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伍家兄弟一愣,很有默契的往后一閃。伍思德咬著牙沖上去,身手敏捷,在十一公主落地前一把抱住,手握住這軟軟的身子,只覺得香溫甜馨無處不在,自鼻端縈繞直沖心頭。 他頭一回抱姑娘。 這氣息就濃得化不開躲不過受不住,心頭一激起了千點血,重重砸在他腦海中。兩道鼻血,流下來。 “哥!” 四個兄弟喊他,才把伍思德喊醒。他用力搖頭,酒后越搖越暈,他就暈暈乎乎按本能所想的,把十一公主抱到自己房中。 不然把她放哪里? 豆花太害怕,在桌子下面一個字不敢攔,眼睜睜看著他抱走了。桌子上有人敲,伍林兒清醒了:“你不跟去侍候?我們可全是男人!”提醒了豆花,她也去了。 十一公主這幾天受驚嚇又緊張,睡到傍晚才醒。醒來見一盞燈在房中,這是哪里?然后想起來,自己暈了。 豆花趴在床前睡著。十一公主心疼的不喊她,自己下床在房中看,見一堆子衣服在榻上,先皺眉,就沒有侍候的人。 這衣服是伍小伍收的,他還沒有來疊,公主睡到房中。再看柜子案幾嶄新,這是新房子。墻上有劍,壁上掛刀,一雙靴子胡亂扔著,昭示著主人不掬小節。 十一公主皺眉,這房里什么都有,唯獨缺少紙筆和書。上將軍了?還不看書。她坐到榻上,一件一件疊起衣服來。 燭光在她背影后,照出她柔弱姿態來。 伍思德在門外愣住。 見燭光下房中有個女人,她低著頭仔細的一件一件的疊,伍思德心中就說不出來的溫暖。這溫暖把他狠撞一下,就此不再多走一步,只看著。 十一公主拿起一件衣服,看一看,皺眉,放到一旁先不疊。這是剛才見到有衣服上破了,準備放一邊縫補。 又拿起一件里衣中的長褲,展開來對著燭光找破的地方,一個人卷著風大步進來,狠狠一把奪走衣服,伍思德大吼:“誰讓你碰我的東西!” 這長褲上有個大洞,伍思德愛惜東西,一直還在穿。伍小伍又懶了點兒,沒有及時縫上。 “咕咚!” “咕咚!” 摔倒兩個。 伍思德愕然。 這么兇的公主,也能讓自己一句話嚇倒。 十一公主已經得到親事,兇勁兒就提不出來。出其不意聽到吼聲,她摔落榻下,撫著胸口喘息,另一個摔倒的人撲過來:“別傷害我家公主!” 豆花讓吼醒了。 伍思德哼一聲,揮揮手,“咕咚!”豆花摔出房外。十一公主才說話了,面上先有了淚:“不要打我的宮女?!?/br> “你還不走!”伍思德手中捏著有大洞的長褲,本來是叫她們吃飯也忘了。他酒已經醒了,現在又通紅得似喝多時。 一個大洞?還在褲子上,讓公主看到?這個看不上自己的公主該笑話死。伍思德和蕭護一樣,也認為十一公主是為保命才嫁給自己。 事實上也是如此。 不過后來面子上難堪加進去,是今天的意外事件。 燭光下,面有淚痕的十一公主手扶著榻起來:“你得送我?!蔽樗嫉掠趾穑骸盀槭裁??”十一公主手一直撫在胸口上,不然能讓他嚇死。離得太近,耳朵里嗡嗡作響的十一公主停一停,心定一定,才仰面含淚:“這天晚了,當值的人換了班,我進不去外宮門?!?/br> 她泫然欲泣:“外宮今天是你在管?!?/br> “你怎么知道?”伍思德又吼。對著這個柔弱中看的姑娘,他不用吼的,就不知道說啥。十一公主對他吼有些習慣,難為情地道:“我今天看到你,一早跟著你出來的?!蔽樗嫉乱粋€字也吼不出來了,這才想到來龍去脈,難怪她找著自己,敢情是一早就盯上了。 伍思德沖口而出,這一次不吼了:“早知道我今天不應該去?!?/br> 聽著這脫口而出的抱怨話,十一公主默然一下,怯生生抱怨:“你能慢慢說話嗎?”伍思德哼一聲,把手中長褲一扔,負手往外面走:“出來吃飯?!?/br> 他一直在家里。 家里睡著公主,晚上這班是讓伍林兒去代轉轉。 下午十一公主暈以后,怕走漏風聲,沒有請醫生。伍思德自己來看,見氣息如常,就由著她睡。 這晚飯才好,就來喊她。 十一公主心頭一喜,還能知道別人要吃飯。和豆花跟后面到正廳,見燈火通明,桌子上擺著盤子碗,卻沒有別人。 別人全嚇跑了,另找地方吃飯。 桌子上是紅燒魚,鴨子切大塊,豬頭rou也有,油光光,白切羊rou,還有兩個青菜。豆花咽口水,十一公主也咽口水。這吃的也一般,擺的十分粗曠,不過兩個人餓了。 一碗白米飯遞過來,伍思德勞作慣的人,他還沒當十一公主是妻子看,習慣性給她盛了,當她是個客人。 十一公主受寵若驚雙手捧過,優雅的蹲身行了個禮,紅著臉道:“多謝將軍?!彼宦湟黄?,不處不是美風姿。 伍思德對著這美風姿黯然,自己是個大老粗,她真的愿意嫁過來?再一想大帥發過話,是jian細就收拾她。又說舅爺們配天仙都配得上,坐下cao起筷子,低吼:“吃飯?!贝罂诖罂诔云饋?。 他一碗飯下去,見對面豆花瞪著自己,一動不動。豆花讓他嚇到,你能吃得斯文些嗎? 十一公主不緊不慢的吃著,喊豆花:“不要失禮?!倍够ú趴s腦袋收回視線,吃自己的。 伍思德瞅瞅她們兩個人,比十三姑奶奶吃飯還要斯文。十三是宮宴上也優雅,大口吃rou時不會后于別人。 見過妹子十三不斯文過的伍思德很是郁悶,這兩個人吃飯,一舉一動都似朝堂上贊舞。見rou塊大,先皺眉,只撿小的吃,還嚼得沒有聲音。伍思德沒好氣,老子就是這么粗,不喜歡不嫁! 他繼續“呼嚕呼?!卑抢?。 三碗下去,將軍飽了,公主還剩大半碗,豆花也一樣。伍家全是男人,碗很大。伍思德隨手就是一碗,十一公主接過來很喜歡,又肚子里餓,感覺可吞一頭牛。她們下午太賣力,消耗太大。 就不說,吃剩下是必然的。 伍思德陰沉著臉,看著那飯只去了面上一層,又吼:“你不吃了?你不喜歡吃?”當然這和宮中飲食不會一樣。 宮中飲食,必然是精了又精的。 十一公主再次手撫胸口,輕盈起身。沒有再行禮,公主又回想起來自己是公主。只垂下雙手在身前,再垂眼簾:“多謝將軍盛情款待,本宮于飲食上素來清減,肚饑已解,不能多用?!?/br> 伍思德愣過,才聽明白。我吃不下去了。 本宮?伍思德又吼:“以后不要浪費東西!”他打心里擔心你能吃飽嗎?豆花忍無可忍地插一句,小心翼翼:“有茶嗎?” 飯后茶,漱口茶,有沒有?只挑別人錯去了。 十一公主卻紅暈上臉,他說以后不要浪費,是說以后。低低地答應:“是?!蔽樗嫉拢骸昂?!”不習慣。 下午的兇公主,現在成了一吼就倒的小綿羊??蛇@綿羊實在勾得人只是想看她,她亭亭玉立,如荷花出水,此時柔順溫和,讓人由不得的心疼。 心疼何來?伍思德不知道。從剛才門外看到她疊衣服,心中就有這個感覺。見亭亭玉立的荷花正在收拾碗筷,伍思德皺眉:“放下,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十一公主伸頭看天,才上星月,時候兒還早。她自動進入妻子角色,還掛念著沒補的衣服:“我去把衣服縫補了?!?/br> “走!”伍思德又吼,這一回吼得有氣無力。十一公主沒聽出來,是聽他吼就要跟上,趕快跟他后面出去。 沒有馬車,伍家只有馬。伍小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送上三匹馬。十一公主為了難。見伍思德不管不顧的先上馬,回身來看,星月下,他眉頭重重擰起:“嗯?”十一公主和豆花傻乎乎對著他笑。 伍思德拍拍腦袋,翻身下馬,為難了。兩個人都不會騎馬怎么辦?他本來想自己送她們,現在看來不行。 喊出伍小伍,對他一努嘴兒:“你牽她的馬!”走到十一公主身邊,皺一皺眉,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許是怕磨蹭費時間,雙手一握十一公主的腰,把她送上自己的馬,再手一揮,把自己大披風蓋她腦袋上。 披風罩上十一公主的頭,帶來溫暖和男人的味道,也帶來一種照顧的感覺。沒有人管沒有人問,沒有人照顧的十一公主經風又經雨,默默拉好披風,心頭一酸,在披風下面哭起來。 “扶好!”伍思德又吼最后一聲,牽著馬走了。馬蹄的的,一個人牽著馬,馬上坐著一個人,看背影就讓人感動。 豆花急了:“哎,我呢?”把多出來的馬送進去的伍小伍翻眼她:“上馬!”豆花束手無策:“我不會呀?!蔽樾∥閷χ纳碜涌戳撕脦谆?,才確定下來自己不能學伍思德把她抱到馬上。 伍小伍呲著牙,讓豆花自己爬。連教帶說,豆花爬上去,伍小伍牽著馬,自己披著披風,牽馬走了。 豆花在馬上噘嘴,什么臭男人的衣服,給我也不要穿。 沒多久追上去。 馬行出長街,往宮門而去。路邊有淡黃色暈光打出來,在地上行成一片片圖案。十一公主的心,如游子歸了家,倦鳥歸了巢xue。她看著牽馬的那個男人,他步子很大,走得很快,個子很高,身子很粗,樣子很丑,可這一刻,充分給了十一公主保護和安全感。 端著架子,認為公主下嫁的十一公主,滿足了。 宮門上守衛的人對伍思德行禮:“將軍!”伍思德擺手,徑直進去。十一公主對著甲士們看看,再看前面的那個男人,心頭涌出一絲羞澀,密密地織到心底。 內宮中,晚上是田品正在管,思德沒費什么事兒就把十一公主送進去。面對田品正異樣的眼光,伍思德也豁出去了,把十一公主抱下馬,招呼一聲:“馬放這里?!鳖I著十一公主往里面去。 田品正是想攔的,后來看出來披風內是個女子,就沒有攔。反正他還能不出來,出來再問。后面的豆花,也進去了。她是自己進去的,伍小伍才不送她。 內宮中伍思德不認得路,由著十一公主走在前面。月涼如水,十一公主卻明顯快樂了。她走在石徑上,見兩邊花草睡去,就要有一個愉快的笑容。 她不敢看身后那個男人,但是知道他在。他的腳步聲重,靴子踩地一步一聲。只要他在身邊,十一公主覺得自己心頭暖暖的,她不知道這是有人照顧的感覺。 是幸福感。 當她品味這幸福感時,宮門到了,見周妃倚門相望。 十一公主猶豫著停下,伍思德也停下,他一眼見到那邊有個人,是嬪妃,也不應該再過去。他深夜入內宮,也是擔著風險。 讓御史們知道彈劾一下,也很厲害。 幸好皇帝未立,田品正才肯讓他進來,不會形成兇險事,內宮中全是女子和太監。 十一公主解下披風送還給他,眸子柔柔地伍思德面上看過,月光下,隱藏他一半的面容,另一半如山般堅穩,竟然比白天中看得多。 周妃也看到了,低呼著過來:“十一,是你嗎?”伍思德大步要走,十一公主柔柔的嗓音留住他,公主是猶豫不定的:“親事兒,你說話算數是嗎?”伍思德半側身子點頭。十一公主又機靈上來,低低地道:“那幾時下定?給我個定物行嗎?” 周妃走到女兒身邊,聽到她的話,趕快去看這十一駙馬,見他高個頭兒寬肩膀,只看到這,就讓周妃也覺得安全備至。面容沒看到,是以不覺得丑。 周妃就喜滋滋的看著。 伍思德避不開,轉身行了一個禮,沒有說話。周妃倒是樂呵呵:“不必多禮?!蔽樗嫉聸]再看她,在自己身上找定物。找來找去找不到,他不是蕭護大帥是公子哥兒出身,會在手上有個扳指,身上有個玉佩。 頭上有簪子,也不太好,一拔頭發就散了。腰帶,不能給。除了自己的劍和手上馬鞭子披風,再沒有東西了。把披風給了十一公主。轉身要走,又想到一件大事沒有說。伍思德側耳聽近處無人,壓低嗓音開口:“你嫁過來,要守我家規!” 十一公主還沒有說是,伍思德高舉馬鞭子,對著身邊一叢灌木重重擊打,喝道:“違我的人,有如這個!” “卡嚓”脆響,有什么斷了摔落地上。正相女婿的周妃一屁股坐地上,十一公主手又撫胸口,覺得還是不行時,把披風抱在胸前,這才感覺好些。 伍思德大步去了。 宮門取回自己馬,面對田品正的追問,伍思德沒好氣:“去問我家大帥!”田品正相信他沒做什么壞事,可是夜里進出不說明白,這就揪著他要去見蕭護。 周妃宮中,十一公主和周妃、豆花三個人坐著,對著小桌子一樣東西看。 那是個女子手臂粗細的粗枝子,讓伍思德只用馬鞭子就劈下來。 三個人瞪著看,半晌,周妃憂愁:“這個人怎么能嫁?”十一公主抱著那披風,低頭不說話。豆花也吃吃,伸手去摸那粗枝子,又受驚嚇的收回來,用眼神表示哀怨,這樣的人怎么能嫁? 蕭家,田品正真的把伍思德揪過來。天已過二更,蕭護剛到房中,才打發慧娘睡下,自己正解衣,聽外面找,披衣再出來。 伍思德抱著頭不說話,田品正把事情說了一遍:“他不給我看人,又不告訴我是什么事,我沒有辦法,只能拉他來見大帥?!?/br> 蕭護追問下,伍思德擠出來幾個字:“是公主?!笔捵o愕然:“十一公主?”伍思德抱著腦袋點頭,他從進門就不敢抬頭對蕭護。