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三天課，放假兩天，袁忘終于接到老毒的電話，允許袁忘在監視下探監。當然不是肖邦，肖邦被指控后，柳飛煙和秦舒在曹越陪同下一起到看守所見過了肖邦。探監自然探的是本杰明。

    國全部有一個小麻煩，他們在和歐盟警察部聯系時，無法確定是否要琳達指證本杰明。無法確定主要因素是老毒的堅持。老毒認為本杰明已經是死囚，不需要再增加任何罪名，留著琳達也許以后還有用。同時可以試探本杰明是否愿意出賣琳達，以評估本杰明是否留有后手。

    不過司法機構不能這么辦事，比如搶劫殺人，不能因為殺人是死刑，就不對其搶劫罪名進行宣判。目前最好的辦法是開內庭，確證本杰明和恐份有直接聯系，恐份是沒有任何權利的，沒有權利請律師，沒有權利接受公開審判。要指證本杰明涉恐，必須讓琳達出內庭作證說服法官。因為現有的證據無法表明本杰明涉恐。

    只要不涉恐，即使有天大的罪名也必須上法庭。

    ……

    老毒開車來接袁忘，上車之后袁忘按照要求將手機關機。

    對此袁忘有些疑慮：“你們現在為什么還這么緊張？今夕不同往日，游擊兵的大佬都是本杰明的死忠，只要有一個漏網就可能搞七搞八?，F在的本杰明完全是孤家寡人，不可能再越獄?！鄙洗尉褪菦]抓干凈，才被本杰明逃走。

    老毒道：“前天我拜訪了秦嵐，柳飛煙也在，就本杰明的事聊了。抓了達克之后，我聯系秦嵐，他勸我暫時不抓本杰明，而抓琳達。抓琳達敲山震虎，從本杰明的反應就可以一水知太平洋?！鼻貚共恢懒者_是臥底，堅持認為斷本杰明手為上策，當一只老虎沒有爪子和利齒，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老毒：“但是秦嵐說不出所以然，他有個最大的疑惑沒解決，本杰明想干什么？原本以為本杰明干票大的后逃跑，但你始終否認本杰明會為恐份做事?！?/br>
    袁忘道：“說極端點，本杰明可能會做恐份的事，但不會幫恐份做事。他做大事一定要自己當主角，絕對不會把臭名留給別人?！?/br>
    老毒：“最了解本杰明人是你。我們請你和他聊一聊，我們也不是非要至他于死地?！?/br>
    袁忘：“這不太可能，你們肯定想弄死本杰明。國全部急著控制本杰明，和本杰明幫國全部干的臟活有關。你們擔心他把你們賣了。你讓我偷本杰明手機的資料，也是出于這原因的考慮吧？”

    老毒：“不，我們很干凈。做臟活是本杰明，我們根本沒臟手，也沒有留下不利的證據。我們同時發現，本杰明根本不在乎我們清理和他聯系的痕跡。他似乎沒有興趣來要挾我們?！?/br>
    這點有些奇怪，本杰明最喜歡抓人把柄。

    袁忘問道：“諾亞走了吧？”

    老毒：“諾亞和她親隨全部離開美國?！?/br>
    袁忘反問：“那你在擔心什么？本杰明已經玩完了?！?/br>
    老毒：“還有可能是：抓本杰明在本杰明的意料之外，但本杰明和諾亞之間還有所隱瞞。你自己說的，本杰明不會幫恐份，那他在折騰什么？本杰明身邊沒有親信，就算有幾個曾經游擊兵的漏網之魚幫助他，這些雜魚基本上缺乏辦事的智慧。我們知道的幾個人只會突突突。你要給他們下一道命令，他們會執行的不錯。但你讓他們自己解決一件事，除了突突突，就沒有別的想法?！?/br>
    袁忘：“老毒，秦嵐一度懷疑琳達是本杰明的人，是不是查下琳達？”

    老毒道：“我查過琳達的底，她絕對不會是本杰明的人?！?/br>
    “這么肯定？”這一行的人通常不會把話說滿。

    “就是這么肯定?！崩隙痉浅远ɑ卮?。

    袁忘陷入沉思，許久后道：“你們也別把我的話太當一回事，人總是會變的?？赡苓@次本杰明就是想幫恐份搞事呢？再說，你確定琳達不是本杰明的人后，本杰明就是光桿司令，又在你們的監視之下，他能搞毛線事情?！?/br>
    老毒點頭：“從邏輯上說我們都這么想，但秦嵐總感覺不安，他認為你的判斷是對的。今天見本杰明，你和他好好聊一聊，我們這邊給你點權限。不死，軟禁10年，他把自己隱藏的事交代清楚就可以?！?/br>
    袁忘問：“假設他沒有隱瞞呢？”

    老毒：“那他就沒有資格談這個條件?！?/br>
    袁忘問：“本杰明現在什么態度？”

    老毒道：“一直淡淡然，到了我們出示油畫上的證據，他的dna后，他終于有所觸動，并且拍桌子破口大罵?！?/br>
    袁忘：“罵我？”

    老毒：“呵呵，好像是吧。很顯然油畫的證據出乎他的意料?！?/br>
    袁忘道：“你們現在只有本杰明雷納多就是本杰明的證據，但好像還沒有本杰明涉恐的證據?！?/br>
    老毒承認：“沒有，不過也不需要有。油畫證明本杰明身份，本杰明本就是死囚，直接送死囚牢房。等上幾個月或者一年左右處刑就是?！?/br>
    ……

    本杰明沒有被關押在看守所，他在國全部的一處安全屋。安全屋位于三區屬于丁威的一棟寫字樓。從外面看，是一個賣養生產品的公司，生意不好，就一兩個妹子在那邊無所事事。進入內間，則是一個裝修簡單，但是家具齊全的套房。

    本杰明脫下了一直穿在身上的西裝套，換上一套灰藍色的運動裝。過程序開啟內門，袁忘見到了本杰明。本杰明在陽臺內坐在椅子上，手上拿了一本書，隔著窗戶玻璃眺望遠處的地平線，癡癡的發呆。

    聽見動靜，本杰明回頭看見袁忘，許久后道：“弄一份鹽水花生，再來一桶超市賣最便宜的白酒?！?/br>
    “往事不要再提?！痹鼏枺骸澳軄硪黄客考蓡?？”袁忘有點心酸，這次探監與上次不同，上次本杰明沒有死志，充滿朝氣。今天本杰明很憔悴，似乎想的太多，缺乏質量睡眠。

    兩名看守充耳未聞，老毒拿起墻壁的電話：“小張，拿一瓶威士忌進來?！?/br>
    袁忘伸手拿書：“什么書？神秘學？”

    本杰明問道：“你認為一個人是突然死亡好，還是知道自己死亡的時間好？”

    袁忘回答：“我比較贊成突然死亡，比起死亡，等待死亡更為可怕。怎么，開始琢磨靈魂是什么？我是誰？人類起源？多維空間？或許你應該信神?！?/br>
    本杰明：“沒錯，我信神?！?/br>
    袁忘有些吃驚：“是嗎？”

    黑牌威士忌送到，袁忘加冰塊，本杰明倒酒，一口喝掉道：“我認為有神，但不是任何宗教的神。我也不認為神有辦法憐憫七十多億人。即使有天堂，有輪回，人間雖好，我希望不要再來。倒不如做一粒沒有思想的塵埃?！?/br>
    “這很不本杰明?！?/br>
    本杰明笑：“我和你不一樣，對死亡我還是有基本的恐懼?！?/br>
    袁忘道：“很多事可以商量，死亡不會缺席，但可以遲到?！?/br>
    本杰明問：“你今天是來當說客的？”

    袁忘道：“這主要取決于你有沒有資本讓我當說客?！?/br>
    本杰明臉帶微笑：“資本是肯定有的。會有人繼承我的意志，將我未完成的計劃進行到底?！?/br>
    袁忘問：“什么計劃？”

    本杰明回答：“秘密?！?/br>
    袁忘：“你說的有人，莫非是琳達？”

    本杰明反問：“琳達？為什么？”

    袁忘道：“本??！我很了解游擊兵的實力，我不認為現在你有人能繼承你的遺志。你看起來是一個很普通的沒有一技之長。但是有一技之長的人都繼承不了你的遺志?！?/br>
    “你呢？”本杰明拿起杯子邊喝邊看袁忘。

    “我？”

    本杰明：“為什么不？考慮一下。你以為國全部真的認為我還有什么計劃嗎？他們是找不到蝦特幣。這也要感謝你，你殺了無聲，再也沒有人能找到我的蝦特幣?！?/br>
    袁忘好奇問：“有多少？”

    本杰明：“以目前的市價，近百億美元。也沒什么了不起，相比總量1.2萬億美元……無聲啊無聲！如果無聲沒有死，如果他能忠誠于我，而不是受李探長欺騙，我相信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了巨大的財富?！?/br>
    李探長就是李篤，老毒。通過秦夢瑤被精神病院坑害，袁忘推測秦夢瑤和無聲私下有仇怨。于是老毒順藤摸瓜找到了無聲，他沒有抓捕無聲，而是策反無聲。等同在本杰明犯罪集團中打入一枚釘子?？上o聲野心很大，想取代本杰明，成為國全部的臟活代言人。更可惜的是在游輪上被袁忘一槍給殺了。

    老毒當時撕了袁忘的心都有。本杰明能茍延殘喘這么久，袁忘絕對居功至偉。

    老毒在一邊道：“本杰明，我們知道你還有一位副手，一位親信。何必呢？你留下的百億資產，留下的人脈被別人享用，你不難受嗎？鑒于你幫我們做了不少事，很多事可以商量。只要你告訴我你的這位副手身份，死刑還是可以討論的?！?/br>
    第387章 探監（下）

    本杰明答非所問：“李探長，你知道為什么人喜歡生孩子嗎？”

    “為什么？”老毒問。

    “因為在自己無法避免死亡，或者無法抗爭世界時，人們總是將希望放在孩子身上，把孩子當作是自己精神的一種延續?！北窘苊鞯溃骸拔疫@一生，一直致力于犯罪事業，兢兢業業，無暇顧忌個人生活。乃至于到現在也沒有固定的女朋友，更沒有孩子。這位副手是我精神上唯一可能的繼承者。我做不到的事，我相信副手能做到?！?/br>
    老毒真不知道將琳達是臥底的事告訴本杰明，本杰明會有什么表情。

    琳達厲害在于她臥底之后，一直沒回警察系統。并且還上了法庭，被她老大擋了罪。這樣的履歷將琳達的身份做的非常好，以至于本杰明無人可用時，立刻想到了琳達。當然琳達本身能力極為出色，很快獲得了本杰明的信任。

    為什么本杰明會無人可用呢？

    火組三人被袁忘殺了兩個，神偷奎梨和駭客無聲也死在袁忘手上……還有自己的臥底，被一發導彈打沒了，追悼會都不敢開。

    老毒看袁忘，臥槽，你這雙手真是占滿了鮮血。好吧，這幾年殺的人還夠不上那幾年的零頭，已經算是進步了。

    袁忘給本杰明倒酒：“本，你如果是擔心一輩子被軟禁老死的話，我可以找個機會把你救出去?！?/br>
    老毒怒視袁忘，不要亂說話。

    袁忘當沒看見，道：“我沒有資格說你是惡棍，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魔鬼。警隊心理專家和我說，你就用借口開導自己，比如你不殺他，你可能就死了。我覺得好笑，需要什么借口嗎？做了就做了，無論是對還是錯都已經無法挽回。接受事實遠比推脫事實要好的多?！?/br>
    袁忘：“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認為你也該認輸了。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是不切實際的事。這邊先談著，弄個免死。定個期限，如果到了期限不放你，我帶上加特林來救你?！?/br>
    本杰明：“沒那么好談，很多人都不希望我再活在世界上?！?/br>
    袁忘：“我何幾曾時也希望你能死，但現在我更希望你能活著?；蛟S五十年，六十年之后，我們還可以一起喝酒。無懼死神的我們可以聊聊往事。你也夠了，你也算是風云人物，歷史上肯定有你的一筆?！?/br>
    本杰明：“如果我接受死刑，也許有兩筆呢？或許三五年后，人們會再次想起我。就是他，他導致了哈哈……想到人們這么贊揚我，我死后肯定會笑醒?！?/br>
    袁忘：“你剛才說過，你對死亡有基本的恐懼?！?/br>
    本杰明道：“但是我更害怕默默無聞。人生苦短，不能留香千古，也要遺臭萬年。讓歷史記住我，讓人類為我而顫抖?！?/br>
    老毒聽不下去，問：“你tm弄了核彈是不是嗎？”忍不住想告訴本杰明，你的唯一希望琳達是我們的人。不過現在琳達還沒掌握蝦特幣。歐盟和國全部都希望琳達繼續臥底，他們相信在本杰明臨死前，一定會把蝦特幣交給琳達。

    你還能怎樣？你還有能力怎樣？就算你的親信死忠不是琳達，有頭腦，有能力，就幾把ak，還能翻天不成？先讓你街頭爽一把，回頭把你打成篩子。

    “沒意思，沒意思?！北窘苊鞒笠豢?，拿起酒杯：“喝酒，別理會外人打擾我們的酒興?！?/br>
    “你們喝?！崩隙俱x開了內間，到了外面，坐到一個辦公位上，打開電腦問道：“怎樣？”

    電腦那邊是幾名心理分析師，一名分析師道：“他應該不會合作。很明顯能看見他有絕望，面對死亡的心理準備。他的頹廢在我們的預期之中?？梢钥闯鏊麅刃牡牟桓?，不情愿接受這個結局?！?/br>
    “他還有隱瞞什么嗎？”

    “有，但是應該不是什么大事?！狈治鰩煹溃骸懊黠@他在聲色俱厲，吹牛抬高自己，以安慰自己。同時可以看出來袁忘讀出了這些信息。所以要要特別注意袁忘，他有些悲傷。不排除他劫囚的可能?！?/br>
    老毒：“劫囚？”

    分析師：“死而無憾，無所畏懼。如果他認定這是他該做的事，他會去做，即使是飛蛾撲火?！?/br>
    老毒許久后道：“是的，他是這樣的人。你們先觀察著?！?/br>
    老毒關閉電腦，在椅子上坐了好一會，撥打電話：“阿娜特，什么時候回國？……下周嗎？……不能再留一段時間嗎？……一起吃晚飯吧……好，到時候見?！?/br>
    ……

    離開安全屋時是下午四點多，袁忘婉拒了老毒送別，自己延著河岸步行散步。游擊兵崛起是本杰明多年經營，找到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發展起來的犯罪集團。本杰明第二次崛起是因為貝尼賬本。袁忘不相信本杰明有第三次崛起機會。既然本杰明沒有能力再當一個壞人，也許自己應該要去做一些事。

    袁忘在世二十多年來，還活在世界上的朋友，除了偵獵社的人之外，只有老毒和本杰明。在當中本杰明將他當作最好朋友，袁忘亦是如此。本杰明再次崛起，不僅沒有復仇，更是多次幫助袁忘。

    在袁忘認識中，本杰明向自己復仇是應該?；蛟S就因為本杰明始終如同老友一般對待他，讓袁忘內心很不舒服。他離開警隊主因不是因為誤殺警探，而是因為‘出賣’了本杰明。此后雖一度想弄死本杰明，但那也是本杰明禍害人間，內心升起的正義感而已。

    這只老虎沒了爪子，沒了利齒，難以掩飾內心中對生的渴望，悲涼之色藏于話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