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節
寧江侯一走出來,蕭護倒意外了。這老家伙怎么在這里?聽說他到長公主府上,以為他罵一架就會走,就是不走,也不能出現在長公主睡房里吧? 大帥愕然:“侯爺?” 寧江侯正眼也不看他,手心里全是汗,閑庭散步般從長公主床后施施然而出,眼睛追著窗外的月色走:“啊,長公主,從你這里看出去,月亮不一般吶?!?/br> 他裝作沒有看到蕭護,就要從他面前溜走。 蕭護不得不喊他,輕咳一聲:“侯爺!” “啊,大帥也在這里,你也來看月亮?”寧江侯像這才看到蕭護,滿面含笑,殷勤拱手道:“看來長公主府的月色分外不同?!?/br> 蕭護看著他,臉上為他騰的一紅。 長公主寡居已久,名聲是正派的。而寧江侯你老而年邁,你出現在名聲正派的長公主府中,讓本帥,讓別人怎么看你? 大帥面上一紅,寧江侯的臉止不住的通紅起來,再變成漲紅,又成了紫漲顏色。房中是燭火,為長公主修養不太明亮。在這不明亮的燭火下,也可以看出來寧江侯那老臉快滴下水來。他還能做到目光強著不躲閃,硬推起滿面正色,雖然紅得可怕:“啊,大帥,本侯讓給你看吧,你年青呵,你多看一會兒?!?/br> 他隨口說話,腦子里一片空白。帳內的長公主因剛才見寧江侯扯下半邊帳簾子,就躲避在另外半邊中。聽他越說越不像話,憤然從半邊帳簾子里探出身子:“你這是什么話?” 一怒,扯下另外半邊帳簾,露出長公主憔悴消瘦卻也漲紅臉的面容。 蕭護大帥打一個哈哈:“長公主此言極是,侯爺你可不能亂說話。長公主房中的月色嗎…?!贝髱涀约赫f不下去了,為這兩個人羞躁??磥硭麄兪窃谏套h事情,還能商議什么?必然是不答應幼帝登基。 大帥心想,就知道寧江侯這個老東西沒有那么好,本帥說好,他也會支持?不過這兩個人真是丟人,你們商議事情,好歹長公主你也換一件衣服,寧江侯爺也不要跑到寡婦睡房里來。 長公主身上的衣服本來是整齊可以見人的,可先見寧江侯時從床下摔下來,又回到床上揉搓,就成了不能見人的皺巴衣服。 為這一對人難堪的蕭護把下面的話換成:“本帥雖然年青,也是不知道長公主房中月亮好看的,要知道本帥娶的,可是一個醋壇子?!?/br> “蕭護你……”寧江侯惱羞成怒。手中情不自禁的拳頭揚幾揚,馬上又放下來,腆著老臉道:“那那那,我也走了?!?/br> 蕭大帥對著他的背影,愣是不知道該怎么攔的?他是來拿jian細的,或者說拿叛國之賊,不是來捉jian的? 傳出去蕭護大帥夜闖長公主閨房,捉到寧江侯和長公主一對,這大帥是什么人?要來捉公主的jian? 蕭護就眼睜睜看著寧江侯走開。寧江侯才走到門外,夜里的刀劍撞擊聲響亮的傳過來。一個人飛奔而來:“回大帥,園子里有人往外逃!” 幾個親信家人找到程侯爺,程侯爺咬牙:“不管怎么樣,得先把永寧侯送出去?!彼窍鹊塾醒从H的外甥,生下來就封侯爵。要是讓人看到程侯爺和殺害先帝的前永寧侯石明在一起,讓人怎么想? 蕭護可以很有理由的把大成長公主踢出內閣,讓她在家里避嫌去。 親信家人就把石明包頭蓋臉,帶著他硬往外沖。角門外,也全是蕭護的人,按大帥吩咐,放走逃出來的,在后面一隊人跟上,把程侯爺帶來。 寧江侯不走了,兩只眼睛瞪得溜圓的看著被押過來的程業康,再瞪蕭護,你今天就想造反?不會,他隨即安撫自己,蕭護好容易弄來一個幼帝,他不會是造反的心? 可今天是怎么了? 寧江侯就等著。 長公主大哭一聲,不顧病體,而且身上還是睡裙,上前抱住兒子。她從蕭護身邊奔過,光著兩只腳沒有鞋,雖然有絹襪,對古人的見客著裝禮儀來說,也算是光著腳。 蕭大帥對于她帳簾子里露出臉已經不再多看,對于她奔下床來,著一條睡裙光腳在地上亂跑,大帥嚇得往后就退,一直退到貼墻椅子上,在這里坐下來。 心中驚魂,摸一把頭上,有幾分冷汗。大帥疑惑不解地寧江侯看去,你們就這樣看月亮? 寧江侯狠狠才白了大帥一眼,他就在房門外,長公主這打扮這模樣,又從他身邊奔開,去抱兒子。 寧江侯“撲通”,又嚇倒了。老臉不可遏制的更紅起來。 “兒啊,他們把你怎么了?”大成長公主憤怒地問蕭護,就是知道走的是石明,又怕蕭護拿下石明,自己沒法子解釋,底氣不足,這憤怒打了不少折扣:“大帥,你這是什么意思?” 尋位子安穩坐著的蕭大帥悠然道:“公主,你最明白!”問程業康:“侯爺,和你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寧江侯這下子明白了,原來剛才還有人在?他就看程業康母子。 大成長公主是老母雞護窩似的用身子擋住兒子,弄得寧江侯一不小心,眼角就看到長公主的睡裙,就抽搐一下,心想,你能往后面站嗎? 程業康還沒有發現母親是睡衣光腳,他只雙手環住母親,面對蕭護的質問,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迸出來一句:“是我的相好?!?/br> 靈感頓時噴涌,程侯爺如卸重負:“是是,是我背著母親找的相好,母親最近病了,我不能出去會她,就趁母親睡著,讓人把她找到府里來,對對,就是這樣,”他甚至滿面笑容對長公主道:“母親,您看,是我的相好?!?/br> 蕭護和寧江侯都想朝臉啐他一口。 你的相好?你一介皇親,母親生病不思侍候,還把不三不四的相好弄到府中來宣yin,知道這是什么名聲嗎? 以后包沒有人要嫁你! 除非是貪錢到底的人! 而蕭護,還想再啐寧江侯一口。虧你不要老臉,在長公主房中看月亮,錯,是從床后面出來的! 再看長公主身上衣服,大帥以手捂臉不語狀。程侯爺這才受提醒,只看一眼,大驚失色,脫下自己外衣給母親披上,抱起她匆匆送到床上。 回頭來有了怒目:“蕭護!你這是何意?” 大帥總算可以辦正事了,他朗聲道:“搜查!”上來幾個人就房中亂翻,程業康才說一句不行,讓人一把推開。 大成長公主尖叫一聲:“不!”驚恐萬狀地看著他們從紅木桌子抽屜里取出一樣東西。 白玉的,四四方方,上有龍紐。 正是長公主為文昌王私下刻的天子之寶! 寧江侯一看就明白了,私下里想,你準備得還挺周全,就是文昌王沒了!老頭子看到這里,恨自己剛才為什么貪看消息不早些走。他拔腿就要溜:“啊啊大帥,家中有事,恕我告辭?!贝髱浳⑿Γ骸昂顮斄舨?!” “侯爺留步!”幾個親兵擋住寧江侯。寧江侯只能尷尬的回來:“大帥,還有什么吩咐?”忽然身子一軟,怕自己往后就摔,無人來扶自己,不是白撞著?就慢慢身子往下倒:“我不行了,我上了年紀……” 蕭護暗罵無賴,卻不放這無賴走,讓人扶著他。把白玉私刻大印拿在手里,對著長公主微微而笑:“公主,你身為老先帝之女,先帝之長公主,應該明白家中私藏大寶是什么罪名?再者來,這大寶要是沒上圖冊的,您自己刻的,您這是想造反嗎?” 長公主面色慘白,不住發抖。程業康面如土色,瑟瑟而立。 蕭護此時,難免是有快意的。他握著白玉再笑笑:“皇帝就要登基,皇親們的罪名由皇帝來定吧,”略提嗓音:“是不是啊,寧江侯爺?” 寧江侯一聽不是要自己幫著定罪名,馬上不暈了,從士兵們手中站直了,連連附合:“是是是,由皇帝來定吧?!?/br> 他悄無聲息對長公主使了一個眼色。讓皇帝定吧。 長公主垂一下眼簾表示明白,可這一垂眼簾,淚水卻滴了下來。 早就滿眼的淚。 蕭護把他們眼色看在眼中,不動聲色,再道:“那就是侯爺發話,長公主和程侯爺從今天起,禁閉府中,待皇帝發落!” 大成長公主在這一刻忽然明白,反而點點頭。 這一點頭,蕭護火了,難道有恃無恐?大帥沉下臉:“公主,等我抓到石明,請皇帝一起發落!” 寧江侯臉色馬上變了,結結巴巴:“石明?”他也是先帝重臣,和殺死先帝的石明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用譴責的眼光看長公主母子。什么相好的,一定是石明! 長公主母子垂下頭,不敢看寧江侯火燒般的眼光。蕭護看在眼里,問了一句:“侯爺意下如何?”寧江侯火冒三丈,憤怒的揪著胡子,和石明勾接?他大聲道:“禁閉府上!”拳頭還不甘示弱的揮幾揮。 長公主母子老老實實沒有二話。就是在寧江侯臨走的時候,再給他一個眼色,確定一下長公主是答應寧江侯剛才的建議。 蕭護和寧江侯同出公主府,對他彬彬有禮:“請侯爺一同去看追捕石明?!睂幗钪豢词捵o嘴角噙笑,就知道他對今晚的事是胸有成竹。 長公主會石明,他得怎么知道的?只能是一直在監視。 長公主睡房中有天子大寶,他是怎么知道的?只能是一直在監視。 那接下來的事,不管蕭護是怎么行事,他都一定準備好充足的證據。寧江侯巴不得他得罪的人越來越多,才不陪大帥去當證人。 頭一縮:“我老邁了,我得回家去睡,我暈……”手撫額頭,又要暈倒狀。大帥就在他身邊,一把扶住,在他耳邊調侃:“您不暈的時候,我陪您看月亮?!?/br> 寧江侯厚著臉皮:“取笑?!钡靡噪x去。 回到家里告訴孫珉:“不得了,蕭護竟然如此厲害?!睂O珉皺眉:“他把長公主關在府中,長公主可怎么與我們同盟呢?” 寧江侯正在拿帕子抹汗,離開蕭護以前,是老臉一直在紅。離開蕭護以后,是冷汗一直在出。后怕上來的寧江侯對這件事倒認為無妨:“長公主最近不成人,只是和一些風流夫人們相處,那些人,自然會來看她的?!?/br> 蕭護不和夫人們風流,肆無忌憚的得罪,是他太年青,才不把這些女人們放在眼中。歷朝歷代宮變等大事中,其實都有這樣人的身影。 寧江侯也不用,他手中自有一把子名單,全是先帝手下的老臣子。有些表面暫時臣服于蕭護,有些表面上也不臣服,寧愿受打壓。展開名單,和孫珉再對上一遍:“要抓緊了,我們日子不多,得在皇帝登基以前把這些人一一會過,而長公主,一定會有動作,不過我們也不能指望她就是!” 同時,讓家人出門去打聽街上動靜。 石明帶傷,出門后就和程業康的親信分手,那親信讓蕭護拿下,閉口不說送的什么人,暫時關押。 跟石明的人一路追殺,又有幾路人同時包抄,把石明一直攆一直攆,前面有一處燈火通明處,有牌子,上書“驛站”兩個字! 南安王在驛站里正在跺腳罵:“我不信京里動不了蕭護的手!”他光京城里就有一萬多人進來,殺害蕭護不成,愿意一博倒也還成。 他面前還放著一封沒有上下款的密信,不過送信的人離去之前,說出來是臨安郡王孫珉讓送的。信上要南安王放棄和平水王、淮揚王、韓憲王的成見,大家聯手,共抗蕭護。 南安王和其他的郡王們間都有血腥,不能說放棄就放棄,再說臨安郡王孫珉是幾回到京里的?南安王大罵孫珉狡猾,坐山觀虎斗。 等人家斗得處處血仇,他倒跳出來讓人聯手,簡直是胡扯! 外面喊殺聲起:“不要走了反賊?”南安王正疑惑,出了什么事情?見院子里罵聲起來,有人拼刀劍。 他讓面前站著的烏夫人去開門,烏夫人是他急召來看孫珉信的。南安王認為孫珉要么藏身寧江侯府中,要么在宮中藏身。 殘余的九皇子一脈,興許會和孫珉聯系。九皇子和南安王也去了信,和別的郡王們定然也是通信的。 烏夫人走開門前,雙手打開門,血氣撲面而來,一雙沾著血污的手遞過來,用力擰住烏夫人脖子,同時,眼角看到燭下站的吃驚南安王。 那雙手用力一甩,把烏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南安王摔過去。石明又從烏夫人身后跳過去,抽出南安王身上佩劍,對準他的咽喉。 前永寧侯在生死攸關時,發出他的潛能。 他面上有傷,身上滴血,是肚子上讓捅了一下。石明滿面血污的面龐對上南安王受驚嚇的面龐,兩下子里一張望,南安王失聲驚呼:“是你!” 石明猙獰著,不再是他從容斯文的樣子,厲聲道:“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石明大罵:“我約你進京,你為什么不來!我許你好處,你為什么不要!” 外面喊聲兇狠:“不要走了反賊石明!” “為先帝報仇!” “與石明勾結者,殺無赦!” 聽到這里,南安王又是驚呼:“不好,蕭護要借刀殺人!”石明也明白了,蕭護在長公主府門外有那么多人,還拿不下來自己,把自己往這里趕,這是想借自己是反賊,把南安王也殺了! 前永寧侯不以自己成了別人手中劍而恥,反而對著南安王更嘿嘿冷笑:“反正我要沒命,拖著你一起去死吧!” 他面上血滴下來在南安王,滴得南安王心頭一寒,求饒道:“我幫你逃出去,你我都可以沒事!” 石明心想你敢在京中,必然是留有后路的,惡狠狠道:“快說!” “宮中,我宮中有人,你去到宮中,蕭護未必敢今晚就搜宮中!”南安王為保性命,什么也顧不得了。他此時只想把石明這個瘟神送走。石明一走,蕭護在自己驛站里搜查不到,他還能怎樣? 石明心中一動,有所感覺,問道;“是宮中的誰?” “章公公?!蹦习餐趺φf出來。 石明恍然大悟,恍然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面上閃過一絲陰狠,下意識地自己懷里摸一摸,對南安王道:“派人送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