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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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咱們做不了主,若是您出了這房門,咱們都要跟著遭殃呢,您切勿怪罪?!?/br> 夏竹悅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也怪不著她,只是心中實在郁悶,把頭伏在桌上,沒說話。 小丫鬟訕訕地,恭謹小意地望著她,“您且先歇歇,我就在外頭值夜,有什么吩咐您便喚我?!?/br> “嗯?!?/br> 夏竹悅有氣無力地應了。 小丫鬟拾掇完,悄無聲息地退去了。 夏竹悅在桌上伏了良久,周遭寂靜極了,唯余一盞幽暗燭火陪著她。 燭淚流下來在燭臺上堆成了一小堆,燭芯裸的太長了,引的火苗兒突突跳著。 她沒有執剪子去絞它,因為這寒夜實在是太靜了,唯有這跳動的火苗兒是世間唯一的動靜一般。 她望久了燭火,越發覺得燭火照耀不到的角落里甚為幽暗,令她覺得憋悶的慌。 她起身想要推開窗扇透透氣兒,站起身才恍然想起。 窗子早已被釘死了,透哪門子氣兒。 她凄然一笑,坐回了原處。 靜靜坐了良久,燭盡火滅,一切歸于幽暗,她越發堅定了自己的念頭。 魏峙再來時,已是十數天之后。 這些日子里,她極盡配合,無論他囑丫鬟送什么來,她都欣然接受。 無論是補品吃食,還是衣裙珠釵,她都一并笑納,甜甜地讓丫鬟回去道謝。 在一個初夏的晌午,魏峙推開了近鄉情怯,久久不敢推開的門扇。 他害怕她一見到他,又會說出那些令他失去自制力的話語。 他不想再聽到那些話,也不知道自己再次聽到時究竟會作出怎樣的瘋狂舉動。 他不想傷害她,也不能放她走,他只能困住自己,克制自己不來見她。 因為他不知道,再次見到她,會是怎樣的情形。 然而,當他輕輕推開門扇,他仍是后悔沒能夠早些來見她。 門窗都釘著木板,導致白日里屋內也甚為幽暗。 她著一身銀紅散花兒裙半坐在坐榻上,裙擺散開在榻沿兒,似一朵嬌嫩欲滴的花朵兒。 她就著一盞燈燭,伏在小幾上描著花樣兒,門縫里透進的陽光直直打在她身上,仿佛一切都墮入幽暗,唯余她置身光明。 聽見動靜,夏竹悅轉過頭來,抬眸朝他盈盈一笑,眸子亮晶晶地親昵喚著,“魏峙,你回來啦?!?/br> 似被擊中了一般,他的心一下子柔軟了起來。 還未待他作出反應,夏竹悅已然起身來到他身邊,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關切問著,“日頭曬不曬?天兒要熱起來了,快先喝杯茶水罷?!?/br> 說著將他拉到坐榻上坐了,斟了杯茶水捧給他,挨著他坐下,笑吟吟地望著他,“喝罷?!?/br> “……” 欣喜是真的。 受寵若驚是真的。 但疑慮顧忌也是真的。 這般家常的畫面,是他曾肖想過許多遍的情景。 疲憊歸來時,能有個知冷知熱的可心人兒,問上一句,你累不累,渴不渴。 甫一進屋時她這般迎上來,他確實生出過一陣狂喜,但狂喜過后,理智告訴他,她怎會忽然轉了性子,多半仍是在做戲。 他輕抿了一口,擱下茶盞,俯首看著她,“今日怎的轉了性子,不惱我了么?” 夏竹悅垂眸,穩了穩心神。 她自知美貌,如今褪了丫鬟裝束,特意稍作打扮裝飾了一番,更是明艷動人。 待到醞釀好情緒,有六七成把握一擊必中了,她盈盈抬眸,含情脈脈地望向他。 秋水一般的眸子里,似含了萬語千言,如泣如訴。 魏峙眸中不自覺地透出了一絲柔情,羽睫微顫。 她見一擊得手,連忙趁勝追擊,挽著他的手臂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 她怕眼神出賣自己,裝作羞怯地略垂下頭,輕聲訴說著, “我本就傾慕于你,只是自覺身份卑微,不敢同你在一起罷了?!?/br> “這便是你要離開我的理由?” 魏峙聲音冷冷的,并不相信她的話。 夏竹悅癟起小嘴兒,有些委屈似的,“自然不是?!?/br> 她用腦袋在他肩上蹭了蹭,冰涼的珠花兒滑過他的脖頸,涼絲絲的,發間幽香充盈在他鼻息之間。 她有些委屈似的嘟囔著:“只是我越同你親近,越發對你生了小心思,只想獨占著你,不想讓旁人分了去?!?/br> 她抬起頭,半嗔半怪,“我一想到你日后要娶正妃,還要娶一堆妾室,便難受的緊,萬一又來個四夫人那樣兒的,我還有命沒有?” 她裝作氣惱,推開他背過身去,“還不如趁陷得不深,趁早離了你去,省的以后沒完沒了鬧心?!?/br> 一番半真半假的情話兒讓她演繹的惟妙惟肖,真真撓的魏峙心中忽上忽下的難受。 他拉過夏竹悅,“我怎會娶一堆妾室,你平白想這些沒用的做什么?!?/br> “哼!” 夏竹悅傲嬌地甩開他的手,“男人都會,我爹爹會,你爹爹會,你自然也跑不了?!?/br> “胡說?!?/br> 魏峙哭笑不得,“我定然不會的?!?/br>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鬼才信你呢?!?/br> 她嘟著小嘴兒,耍小性子的模樣也十分可人。 魏峙忍不住將她拉過來擁入懷中,輕點了下她的鼻尖兒,輕斥著:“哪里學來的這些渾話?!?/br> 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輕輕摩挲著,“就因為這些不相干的事情么,若我不納妾,你還會離開我么?” 終于等到了這個問題。 這是取得他信任的關鍵時刻,她腦中飛速篩選了數個答案,終是答了個最穩妥的, “看你表現罷?!?/br> “嗯?” 魏峙愣了一瞬,“什么表現?” 夏竹悅晃晃腦袋,手指輕敲著他的手背, “這幾日我想通了,你雖未過來,卻處處關懷照拂我,我傷著你也衣不解帶地照顧我,確是真心待我的?!?/br> 她回眸俏生生地笑笑,“如今你也允諾不會納妾,那我且先不走了罷?!?/br> 說著她眉頭一蹙,似想起什么煩惱的事兒一般,“若是日后你仍是納了妾,我還是要走的?!?/br> 魏峙聽了這話,伸手攬緊她,“不會?!?/br> “那好罷?!?/br> 她笑的嬌俏,“且信了你的鬼話?!?/br> 魏峙嘆息一聲,略顯悵然地問她,“你方才說,傾慕于我,是真的么?” 夏竹悅想了想,不能再同他許下什么實質性諾言了,于是略委屈地望著他, “我為了你性命都不要了,你還問這話,著實令人傷心?!?/br> 說著便紅了眼眶,眼見著就要蓄出淚花兒來。 魏峙心下一痛,緊緊將她擁在懷里,俯首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夏竹悅輕輕忸怩了一下,含羞帶怯地,魏峙見了,只覺更加動情,不禁向下移去,預備索取更多。 夏竹悅趕緊別過臉兒去,怯怯地喚了聲,“別.我害怕?!?/br> 惹人憐愛的嬌怯瞬間喚回了魏峙的理智,他暗悔自己上次那般待她,竟令她怕了自己的親近。 他不忍再迫她,暗自壓下欲念,只是緊緊將她擁在懷里,感受著她的氣息。 罷了。 即便是在騙他。 他也仍然貪戀著這份柔情。 只要她不離開他,便任她演下去罷。 他看著她的笑顏,心里有些酸澀,有些疼痛,似有無數細密尖銳的針尖兒在不停地戳著他心尖兒上最柔軟的地方。 但那又有什么所謂呢。 起碼她還對他笑著,而不是哭喊著要離開他。 他相信只要她不離開他,總有一天,他會令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邊。 隨著夏竹悅的這一番表白,魏峙待她似乎又回到了她受傷前的模樣。 他又住回了自己院兒里,同夏竹悅還和之前一樣,由她伺候著他近身的事兒。 仿佛時光倒流一般,一切似乎同從前一樣,但拆去木板后留下的釘孔卻仿佛在昭示著,一切同從前又不一樣了。 他們會如同共處了十多年的夫妻一般,晨起為夫君洗漱更衣,梳發盤發髻。 他還偶爾會執筆為她添添娥眉,添添樂趣。 她也會在每個日落西山的時候,備好熱騰騰的飯菜,待他歸來同桌而食,甚至有時還會親自下廚炒兩個拿手小菜陪他飲上兩杯。 雖然他時常也會在花前月下攬著她親昵一番,卻待她極為尊重,若是她不愿,他便不會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