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住的地方還不錯，8號公路右拐三百米過崗哨，支道上再走三公里就可以到達本杰明被軟禁地點。建筑面積兩百平，兩層半，周邊種植了楓樹，將建筑隔絕開來。后院是山，山腳下有一條小河，水深一米左右，算是一個玩水的去處。

    距離軟禁點一公里處是聯邦機構的訓練基地。本杰明沒有保鏢，也沒有直接的看守，他佩戴腳環生活在這里，一旦未經允許離開楓樹圈超過五百米，他就有可能被擊斃。每周他會被送到訓練基地體檢，期間會有人打掃衛生，補充冰箱食材。

    袁忘沒見過這名女性探員，從面向看袁忘判斷應該是德國人或者德裔。果不其然，女探員一開口慢慢的德國腔：“我叫莉莉，是歐盟警察部的一名外派探員?！?/br>
    袁忘和莉莉握手：“我叫袁忘，是紐唐偵獵社一名賞金獵人?！?/br>
    本杰明一邊笑呵呵道：“我叫本杰明，是英國一名犯罪人員?！?/br>
    莉莉沒理本杰明，道：“今天請袁先生你來，主要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們回答幾個關于琳達的問題?！?/br>
    這不是回答，這是對質。袁忘道：“知無不答?！?/br>
    莉莉問：“袁先生，就你所知，琳達還活著呢？”

    袁忘看本杰明：“死還是沒死？”

    老毒不滿道：“你別在這邊和稀泥，菲尼在歐洲被捕?！泵绹嗣庾?，不代表歐洲人免罪。菲尼是游擊兵在歐洲的主事人。即使菲尼合法出獄，他也得再去歐洲報道，接受審判。

    袁忘一聽心中就有陰謀之感，菲尼怎么去也不能去歐洲，為什么菲尼就去了歐洲呢？諸如蘭達，他在歐洲沒案底，明知道他是蘭達，只要沒有國家將其列為通緝犯，或者這個國家和歐洲沒有刑事引渡協議，歐盟警察就不能抓蘭達。

    本杰明品茶，紋絲不動，于是袁忘爽快道：“她死了，菲尼殺的。但第一槍我不確定是不是菲尼開的。我當時聽見槍聲，回頭看琳達倒在自己的汽車邊。菲尼拿了把手槍走出來，琳達還在朝前爬，接著菲尼對琳達開了一槍，琳達就一動不動。我回來時，琳達已經被裝到裹尸袋中，扔上汽車，菲尼開了汽車離開了大約一個多小時?！?/br>
    莉莉點頭，問：“你沒有親眼看見琳達死亡？”

    袁忘：“準確來說是這樣?！?/br>
    莉莉：“你看見琳達被裝進裹尸袋嗎？”

    袁忘：“這點可以確定?！?/br>
    莉莉問：“她身上有鮮血嗎？”

    袁忘：“有，地上也有。菲尼用鏟子將帶血的土一起鏟到裹尸袋中?！?/br>
    莉莉問：“你有沒有看見琳達是哪個部位中槍？”

    袁忘：“沒有?！?/br>
    老毒看無所謂的本杰明：“本杰明，我們是私下問你，期間的對話不會作任何記錄。琳達到底死沒死？”

    本杰明：“我不知道，我當時和袁忘去散步，散步回來琳達已經不在。怎么？菲尼沒告訴你，他怎么處理尸體嗎？”

    老毒：“本杰明，經過我們一周的努力，我們分析了無聲所知道的各種信息。我們發現和琳達所掌握的信息有相當大的契合度。沒有證據，我們不會追查琳達，我們只是想知道真相：琳達是不是你的人？”

    本杰明回答：“她是警察臥底，我早知道她是臥底?！?/br>
    莉莉道：“菲尼面臨二十年的牢獄之災，如果你愿意告訴我們真相，我們可以釋放菲尼?！?/br>
    本杰明笑：“你們要起訴菲尼？那首先要解釋菲尼怎么離開紐唐監獄?！?/br>
    老毒道：“越獄，個人越獄?！?/br>
    本杰明贊：“好毒?！?/br>
    老毒道：“我綽號老毒?！?/br>
    莉莉道：“考慮一下?！?/br>
    本杰明沉思片刻：“好吧，我承認是我授意殺死琳達。我知道袁忘會阻止，所以拉袁忘去散步?！?/br>
    莉莉道：“我很好奇，為什么你們要擔心袁先生阻止呢？”

    本杰明回答：“因為我還需要他幫我解救人質。你們知道的？時代會場他的表現非常好?！?/br>
    莉莉點頭：“袁先生的功績我知道。不過據我所知，你的計劃中并沒有考慮到袁先生。袁先生只是因為恰巧有事，和律師約好時間，偶然出現在聯邦監獄?！?/br>
    本杰明故作神秘：“表面看是偶然的事件，說不準是必然發生的事?！?/br>
    老毒道：“好吧，姑且相信你。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和菲尼通話，告訴我們琳達的尸體下落?！?/br>
    本杰明只是笑，但沒有拒絕。莉莉拿出手機，撥通號碼，說了幾句德語后，將手機開擴音放在本杰明面前。本杰明停頓一會才開口：“嗨?！?/br>
    “老大?！狈颇岬?。

    “被抓了？”

    “嗯！對不起老大，你勸過我不要再和小三聯系?！?/br>
    莉莉插口：“菲尼，本杰明有話問你?！?/br>
    本杰明看莉莉，莉莉靜靜看本杰明，你自己選，要讓菲尼坐牢，還是告訴我們真相。

    本杰明深吸口氣：“菲尼，問你一件事?！?/br>
    菲尼：“老大請說?！?/br>
    本杰明：“琳達……”

    本杰明剛說出琳達的名字，楓樹林中鉆出一個人來，手持一把手槍，距離十五米，對著四人連續扣動扳機。

    四人翻滾到草地上，刺客換彈匣，艾瑪側面出現：“放下手槍，別動?！?/br>
    刺客彈匣還拿在左手上，艾瑪大喝：“放下?！?/br>
    刺客慢慢的蹲下，將手槍和彈匣分別放在草地上，雙手抱頭。艾瑪上前踢開手槍，將刺客仰面朝地推倒，給刺客戴上手銬。在此期間，刺客完全不反抗，任憑艾瑪發落。

    第408章 無憾

    事發突然，幾個人為了閃避子彈非常狼狽。袁忘看向本杰明，其腹部一片鮮血，袁忘上前查看，道：“叫救護車?！?/br>
    老毒拿手機：“救護車，不，派直升機過來，馬上?！?/br>
    本杰明抓袁忘的右手：“我，我死定了?！?/br>
    袁忘左手放在本杰明手背上，道：“不會的，兄弟。地球還在轉，你不能死?！?/br>
    “哈哈?！北窘苊鞔笮Γ骸皩④姳揪蛻撛谧詈笠粓鰬鸲分斜蛔詈笠活w子彈打死?！?/br>
    莉莉上前撕開本杰明襯衫，查看傷口后道：“用手壓著，我去找急救箱?！睂τ诶蚶騺碚f，本杰明現在不能死。

    老毒手拿電話：“莉莉你中槍了，袁忘你也在流血?！?/br>
    從愛麗絲射界中，莉莉和本杰明在前排，后排的老毒沒有中槍。同樣后排的袁忘也沒有中槍，不過子彈打碎了桌上的玻璃杯，袁忘下巴和左手臂被玻璃割出一道傷口。莉莉大腿中槍，袁忘幫忙查看，判斷應該沒有傷到骨頭。

    不到兩分鐘，訓練基地的醫生先到達，接手了本杰明的搶救工作。袁忘此時才有空去看刺客，看清楚刺客后袁忘大吃一驚，赫然是陪伴在諾亞身邊的擁躉愛麗絲。愛麗絲雙手被后綁，跪在地上，靜靜看著。見到袁忘走到近處，抬頭看袁忘，眼神非常干凈，柔聲道：“還記得諾亞和你說的大洪水嗎？”

    袁忘突然理解諾亞和自己解釋大洪水的意思。諾亞說上帝制造了人類，但是上帝發現人類的邪惡超出了他的想像，并且不求自贖，反而沾沾自喜，因此他才要毀滅人類這個生物。本杰明就是邪惡的代表者，他殺人無數，不僅沒有任何愧疚與不安，反而因此而驕傲。

    諾亞的意圖是消滅本杰明這樣邪惡的人，并非和本杰明勾結做壞事。因此她不接受征調，回歐洲后又很快再回美國，目的是尋找刺殺本杰明的機會。本杰明要么被特勤人員保護，要么住安全屋，要么在死囚監牢，諾亞找不到機會。在事態平穩之后，本杰明被軟禁看守，防御力量薄弱，成為了最好的刺殺本杰明的機會。

    袁忘還明白了本杰明遭遇一次未預警的刺殺是誰所為，明面看是天王尋找資源對本杰明的刺殺，實則是諾亞主導的對本杰明的一次刺殺。天王幫諾亞背了一次黑鍋。

    ……

    袁忘手臂上傷口較長，醫生拔出玻璃碎片后，用酒精沖洗傷口后縫針，縫了四針。下巴位置傷口較淺，用酒精消毒后打個了包扎。此時本杰明已經被直升機運走，另外一邊愛麗絲在房內接受突審。

    愛麗絲對自己刺殺事實供認不諱。莉莉前天到紐唐之后，愛麗絲就跟上了莉莉。遠處目測軟禁處位置后，愛麗絲步行從小溪繞路到軟禁處，摸到楓樹后面，找準時機后現身開槍刺殺。

    “你要刺殺誰？”

    愛麗絲：“莉莉?！?/br>
    老毒：“為什么？”

    愛麗絲：“她是德國人，我是法國人?！?/br>
    老毒：“敢做不敢當？”

    袁忘靠在一邊，道：“愛麗絲，你們自詡為衛道士嗎？要鏟除天下的罪惡？”

    愛麗絲搖頭：“殉道士?！?/br>
    老毒：“哦？”

    愛麗絲：“事實就在眼前，因為治政，因為各種原因，本杰明這位死囚翻身成為國全部的座上賓，幫國全部做了不少臟活。也因此有了12號的恐襲。很多人和事有清晰的對和錯，黑與白，而你們更喜歡灰色?！?/br>
    愛麗絲：“以本杰明的性格來說，只要生命不息，他就會折騰不止。這次只是他的一個階段性勝利，這樣的勝利已經無法滿足他。3年？10年？20年？也許更長時間，他仍舊會為禍世界?！?/br>
    袁忘：“用你們話說，殺人是不對的?！?/br>
    愛麗絲點頭：“所以我不是衛道士，我是殉道士。我殺了他，和他殺了別人沒有區別，我愿意接受所有懲罰?！彼邪ǚ?，宗教，甚至是死后靈魂受到的懲處。

    老毒：“說出主謀也是救贖?！?/br>
    愛麗絲：“別白費口舌，我知道你們知道事實。但有些人現在還不能死，因為他們還有事要做。袁忘，我很抱歉，誤傷了你。莉莉，對不起?！?/br>
    袁忘對愛麗絲沒有厭惡感，辦事嘛，就是這樣。她的想法也許對，也許錯，但是她認為自己是對的就夠了。諾亞死活賴在紐唐，并非宗教種種原因，而是要刺殺本杰明。她不解釋，也不在乎別人誤會她。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諾亞和恐襲有關，目的是為了天教崛起。甚至她自己也傳遞出這種信息，現在想起來，諾亞是希望信息能被本杰明所接收，以增加刺殺本杰明的機會。

    “喂！知道了?！崩隙緬祀娫?，看袁忘：“本杰明剛剛送入手術室，醫生說只能盡人事，內出血太嚴重，恐怕無力回天?！?/br>
    袁忘花費數秒時間消化信息，道：“我和他兄弟一場，他沒有親人，后事就由我來處理?！?/br>
    老毒點頭，喊：“艾瑪?！?/br>
    艾瑪從門外進來：“探長?！?/br>
    “你開袁忘車，送袁忘去醫院?！崩隙緩脑诖贸鲕囪€匙扔給艾瑪，拍袁忘肩膀：“去吧?！?/br>
    ……

    “老毒想太多了，我不傷心?！痹岛冒踩珟?，道：“本杰明最大心愿就是自己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之后再死亡。12號這事足夠本杰明在地獄吹上一百年?！?/br>
    艾瑪開車，看了看袁忘，沒有接口。老毒讓艾瑪開車的另外一個意思，讓艾瑪聽袁忘嘮叨。

    袁忘道：“他告訴我，兒童時因為身材矮小，經常被欺凌。從那開始他就許愿要當強者。我問強者的巔峰之后呢？他回答，死者。我笑他，他說，人固有一死，與其年老在床上掙扎著死去，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br>
    袁忘：“主要是他太能干，很快達到一個小目標，容易的達成一個大目標，讓他對挑戰的要求越來越高。游擊兵前期，他只是想建立一條安全的私走線，讓所有的顧客安全使用這條線。中期他發現很多商家沒有道義沒有信譽，于是他就開始鞏固游擊兵的武力，對所有不講信譽的商家進行報復。游擊兵后期家大業大，他已經無法脫身，但是游擊兵已經到了他事業的瓶頸。不僅無法再發展做大，而且已經成為多個國家首要打擊目標?！?/br>
    袁忘：“后期的本杰明已經沒有戰略理想，我算是幫助他的人，給了他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機會。這一年多時間，他玩的很盡興，將所有的人和事都玩弄在股掌之中。對他來說，也算死得其所?！?/br>
    “死得其所？”艾瑪反問：“數千人因為他失去了生命?！?/br>
    袁忘：“就因為數千人因為他失去生命，所以他才死得其所。滅霸知道吧？如果打個響指能滅掉一半生物，本杰明肯定會干。他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滅掉的那一半。和滅霸不同，滅霸滅一半生物是因為資源。本杰明滅一半生物是因為他能滅一半生物，沒有太多的內涵和意義?！?/br>
    艾瑪專心開車，袁忘時而發呆，時而說話，說的都和本杰明有關。艾瑪能感受到袁忘確實不傷心，但是袁忘很遺憾。遺憾什么？或許是遺憾朋友的離開，或者是遺憾自己沒有勇氣做這樣的混蛋。

    到了醫院，袁忘接過鑰匙，主動擁抱了艾瑪：“謝謝！”

    艾瑪毫不動容：“小事，有需要隨時打給我?！?/br>
    袁忘點點頭，上臺階，進入醫院。李尋已經在醫院門口等待，迎上袁忘，說明目前情況。愛麗絲刺殺本杰明屬于刑事案，由聯調局負責。到達手術室等待出，袁忘只給葉夜發了一條信息，而后一直安靜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