落人后,早早就門戶大開,槐大槐二端出幾個香氣撲鼻的蒸籠往外頭一放,立馬有許多食客尋香而至。前頭多是些街坊鄰里來吃早點,次門就賣給河中捕魚的漁民,早起押船的商戶伙計,偶爾也有洄水上勞累了一宿的畫舫歌舞伎,派小丫鬟小童子過來買些糕餅回去嘗個新鮮。 當然,有味齋的次門的客人并不止這些。 天色熹微的時候,四郎從河邊采了一大筐貓爪子,打算今日去豬rou行買些上好的五花rou,給二哥做蕨菜扣rou吃。 槐大已經在臨河一邊的次門外支開了早點攤子,前頭一個穿肚兜的胖娃娃用茅草拴著一尾鯽魚一尾河豚,遞給槐大,然后自己從旁邊熱氣騰騰的蒸籠里拿起一個竹葉粽,一個芋粉團,似乎很怕燙,小娃娃飛快的把冒著熱氣的糕餅用身上那塊遮羞布兜住,然后無辜的露出白肚皮開始遛鳥。 竹葉粽是取竹葉裹白糯米蒸熟,頭上一個小尖尖,好像是河中初生的菱角。四郎有時候會在里頭裹一顆大棗,有時候加些豆沙。 芋粉團是把魔芋粉曬干,和米粉一起蒸熟,里頭裹上野雞餡料,咸香可口。 有味齋剛搬來江城的時候,洄水里的水妖們常常來送些魚蝦進貢給可怕的大妖怪,四郎也不占他們便宜,晚上常常放些糯米糕點在次門外當做回禮。漸漸就形成了習慣,河里貪吃的小水妖常常提了各種水產出來換糕點果子吃。 這個小水妖四郎都見過好幾次了,外表看著是個穿肚兜兜的胖娃娃,胳膊藕節似的,小手伸出來拿糕餅時能胖出五個小窩窩。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妖物化形,估計十分貪吃,這段時間天天用各色河鮮來換果子蒸糕。 四郎看它可愛,加上小水妖送來的河豚都是極好的貨色,如今正是暮春時節,河中有經驗的老漁夫常說:“柳花墜,河豚肥”,這句諺語講的正是食用鮮美河豚rou的最佳季節。 雖然是食用最佳時節,其實已經過了河豚最金貴的時候。正月里,上元節之前的河豚在江城里價格極貴,一條售價為一貫,而且必須先交錢預定;二月以后價格大跌,一條僅賣一百文。 小水妖現在和四郎已經混熟了,不像一開始那樣怕人,此時它拿了糕點也不急著回水里,賴在四郎身邊跟進跟出,四郎和它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聽四郎說起河豚的價格問題,小水妖迷惑了:“可是現在才是河豚最好吃的時候啊?!?/br> 四郎不知道該怎么給它解釋物以稀為貴以及城中貴族的尿性,又覺得一尾河魚換兩個糕餅,算起來真是有味齋撿了天大的便宜,有種欺負老實孩子的感覺,于是又多給胖乎乎的小水妖塞了幾個放涼后的小籠包。 小水妖有的吃就不再東問西問了。 這些小包子是香椿餡料制成的,香椿芽嫩葉芳香可口,與雞蛋炒成餡料,因為用的揚州面,皮子松軟,爽滑不黏牙,一個小包子只有胡桃大,剛好夠小水妖一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