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一旁有兩把楠木扶手椅,長公主坐下來,頹然! 程業康還在絮叨,他彎腰在長公主身邊:“蕭護越來越不像樣子,就說伍思德殺公主陪嫁宮女,他怕不好解釋,不懲治得罪母親,懲治得罪他家那欽犯和手下將軍,頭天裝睡可以原諒。第二天,居然也不來解釋,太怠慢母親不是嗎?再說他家那欽犯,您看慣得在頭頂上,蕭護推睡,她跑來也應該好好解釋,好好賠禮。母親您還記得她說的話?母親為國如此辛苦,睡不好吃不下,還要受她的氣,這分明是蕭護不好,他有怠慢之心!” 為伍思德殺人的事,長公主還真的心中犯堵。而慧娘的話,更讓長公主認為她無禮。再說蕭護,你竟然真的不來解釋一句? 一個字也沒有! 殺人,就這樣過去了! 還有蕭護不肯出兵,拿封家這案子不丟手!不善待自己賞給他的丫頭!…… 人生嫌隙,可以出來一堆! 挑刺唄,隨挑隨有。 大成長公主默默不語,心中是越來越氣憤。她急命兒子:“快去告訴大理寺卿,這案子另有曲折,再作商議!” …… 高臺上,正起波折。在寧江侯走后,跳出一個人來,自稱是吏部雜役,指證封大人確定叛國。徐明其和王于鳳知道他不是無故出來的,肯定是寧江侯另有法子,也一口咬定自己冤枉,封大人叛國! 蕭護的臉青得不能再青,命蕭北:“去查查這個人是誰!”而慧娘已經不哭了,怒目圓睜瞪著臺上才出來的人。 新冒出來的這個人,為寧江侯會見大成長公主爭取不少時間。 慧娘本能地不再聽臺上,而是在臺下尋找。見蕭護也和自己一樣,夫妻都想到一件事,臺下必有接應的人! 孫珉正倚著一根柱子笑,冷不防臺下有百姓們狂喊:“作偽證者死!”有人哄地一沖,姚興獻也抱臂而笑,這是他干的! 他們兩個人全在最后面,余下的人往前就沖,如退潮,現出在最后的人來。 最悠閑的兩個人,暴露在人面前。 姚興獻是不在乎,可臨安郡王卻低低臉兒,轉身就走。他的幾個隨從跟上來,在將到未到時,慧娘一眼看到他! 這個人的背影! 好熟悉! 這是誰? 慧娘在京里熟悉的人屈指可數。除了自己丈夫家里人,就是軍中的將軍們和士兵。她見的人也不少,可腦海里這個人不是軍中將士,這個人…。是誰呢? 對他起疑心,又確定他不是軍中將士,原因無二,他的背影太俊秀。和春天水邊隨風照水,又不改自己根節的柳樹般,還是直條條高挑的柳樹,不是彎脖子樹。 又自身有高貴。和普通人走路晃肩頭不穩不一樣,和將士們大步通通,帶著暴發氣勢不一樣。他是穩而又從容,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 這樣的人,十三認識得就不多。 她想指給蕭護看,卻見蕭護目光瞍了一圈,關切地回到自己身上。大帥他沒看到,孫珉的隨從迅速把他圍上。 “十三,我必定殺他們!你不要再哭泣!”蕭護眼下最關心的只有妻子。大帥雖然氣憤,對著慧娘時無盡溫柔。 他有千種萬種法子可以殺徐明其和王于鳳,留他們到今天,就是要讓他們死在罪名中,還要光天化日受死。 慧娘收回心神,把那個想不起來的背影忘記,對夫君依偎過去,低聲道:“十三知道?!?/br> 接下來,程業康派的人到了,案子直轉而下,審到中午時,這案子還不了了之! 蕭護心知有變,怕慧娘傷心難過,攜她回去用午飯,看著慧娘睡下來,徑直來見大成長公主。 他心中煩悶,對長公主更討厭幾分。 蕭護愿在京中守衛,為的是什么?就是妻子頭上這欽犯的罪名! 是個人也明白,慧娘頭上欽犯罪名不除,早晚會有事情。蕭護是不怕,他是心里膈應。也由這事,可以看出長公主的態度! 你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 全在封家的冤案平不平上。 一件冤案遲遲難平,蕭護就更生氣! 糊涂的先帝去了,糊涂的國舅去了……怎么這世道還這樣! 而寧江侯去長公主府上,蕭護回家就知道了。他認定這事必有古怪,說不定和爭吵不休的寧江侯有關。 大成長公主在花廳上賞魚,她知道蕭護必定會來。蕭護愛妻如命,大成長公主是個女人,不打蕭護主意的她,也是嫉妒慧娘的。 她細細地想了半個上午,認為蕭護和自己有些嫌隙,與蕭夫人有關。蕭夫人要是個好的,理當勸著丈夫來見自己,不應該在丫頭們被殺后,她自己來了。 她就不能推醒蕭護過來解釋? 還有十一公主嫁的人,是蕭夫人的母氏一族。十一公主倚仗的,還不是蕭夫人的勢。這個仗著丈夫,就敢猖狂的婦人! 手中魚食灑下,有人通報:“大帥來見?!贝汗饫?,蕭護昂首挺胸,匆匆而來?;涔庥?,在他身邊繞成別樣景致,長公主也心中贊嘆,不得不說,蕭大帥真是難尋的出挑人物。 長公主含笑起身:“大帥來了?!?/br> 蕭護欠身行禮:“見過長公主?!?/br> 兩個人坐下,長公主笑眸流連在蕭護身上,你也知道急?蕭護開門見山:“今天審我岳父的案子,中間居然出了差錯,這案子本是冤枉,還能拖到幾時?” 蕭護沒有耐心再繞話。 長公主笑盈盈,先讓一杯香茶給蕭護:“大帥,案子沒結,不能說這樣話。冤枉不冤枉的,得結案時才知道。你說是不是?”她總如母親般對蕭護,含笑責備:“大帥孩子氣?!?/br> 蕭護心中一格登,面色毫不掩飾的沉下來。自己猜的不錯,長公主變了口風。 主審的四個人,大理寺卿,少卿,刑部尚書,侍郎,和蕭護都不錯??墒侵饕膬蓚€人,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是大成長公主安的人。 大成長公主不插手玄武軍,蕭護也不會允許她插手;蕭護也不插手六部里的主要官員,大成長公主有了寧江侯之痛,也不會允許別人插手。 蕭護保的官員們,大多是副職。 長公主口風一變,封家案子馬上有變。 蕭護不死心,也不相信長公主還敢變,他試探地問:“這案子有新證人?”長公主笑容可掬:“那當然承認?!?/br> “這案子以前結案與貴妃和國舅有關?!?/br> 長公主莞爾:“大帥,貴妃是深宮中女人,怎么會插手外官的事?應該是我們誤聽人言。國舅?他身上還有好幾個案子呢,未必個個是冤枉的!” 蕭護面上沒有變化,心中冷笑,果然! 他再沒有太多的話,裝著品香茶,和大成長公主有一句沒有一句的聊著,香茶品完。蕭護斬釘截鐵敲打一句:“我岳父必定是冤枉的,我看這案子怎么審!” 他脾氣上來了。 大成長公主為他難得的壓不住性子只是溫和地勸:“清者自清,大帥不必多擔心!”長公主故作輕描淡寫地道:“要是封家還是欽犯?” 蕭護眉頭眼底一陣火星亂迸。 “大帥,夫人娘家真的是伍氏?”長公主話風一變。蕭護強壓怒火:“是!”長公主輕輕地笑:“那就好。前天你對我說有命婦不尊重夫人,要為你家夫人討誥封,我放在心上。進宮和太妃說過,太妃也說應該早給,只是,大帥你也知道,現在沒有皇帝,沒有圣旨。我一個人說的,也不算。不過伍氏十三娘的誥封,我是記在心上的,你放心吧!” 長公主隱隱解氣,卻也不敢把蕭護惹得太狠。 慧娘在梁家讓人罵沒有誥封,蕭護第二天就和大成長公主說這件事。而伍思德殺了丫頭,蕭護只字不提。 水中游魚悠閑自在,水邊上,長公主和蕭護全默然不語,大家心底下作著較量。 是欽犯,你還敢讓她出頭? 出爾反爾的就是你! 蕭護憤憤,再說也不起作用,還說他作什么。他告辭要走,長公主喊住他,叮嚀道:“大帥,出兵的事情為國為民,不要為小事情鬧別扭!” 她是誠懇和關切的。這全是小事情。 蕭護要沒有忠臣的心,早就自立為帝。 他刀刻斧雕的面容依然平靜,封家的案子還叫小事?可長公主認為是小事,就讓她說去吧。蕭護黯然神傷,還是答應下來:“知道!” 頭也不回的往外走,長公主心中也仿佛少了什么。她悶悶不樂的再投食喂魚,總覺得淡而又淡,打不起精神。 走出公主府的蕭護,不知道回去怎么對十三說。他一面痛恨長公主,一面又恨自己!憑心而論,蕭護對慧娘再說不出二話來,他在當年不能庇護慧娘,只能保護十三時,就時常責怪自己。 這樣上了路,大帥一直精神不濟。 他是個男兒漢,以玄武軍少帥,大帥之名聲,當得起一聲英雄! 蕭護很快有了主意,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他決定給大成長公主一點顏色看看。就在明天! 回到家中,就去找十三,十三卻不見了! …… 慧娘在蕭護走以后,睡了只有盞茶時分。小螺兒和水蘭在外間,聽到夫人嚷一聲:“原來是他!” 夫人衣衫不整的出來,問:“少帥呢?” 等不及讓人去問再來回話,慧娘換上衣服自己去問。見蕭護不在,慧娘急了,這事情一時也不能拖曳。 她馬上有了主意,回去換上一身男裝,讓小螺兒和水蘭不要跟。往大門來,張家正在和張伯胡扯,見慧娘過來,一跳起來:“十三少,你找我?” “你過來?!被勰镒審埣业揭贿?,低聲道:“叫上十個人左右,換上便衣,不要常跟大帥能讓人認出來是咱們家人的那幾個,要生面孔,快著些。去晚了,打軍棍?!?/br> 張家摸頭笑:“你遲早讓軍棍夢魘了!” 很快,弄來一隊人,慧娘帶他們到寧江侯府街口,這才說出來:“有這樣一個人,這么高,身材不錯,”手比劃著,慧娘神色凝重起來:“見到他出入,就來告訴我?!?/br> 手一揮,把這些人分別打發到寧江侯府的幾個門外去盯著。 街口有酒樓,慧娘帶著張家上二樓,要一個臨街的包間,直直盯著寧江侯府大門出入的人看。張家也意識到什么,道:“這樣的人未必敢走大門!” “不知道?!被勰锵肫饋砟莻€背影是誰。 她一旦想起來以后,這個背影就一直在腦子里轉悠。 臨安郡王孫珉! 慧娘和孫珉同行過幾天,又對郡王寄以過厚望。當時身份有關,不是并肩而行。對孫珉的背影就記得很清楚。 這與孫珉身材好,人俊秀也有關。 對于生得好的人,總是容易記住他。 蕭護以為慧娘去找審案子的人,或是才冒出來的那個人事情。就讓人去四處尋找她,找不到時,少帥坐臥不安。 而梁府上,老孫氏從中午回來就一直在佛前念經:“菩薩保佑……”玄武軍大帥蕭護的面相,竟然也是貴不可攀的命格! 那本祖上傳下來的書,放在老孫氏盤著的膝前,有春風從窗戶進來,不住的翻著頁,沙沙輕響著。 本來抱著慧娘嫁錯人心思的老孫氏,心中絕望,又不能對別人去說,只有拼命敲木魚,不住口的念佛來解心中難過。 怎么不嫁錯人,怎么不嫁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